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白勞
急救車的鳴笛聲劃破仲夏夜的悶熱。某某小區(qū)樓下大排檔,燒烤攤的油煙還在空氣中飄蕩,小魏卻已經(jīng)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渾身抽搐,口中不斷涌出暗紅色的血沫,像極了廚師紅案上待宰的活雞。
"讓開!都讓開!"急救人員推開圍觀的人群,蹲下身檢查瞳孔和脈搏。不到三分鐘,為首的醫(yī)生搖了搖頭,對同事低聲道:"瞳孔擴散,心跳呼吸停止,已經(jīng)沒救了。"
人群發(fā)出一陣唏噓。不遠處奶茶攤的遮陽傘下,小魏的妻子李梅正和兒子小杰分享一杯冰鎮(zhèn)珍珠奶茶,兩人有說有笑,絲毫沒注意到幾十米外的騷動。
"誒!小杰!"鄰居老孟急匆匆跑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前面燒烤攤上剛才死了個人,看著像你爸!"
小杰手中的奶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棕色的液體濺在他的運動鞋上。他顧不上擦拭,拔腿就往人群聚集處跑去。
李梅卻依然坐在塑料椅上,慢條斯理地啜飲著剩下的奶茶,甚至悠閑地晃了晃杯底的珍珠。她的表情平靜得近乎冷漠,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一絲情緒。
"你不去看看?"老孟疑惑地問。
"看什么看?"李梅的聲音像淬了冰,"他遲早有這么一天。"她放下杯子,從包里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點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前年做完心臟支架,醫(yī)生說他再喝酒就是找死。胃癌早期,戒酒還能活個十年八年。結(jié)果呢?藥不吃,正經(jīng)飯不吃,心里就惦記著那口貓尿。"
老孟嘆了口氣:"可到底是..."
"沒錢買酒,就管那些狐朋狗友借。"李梅打斷他,煙灰隨著她激動的手勢簌簌落下,"每月那點低保,交了水電燃氣就所剩無幾。他倒好,躺在床上刷抖音,人家一個電話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往外竄。"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
說歸說,罵歸罵,李梅終究還是掐滅煙頭,起身結(jié)賬。等她擠進圍觀人群時,急救車已經(jīng)拉著警笛遠去,地上只剩一灘尚未干涸的血跡,在路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媽!"小杰滿頭大汗地跑回來,"他們...他們把爸拉去中心醫(yī)院了!"
李梅點點頭,機械地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遞給攤主:"老劉,這是今晚的飯錢。"她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酸——顯然不是第一次為丈夫的爛攤子善后。
回到家,婆婆王秀蘭正坐在客廳的舊沙發(fā)上縫補一件襯衫。聽到開門聲,老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看到兒媳和孫子凝重的表情時瞬間明白了什么。
"那個孽障又進醫(yī)院了?"老人的聲音沙啞而疲憊。
小杰紅著眼睛點頭:"奶奶,爸爸他...他在燒烤攤吐血,救護車來的時候已經(jīng)..."
針線從王秀蘭手中滑落。她沉默良久,最終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作孽啊..."
這個家早已被小魏的酗酒問題拖垮。三年前的心臟支架手術(shù)花光了老人的積蓄;去年老伴患腸癌去世后,家里唯一的固定收入——老爺子的退休金也沒了。小魏因為酒后傷人留有案底,找不到正經(jīng)工作,終日游手好閑,靠老母親和妻子的微薄收入度日。
"我去醫(yī)院看看。"小杰抓起電動車鑰匙就要出門。
"別去了。"李梅突然說,"直接去太平間吧。"
小杰震驚地看向母親,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肯定。但當(dāng)他趕到醫(yī)院急診部時,值班護士證實了母親的猜測——小魏在送達醫(yī)院前就已經(jīng)死亡,現(xiàn)在遺體暫時存放在太平間,等待次日殯儀館來接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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