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嚴虹,筆名水果,作家、媒體人、藝術出版人及策展人,曾任今日美術館旗下重要刊物《東方藝術大家》雜志執(zhí)行出版人,曾擔任法國《L'OFFICIEL》雜志中文版人文編輯及知名藝術雜志執(zhí)行主編。出版有口述史專著《方力鈞——100個人口述實錄方力鈞的藝術歷程》(上下冊),著有《說吧,我是你的情人》《聽說愛情回來過》等小說與散文集。
■口述:嚴虹策展人
■記錄:黃婷中國婦女報全媒體記者
70余位藝術家,跨越22載光陰,以百余幅風格迥異的肖像作品,共同勾勒出一位女性的生命地圖?!稌r間的針腳——嚴虹構像之外》展覽,于6月20日至8月11日在武漢鵝社書店藝術館展出。這不僅是一場肖像展,更是一場融合繪畫、文學(嚴虹的著作與詩作)、影像(她主演的實驗電影《詩》)的多維度文化實驗。
嚴虹筆名水果,擁有寫作者、媒體人、出版人、策展人等多重身份。從2003年起,眾多藝術家從不同媒介、視角為嚴虹創(chuàng)作,這些肖像如同她散落在時光里的分身,拼接起她的前半生。近日,中國婦女報全媒體記者采訪了嚴虹,聽她講述了展覽背后的故事與創(chuàng)作歷程。以下是嚴虹的講述——
眾筆繪像:從個體鏡像到時代切片
從2003年到2025年,《時間的針腳——嚴虹構像之外》展覽跨越22年時光,70多位藝術家參與其中,形成一場跨越時空、非連續(xù)性的藝術對話。
舉辦這個展覽,是機緣巧合,也是水到渠成。當下,人工智能在生成虛擬圖像,技術革新在改變生活方式。在這個多維度、復雜的時代里,我們都在努力尋找自己的位置。我想,或許可以通過一場展覽,用藝術的方式,為這個時代留下一些坐標。
這個坐標有三個維度。橫向看,70多位參展藝術家的作品,宛如一組社會審美的切片?!?0后”藝術家裴莊欣畫的《彩虹》、王用家的《寫作者》,以及“00后”電影學院在校生彭耀瑩的數字繪畫《蝴蝶少女》、“10后”中學生陳佳晨用iPad繪制的《女主角》,各自呈現的視覺形象,在展覽現場形成鮮明對比。
縱向觀之,22年的創(chuàng)作跨度,讓這些肖像成了一部動態(tài)的藝術編年史。藝術語言的流變清晰可見:從寫實走向抽象,從關注外在形態(tài)到探索內在精神,從依賴實體媒介到擁抱數字技術。這些作品雖記錄了我發(fā)型、衣著、神態(tài)的變化,但這些表象并非核心。關鍵在于,不同年代的藝術家在觀察我時,也把他們所處時代的審美、觀念、情緒,悄悄織進了畫里。
立體審視,跨媒介的互文關系拓展了“身份”的維度。展廳內,油畫的厚重、水彩的輕盈、素描的銳利、裝置的先鋒、影像的流動相互交織。當不同媒介的作品放在一起,“我”的形象也變得立體起來:有時是具體的面容,有時是抽象的情緒,有時是歷史的倒影,有時是未來的想象。這種多元的呈現,正是對時代困惑的回應:在虛擬與現實交織的世界里,“我是誰”沒有簡單的答案。
尤為特別的是,展覽打破了傳統(tǒng)肖像展的“單一凝視”。藝術家們的創(chuàng)作如同70多面鏡子,映照出的不僅是我的樣子,更是他們各自的生命經驗。這些私人化的表達,讓展覽從“一個人的肖像”升華為“一群人的故事”,記錄著個體與時代的共同嬗變。
生長的展覽:一場持續(xù)進行的對話
展覽主題的靈感源自西班牙作家瑪麗亞·杜埃尼亞斯的小說《時間的針腳》,書中“我們永遠都在歷史的背面,在密密麻麻的時間的針腳中,真實而隱形地活著”這句話,精準詮釋了展覽內涵。它如同一座立體的“記憶宮殿”,借我的肖像為針,穿引一條生命縫合之線,而真正的主角是每個在時代錦緞上刺繡自我印記的觀眾。我希望通過展覽拋出一個哲學命題:在數字身份泛濫的時代,肉體存在如何被證明?當一張臉被多雙眼睛凝視,我們究竟在看誰?
“構像之外”是由策展人胡凌遠提出的,這一概念不僅探討我的自我建構,更指向以我為起點展開的視覺再敘述所延伸出的廣闊社會與文化意義,以及圖像實踐之外的目光投射和反思。在她看來,“水果”是發(fā)起者、參與者和建構者之一,但并非這場藝術探索的終點。
將展覽放在書店藝術館舉辦,意在營造多元時空交融的藝術文化氛圍,構建跨媒介共生、三位一體的話語場。除展出百余幅風格各異的肖像作品外,我的著作、詩作,以及我主演的實驗影像《詩》也同步呈現。視覺、文字、影像相互交織,共同解構單一身份,讓展覽如同一本書,觀者走進書店看展,如翻開書頁,畫中故事在眼前徐徐展開,實現觀看、閱讀、思考的立體參與。
武漢首展是我與策展人胡凌遠的合作成果,未來我可能親自策劃。這是一場不斷生長的展覽,始終處于變化之中。展覽現場,熱情的觀眾即興為我創(chuàng)作肖像;還有觀眾觀展后,將完成的肖像寄至書店參展,如郝杰創(chuàng)作的油畫《水果夢蝶》就參與了展覽特別策劃的“對畫”活動。更有一位觀眾兩度觀展,在王琳的畫前久久駐足,并為這幅畫帶來了一束別致的花。
在書店這一獨特空間,作品、創(chuàng)作過程與公眾的觀展行為都被賦予藝術屬性,而展覽成為連接私人情感與公共審美的橋梁。
多元身份:在細微處錨定生命的詩意
常有人好奇,我如何從媒體人轉型為策展人?如今又成為展覽的主角?其實,人生的每一次轉身,都藏在過往的伏筆里。
參展作品中,我的第一幅肖像是攝影師曹遷2003年拍攝的《時尚圈》,那是我在法國L’OFFICIEL中文版《時裝》雜志擔任人文編輯時的工作照。當時我負責“對話”欄目,每期采訪作家和藝術家,首位采訪對象劉野的藝術經歷,深深觸動了我,也為我后來的藝術探索埋下了種子。
2015年,我受邀加入北京今日美術館,負責《東方藝術大家》雜志出版工作,每期聚焦一位藝術家。在出版過程中,我深入鉆研藝術語言,同時不斷嘗試策劃展覽,逐漸從出版人轉型為策展人。
我曾連續(xù)策劃“她系列”展覽。在這個“她世紀”,社會對女性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寬容與開放,容納了無數女性的激情和夢想。在這個黃金時代,涌現了一批用藝術表達思想的女性。我一直渴望策劃女藝術家展覽,因為她們的作品往往更純粹、細膩、充滿悲憫與包容,傳遞著平等無求的理念?!八盗小眳⒄顾囆g家風格各異,從不同緯度進行藝術探索,展現出她們內心深處的“視界”。那些帶有強烈情感屬性的作品,總能打動我,而藝術恰好為女性情感提供了廣闊空間。
作為女性策展人,我希望為女性藝術家搭建更多展示創(chuàng)造力與作品的平臺。讓更多觀眾關注她們的藝術世界,助力她們走進美術館、畫廊,進入收藏家和公眾的視野,讓女性的聲音通過藝術被世界聆聽。
也常有人問,如何平衡寫作者、媒體人、出版人、策展人等多元身份?我覺得我很幸運,能將工作、生活與興趣相融合。我是一個悲觀的樂觀主義者——悲觀是生命的底色,樂觀是前行的動力。我常說,即使沒有海,也要造一艘船。人需要找到值得終生奮斗之事,否則易迷失方向。
我現在的身份是“畫中人”,等展覽結束,我會繼續(xù)完成一部長篇小說的寫作。對于我而言,閱讀與寫作、電影與音樂、文學與藝術、詩歌與旅行……這些“極微之物”便是寄托情懷的所在。詩意屬于每一個在塵埃中蟄伏向前、留下生命痕跡的人。當嚴虹成為“水果”,對于“水果”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水果”成了誰,或者成了什么。
人生在世,不過是經歷、感悟與記錄的過程。而我們能留給世界最好的禮物,就是以真實、熱烈、義無反顧的姿態(tài),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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