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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達到高潮時，1943年的冬天是該世紀最為寒冷的那幾個冬天之一。我的父母當時住在倫敦西北部基爾本一個供暖很差的公寓里。我的母親在食品部工作。她深度參與了BBC廣播電臺的“廚房前線”（Kitchen Front）節(jié)目，該節(jié)目旨在幫助人們用配給品烹制出營養(yǎng)餐。我的父親則在1943年11月成為《論壇報》（Tribune）雜志的文學編輯。他每周只需在辦公室工作三天，這讓他有時間創(chuàng)作《動物莊園》。

每天晚上，我的父親都會在床上厚厚的毯子底下，把他寫好的內容讀給我的母親聽。那是公寓里唯一暖和的地方。他們會討論正在發(fā)展的故事情節(jié)以及接下來可能的走向。小說家、我母親在食品部的同事萊蒂斯·庫珀（Lettice Cooper）記得，我母親每天早上都會向他們更新動物們的最新冒險經歷。我的父親和母親如此密切地合作并不令人驚訝。我父親非常尊重我母親的才能，后來他曾告訴一位朋友，是她幫忙構思了《動物莊園》。

事實上，多年來，我的母親一直在為我父親的作品打字，進行文字編輯，并提供詳細的修改和修訂建議。她參與《動物莊園》的程度可能比以往任何作品都更深，甚至可能是她建議將其寫成一部“動物寓言”，而不是最初計劃的政治論戰(zhàn)文章。到我父母合作完成《動物莊園》時（1944年2月），其成果成為了本世紀文筆極為優(yōu)美的書籍之一。

從某個層面看，《動物莊園》是一部具有永恒意義的諷刺作品，它諷刺了俄國革命及其被背叛后陷入斯大林專權統(tǒng)治的過程。那是我的父母親身體會過的罪惡。在西班牙內戰(zhàn)期間，他們目睹了斯大林主義者誹謗、監(jiān)禁、折磨并殺害了數十位未能奴性地遵循蘇聯路線的朋友和同志。他們自己甚至不得不因面臨斯大林主義者的逮捕和處決威脅而逃離西班牙。沒有什么比被狂熱的殺人犯追捕更能迅速驅散政治幻想的了。這些經歷，加上斯大林時代饑荒、古拉格和清洗運動的無盡黑暗，使我父親確信，蘇維埃俄國與真正的社會主義背道而馳。他堅信，如果民主社會主義（democratic socialism）要在西方蓬勃發(fā)展，那么必須揭穿俄國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神話”。

然而在《動物莊園》得以出版之前，必須克服一些深層次的挑戰(zhàn)。當時存在一種根深蒂固的體制性抵觸情緒，不愿允許在蘇聯俄國作為英國盟友領導摧毀納粹德國的時期對其進行任何批評。這種態(tài)度因蘇聯政府無休止的游說以及蘇聯特工對英國機構的全面滲透而加劇。彼得·斯莫利特（Peter Smollett，又名斯莫爾卡/Smolka，蘇聯特工代號ABO）當時是信息部負責蘇聯關系的負責人，而如今臭名昭著的劍橋間諜蓋伊·伯吉斯（Guy Burgess）則是BBC的一名制作人。

在任何地方，關于俄國的負面報道都被悄然淡化或壓制，而正面報道則被大肆宣揚。在這種氛圍下，五家主要出版社（其中至少一家聽取了斯莫利特的建議）拒絕了《動物莊園》，認為它是對重要戰(zhàn)時盟友的不當攻擊。甚至連費伯出版社，在遵循其董事T·S·艾略特的意見后，也懷疑“在當前政治形勢下，這是否是進行批評的正確角度”。

最終，在1944年7月，以勇敢出版有爭議的左翼書籍而聞名的塞克與沃伯格出版社（Secker & Warburg）的弗雷德里克·沃伯格（Fredric Warburg）同意出版該書。即便如此，由于紙張短缺，也可能因為持續(xù)存在的不愿冒犯英國盟友的情緒，《動物莊園》直到1945年8月17日才得以出版。當它最終面世時，我父親驚訝于他對斯大林主義和專權統(tǒng)治的大膽諷刺竟然引起如此微不足道的風波。不過，那時與俄國的關系已在迅速冷卻，而且正如我父親所說，人們已經“受夠了所有[這些]俄國的胡鬧”。隨即《動物莊園》的時代到來了。自80年前首次出版以來，它已售出超過1100萬冊，并且一直加印。

不過，《動物莊園》不僅僅是對俄國革命的諷刺。這個“童話故事”（如我父親所稱）是對那些為了自身私利而劫持“具有潛在崇高目的”運動的政客們永恒的警告。我父親認為，所有政客都應受到鷹眼般監(jiān)視，應被坦誠地質疑（無論代價如何），并且當他們將自身利益置于國家利益之上時，就應該被趕下臺。

《動物莊園》擁有非凡的生命歷程，它曾在“鐵幕”后的民主抗議中發(fā)揮作用，近年來又在緬甸、津巴布韋和和烏克蘭等地啟示民眾。對于那些為自由而戰(zhàn)的人們來說，它始終是一個難忘的激勵源泉。而在一個威權主義、民族主義、仇外心理和政治謊言都在紛紛抬頭的世界里，或許我們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動物莊園》在身邊。

作者：

Richard Blair

編譯：阿洛

來源：衛(wèi)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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