2025年7月的輿論場,被一則來自佛門的消息徹底點燃。隨著執(zhí)掌少林寺多年的釋永信因涉嫌多項罪名被帶走調(diào)查,這座千年古剎迎來了新的掌舵人——印樂法師。 幾乎在一夜之間,這位此前在洛陽白馬寺低調(diào)修行二十年的方丈,被推到了聚光燈下。
風暴眼中的交接,總是伴隨著大眾最嚴苛的審視。很快,網(wǎng)絡上開始流傳印樂法師與女游客、女明星的合影。與前任住持釋永信那些充滿爭議的照片不同,印樂法師的合影呈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畫風。 照片里,無論是面對普通游客還是社會名人,他總是保持著溫和的微笑,雙手合十或自然交叉于身前,姿態(tài)端正,眼神清澈,透著一股由內(nèi)而外的慈愛與平和。
這種鮮明的對比,瞬間引發(fā)了網(wǎng)友的熱議。人們發(fā)現(xiàn),印樂法師的面相與氣質(zhì),更符合大眾心中對“得道高僧”的想象。 夸贊之聲四起,許多人感慨:“這才是佛教圣地該有的樣子?!惫妼τ贩◣煹暮迷u,絕非僅僅源于“面相”這一表層印象,其背后,是他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修行與堅守。
印樂法師剛接手少林寺,一段他早年在白馬寺的采訪視頻便不脛而走。視頻中,他站在古樸的寺院里,語氣平和地復述著一位游客的感慨:“要是中國多些白馬寺這樣的寺廟就好了?!彪S后,他坦誠地說:“我聽了心里既慚愧又踏實。慚愧的是做得還不夠,踏實的是這條路沒走錯。”
這句話,精準地概括了他在白馬寺二十年間所立下的“規(guī)矩”。 在他主持下,白馬寺堪稱中國寺廟中的一股清流:門票價格親民,寺內(nèi)免費提供香燭,不設任何誘導性消費。 香客若想解簽,有義工耐心講解,分文不取;流通處的佛教用品,也均以成本價結(jié)緣。
有曾在白馬寺做過義工的年輕人回憶,印樂法師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佛門是渡人的地方,不是做生意的碼頭。若把門檻設高了,緣分就斷了?!边@種理念,并非空談。有山西來的老夫妻,在白馬寺逛了一整天,吃了齋飯,請了經(jīng)書,總共花費不到三十元。他們感慨,在別的寺廟,光是進門就要幾十塊,燒香還要分三六九等,總讓人覺得心不安。而在白馬寺,“師父們臉上沒那么多算計,讓人覺得佛離得很近?!?/p>
這種質(zhì)樸的寺風,源于印樂法師對“農(nóng)禪并重”這一古老傳統(tǒng)的踐行。 他認為,出家人首先要能養(yǎng)活自己。在白馬寺后院,有一片僧人們自己打理的菜園,他每天清晨功課后,都會下地勞作。 有游客拍到過他穿著僧袍、開著挖掘機翻整土地的畫面,熟練的操作與他清瘦的身影形成巨大反差,卻又無比和諧。 他說:“種菜和修行是一回事,播什么種,就得什么果,半點糊弄不得?!?/p>
有一年洛陽暴雨,白馬寺殿堂漏水,古樹被風刮倒。印樂法師穿著雨衣,和大家一起在泥水里扛樹清淤。有人勸他休息,他擺手說:“佛菩薩看著呢,出家人的手,本就該沾點泥土。”這種親力親為、不尚空談的作風,正是他贏得敬重的根源。
從俗世到佛門,一顆心的歸處
印樂法師的修行之路,始于一次對生命意義的探尋。1966年,他出生于河南洛陽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家庭,父母皆是虔誠的信佛之人。 二十歲那年,父親的突然離世讓他開始思考人生的終極問題。在磚窯廠做苦工的日夜里,他偶然讀到一本《金剛經(jīng)》,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如驚雷般擊中了他。不久,他告別塵世,走入嵩山的一座小廟,正式出家。
他后來在訪談中坦言,出家之初也曾因清苦而動搖。直到一次隨師父下山化緣,一位雙目失明的老奶奶將家中僅剩的半袋米顫巍巍地遞到他手中,口中念叨著:“師父,我看不見佛,但知道你們是好人?!蹦且豢蹋砣婚_朗:修行不是逃避,而是擔當。
在中國佛學院求學期間,他深受《百丈清規(guī)》中“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思想的影響。 這句話,后來被他刻在了白馬寺的禪堂墻上,也融入了他管理的每一個細節(jié)。有弟子不解,問他如今時代變了,何必如此較真。他回答:“年代會變,但人心不會。出家人要是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還談什么普度眾生?”
他對佛教的理解,始終扎根于實踐。在他看來,佛法不在高深的理論里,不在華麗的殿堂上,而是在每一次彎腰勞作的汗水里,在每一次與信眾真誠的交流中。“你對別人好,別人就會覺得佛好;你糊弄別人,別人就會罵佛?!边@句樸素的話,道出了信仰最核心的真諦。
釋永信事件的爆發(fā),在中國社會引發(fā)了一場關于信仰的地震。 很多人在網(wǎng)上留言:“再也不信佛了。”這種情緒的背后,是一種長久以來被混淆的觀念——將對某個“大師”的崇拜,等同于對佛教本身的信仰。
中國社會科學院的宗教學者曾指出,釋永信之所以能引發(fā)如此大的風波,根源在于他被塑造成了一個符號,一個與商業(yè)、權(quán)力、名利深度捆綁的宗教偶像。 當這個偶像坍塌時,許多人感到的是信仰的幻滅。
正如印樂法師多年前在一場講座中所說:“佛是標桿,人是行者。標桿不會倒,但行者可能會走岔路。”這清晰地區(qū)分了神圣的教義與凡人的修行。修行路上充滿考驗,面對名利酒色的誘惑,定力不夠者自然會迷失方向。
有記者曾就釋永信的緋聞請教一位少林僧人,僧人平靜地回答:“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边@句禪語,充滿了智慧,卻也回避了問題的核心。而釋永信本人在面對類似質(zhì)問時,也總是含糊其辭:“要有問題,早就成問題了。” 這種態(tài)度,與延參法師被問及是否會為女色心動時,那句斬釘截鐵的“當然不會,因為我有信仰!”形成鮮明對比。
我們真正需要厘清的是,我們信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位看似完美的“高僧”,還是他所代表的那些慈悲、智慧與向善的道理?一位老居士說得好:“以前覺得師父們都是圣人,后來發(fā)現(xiàn)他們也會犯錯。但佛不一樣,佛是教我們怎么做人的道理?!?/p>
醫(yī)院里有害群之馬的醫(yī)生,學校里有品行不端的老師,但我們不會因此就拒絕醫(yī)療、放棄教育。同理,佛門中出了敗類,需要整治的是人,是風氣,是制度,而不是信仰本身。
據(jù)說,印樂法師接任后,有記者問他打算如何管理這座龐大的千年古剎。他只說了三句話:“把門票降下來,把規(guī)矩立起來,把心沉下來?!?/strong>
這簡短的三句話,直指當前中國許多寺廟的通病,也描繪出大眾心中寺廟該有的樣子。 近些年來,在商業(yè)化浪潮的裹挾下,不少佛門清凈地變了味。 高昂的門票、被明碼標價的“高香”、充滿暗示的功德箱、被炒作到天價的“開光”物品,這些都讓寺廟沾染了太多的銅臭氣,也讓無數(shù)虔誠的信眾望而卻步。
在釋永信治下,少林寺的商業(yè)化運作達到了頂峰,注冊了七百多個商標,成立了多家公司,武僧團的全球巡演更像是一場場商業(yè)秀,年收入驚人。 而就在印樂法師上任的短短幾天內(nèi),游客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少林寺內(nèi)那些價格不菲的“平安香”已被免費清香取代,遍布各處的二維碼功德箱和收費攤位也悄然消失。 那些需要付費才能翻閱的典籍,如今也向公眾免費開放。
這套“去商業(yè)化”的組合拳,印樂法師在白馬寺早已運用純熟。 他曾明確反對將佛教名寺進行商標注冊,認為這是對佛教的褻瀆。 在白馬寺,僧人每月的單費(生活費)有嚴格限制,不得接受信眾的貴重供養(yǎng)。有富商想捐巨款,條件是把名字刻在殿柱上,被他婉言謝絕:“佛門的柱子,刻不得銅臭味。 ”
從洛陽白馬寺到鄭州少林寺,印樂法師的赴任,承載了無數(shù)人的期待。人們期待的,并非一個完美無瑕的圣人,而是一個能守住佛門本分、回歸修行初心的領路人。人們希望看到一個不再被商業(yè)邏輯綁架的少林寺,在這里,僧人的眼神是清凈的,鐘聲是莊嚴的,每一個走進山門的人,都能尋得片刻的安寧,而不是被算計的不安。
少林寺的山門,已在風雨中矗立了十五個世紀。印樂法師的到來,能否掃清其上蒙蔽多年的商業(yè)塵埃,讓這座禪宗祖庭真正回歸它應有的樣子?時間,會給出最終的答案。但至少,他已經(jīng)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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