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一僧一俗,卻在佛門里掀起滔天巨浪,一邊是帶著僧眾躬身開荒的老方丈,把少林當做紅塵凈土,另一邊是十六歲少年劉應(yīng)成,幾年后卻把少林當成了印鈔機。
這對昔日的師徒,究竟為何反目成仇?一個被師父親手“逐出佛門”的弟子,又是如何一步步坐上金鑾殿,讓少林寺這個清修地充滿了銅臭味?
日子往前倒,倒回八十年代,那時候的少林寺,破敗又安靜,當家的是釋行正老方丈,一個在風雨里挺過來的硬骨頭和尚。
他帶著僧眾開荒種地,一磚一瓦地護著祖宗留下的家業(yè),把這里看作紅塵里最后一片凈土,老方丈心里有桿秤,稱的不是香火是人心。
就在這時,一個叫劉應(yīng)成的十六歲安徽少年,敲開了山門,這孩子眼神里有光,手腳也麻利,老方丈看他順眼,便收為弟子,賜了個法名——永信。
起初,師徒倆是真的一條心,老方丈領(lǐng)著徒弟們,為收回寺院被占的房產(chǎn)土地四處奔走,小小的永信鞍前馬后,是師父最得力的臂膀,那時候,他眼里有師父,心里有佛。
可權(quán)力這東西,太容易把一個少年郎灌醉,師父年事漸高,身子骨越來越差,釋永信手里管的攤子越來越大,心里的念頭也開始活泛起來。
老方丈覺得,少林是清修地,是佛門根脈,釋永信卻看到,少林是個“大IP”,是能名利雙收的金字招牌。
這兩種念頭,一開始只是分岔路,誰也沒想到,最后成了師徒間再也邁不過去的一道深淵。
裂痕都是從不起眼的小事開始的,師父前腳下山瞧病,他后腳就在寺里支起了“二當家”的架子,收攏人心,儼然一副未來的掌門派頭。
閑話傳到老方丈耳朵里,師父只當他年輕人心性不定,還想著慢慢敲打,可一件事,讓老方丈的心徹底涼了半截。
有家報社的記者上山采訪,又是趕上師父不在,釋永信大大方方地接待了人家,聊得興起,竟給自己安了個“二十二歲的少林寺住持”身份。
沒過幾天,一篇《少林寺后繼有人》的文章登了報,還被他安徽老家的報紙全文轉(zhuǎn)載,動靜鬧得不小,老家縣里的領(lǐng)導竟真當回事,專門派人跑到少林寺“看望”這位年輕住持。
老方丈拖著病體親自接待,一問三不知,才知道徒弟在背后給自己唱了這么一出大戲,他只能當著外人的面,尷尬地打圓場,說“寺內(nèi)并無此事”。
這已經(jīng)不是野心了,這是“欺師”,他繞過了佛門規(guī)矩,更繞過了自己的師父,想用報紙上的字給自己憑空造一枚世俗認可的“權(quán)印”,老方丈心里那桿秤,從這天起,徹底失了準頭。
真正讓老方丈心驚肉跳的,是那卷“法卷”的事,這法卷是少林法脈傳承的信物,跟皇子手里的傳位詔書分量差不多,代表著禪宗正統(tǒng)。
釋永信當時管著寺里的藏經(jīng)閣,趁著師父病重,竟偷偷把這傳法信物據(jù)為己有,老方丈發(fā)覺后,抱病再三追問,他才磨磨蹭蹭地把東西交出來。
那一刻,老方丈什么都明白了,這個他一度最看好的徒弟,心里早就沒了戒律,只有自己,他要的哪里是師父的衣缽,他要的是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1987年,老方丈圓寂前夕,在病榻上,他懷著剜心般的痛楚,給北京的中國佛教協(xié)會寫了一封絕筆信。
信里他把自己這個徒弟樁樁件件的離經(jīng)叛道之事和盤托出,字里行間,是一個師父最后的決絕,信的末尾,他提出了最后的請求:懇請佛協(xié)做主,將釋永信逐出僧門。
這封信,就是老方丈傾盡最后一口氣,也要收回那枚“法印”的證明,他不能也不愿,把少林寺上千年的清譽,交到一個心里沒有佛的人手上。
一年后,佛協(xié)回函,同意寺院內(nèi)部按規(guī)矩處置,此時老方丈雖已仙逝,但寺里的長老們還是遵循他的遺愿,對釋永信做出了“遷單”的處理——這在佛門里,就是開除僧籍,卷鋪蓋走人的意思。
一個被師父公開“拉黑”、被寺院正式開除的和尚,本該在佛門里再無立足之地,可吊詭的地方就在這兒。
這個本該出局的人,不僅沒走,反而在銷聲匿跡十幾年后,于1999年,風風光光地升座,成了少林寺正兒八經(jīng)的新方丈。
那被開除的十二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沒人能說清全部的內(nèi)幕,但從他后來的手段,能看懂他下了一盤多大的棋。
釋永信是真聰明,可惜全用錯了地方,他或許早就琢磨透了:在這世道上,師父給的認可,有時不如自己手里的價值來得實在,師父不給“法印”,那他就自己造一枚“權(quán)印”。
這枚“權(quán)印”怎么造?靠的是緊跟時代的商業(yè)手腕,他把少林功夫、禪宗文化,一股腦打包成最值錢的商品。成立公司,全球巡演,開發(fā)旅游,聯(lián)辦武?!?/strong>
一時間,“Shaolin”這個洋名,在海外叫得比在國內(nèi)還響,他讓少林寺對這個世界變得“有用”了,對地方,這是個能拉動經(jīng)濟的香餑餑,對外界,這是個神秘又時髦的東方符號。
當他把自己和這個龐大的商業(yè)機器死死捆綁在一起時,他自己,也就成了那個誰也動不了的“關(guān)鍵人物”。
他手里的這枚“權(quán)印”,不是師父傳的,也不是菩薩賜的,是市場、資本和某些地方利益,聯(lián)手給他蓋上的。
靠著這枚大印,少林寺從清修的道場,變成了喧囂的市場,天價的頭炷香,數(shù)不清的商業(yè)合作,讓寺里的銅錢味一天比一天濃。
他成功了,成功地把自己從一個和尚,變成了一個穿著袈裟的CEO,那段被師父掃地出門的往事,在耀眼的商業(yè)光環(huán)和巨大的現(xiàn)實利益面前,小得就像一粒塵埃,被輕輕地吹走了。
用沙子堆起來的城堡,看著再高,也經(jīng)不起風浪,釋永信給自己造的這枚“權(quán)印”,根基是欲望,材料是利益,風一吹就搖搖欲墜。
這些年,舉報他的黑料就沒停過,私生活、私生子、侵吞寺產(chǎn)……一開始,這些聲音都被他用更強大的資源和影響力壓了下去,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誹謗”和“謠言”。
但假的終究變不成真的,當老方丈那封塵封了三十年的絕筆信,連同佛協(xié)的回函、寺院的“遷單”證明,一并被公之于眾時,人們才猛然驚醒:原來他屁股底下這把方丈的交椅,從根上就是斷的。
他用商業(yè)上的巨大成功,蓋住了法脈傳承上的致命缺陷,可當他個人的品行丑聞多到連商業(yè)光環(huán)都遮不住時,那枚偽造的“權(quán)印”也就應(yīng)聲碎裂。
最后,反腐的利劍落下,官方查實他挪用公款、戒律松弛、與多名女性有染……他徹底身敗名裂。
回頭看,釋永信的結(jié)局,從他伸手去拿那卷“法卷”的時候,就寫好了,他用盡一生去追逐權(quán)力,卻唯獨丟了那份對權(quán)力的敬畏。
他以為自己造的“權(quán)印”,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卻忘了師父早就收走了那枚唯一能讓他安身立命的“法印”。
一個沒有“法印”護體的方丈,說到底,只是個穿著龍袍的凡人,老方丈一生“行正”,他最大的悲哀,或許不是少林寺的香火,而是那個自己親手剃度的孩子,終究沒能“永信”佛法,只信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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