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十歲這一年,我的人生,從山巔,墜入了深淵。
在此之前,我,林然,是我們?nèi)业挠⑿酆万湴痢?/p>
我是從那個偏遠小鎮(zhèn)里,唯一考上985大學(xué)的女孩。畢業(yè)后,我留在了這座一線城市,憑著一股不要命的狠勁,從一個底層小白,做到了上市公司的部門總監(jiān),年薪七十萬。
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是父母在親戚面前炫耀的資本,是妹妹林薇眼中“無所不能”的姐姐。
而我也心甘情愿地,扮演著這個英雄的角色。
我每個月給我爸媽打兩萬塊生活費,讓他們在老家過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五年前,我拿出全部積蓄,又貸了一百萬,在工作的城市買了一套兩居室,房本上,只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但我把爸媽接了過來,把主臥讓給了他們。
三年前,我妹妹林薇大學(xué)畢業(yè),找不到滿意的工作,我托關(guān)系、走人情,把她弄進了我的公司,安排在清閑的行政崗。她每個月五千塊的工資,不夠買包包和化妝品,剩下的缺口,全由我來補。
我像一頭不知疲倦的老黃牛,勤勤懇懇地,為我身后這個家,開疆拓土,遮風(fēng)擋雨。
我以為,我的付出,他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我以為,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直到那張乳腺癌診斷書,輕飄飄地,遞到我的手上。
“浸潤性導(dǎo)管癌,三期。情況不太樂觀,建議立刻進行術(shù)前化療,然后手術(shù)切除?!?/p>
醫(yī)生的話,像一記悶雷,在我腦子里炸開。
我拿著那張薄薄的紙,感覺它有千斤重,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第一時間告訴了我的家人。
我以為我會得到安慰,得到擁抱,得到“然然別怕,砸鍋賣鐵我們都給你治”的承諾。
是的,他們一開始,也確實是這么表現(xiàn)的。
我媽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女兒啊,你怎么這么命苦??!”
我爸在一旁,紅著眼圈,一個勁地抽煙。
我妹妹林薇,更是哭得梨花帶雨,抓著我的手說:“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在那一刻,我心里是溫暖的。我覺得,有他們在,再大的難關(guān),我都能闖過去。
可我沒想到,這場病,就像一場無情的龍卷風(fēng),不僅要摧毀我的身體,更要摧毀我用前半生心血構(gòu)建起來的,那個關(guān)于“親情”的美好幻象。
02
化療的副作用,遠比我想象中更可怕。
嘔吐、脫發(fā)、食欲不振、身體的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像被拆開重組一樣疼。
我從一個雷厲風(fēng)行的職場女強人,迅速地,變成了一個虛弱的、連下床都需要人攙扶的病人。
而家里的氣氛,也在這日復(fù)一日的病痛折磨中,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一開始,我媽還會變著花樣給我做營養(yǎng)餐??蓾u漸地,她開始抱怨:“這個不能吃,那個要忌口,真是太難伺候了!”
我爸的煙,抽得更兇了,每天唉聲嘆氣,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得花多少錢?。空媸莻€無底洞!”
變化最大的,是我的妹妹,林薇。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圍在我床前噓寒問暖。而是開始有意無意地,向我灌輸一些“消極”的思想。
“姐,我聽醫(yī)生說,你這個三期,就算做了手術(shù),五年生存率也不高?;熯@么痛苦,你又是何必呢?”她一邊幫我削著蘋果,一邊用一種充滿“關(guān)切”的語氣說。
“網(wǎng)上好多人都說,化療就是過度醫(yī)療,把人往死里治。還不如保守治療,開點中藥吃吃,說不定還能帶瘤生存呢。”
我當(dāng)時疼得意識模糊,沒有精力去反駁她。
可她的話,像一根根小刺,扎在我心里,讓我很不舒服。
真正的爆發(fā),是在我第一個療程結(jié)束后,醫(yī)生和我談后續(xù)治療方案時。
醫(yī)生建議我使用進口的靶向藥,雖然價格昂貴,一個療程就要十幾萬,但副作用小,效果也更好。
我算了算我的積蓄,加上公司的商業(yè)保險,咬咬牙,是能夠承擔(dān)的。
可當(dāng)我把這個決定告訴家里人時,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集體反對。
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林薇。
“姐!你是不是瘋了?十幾萬一個療程,你怎么不去搶?”她的聲音尖銳而刻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溫柔,“你現(xiàn)在沒法上班,一分錢收入都沒有,坐吃山空,你那點積蓄能撐多久?”
我爸立刻附和:“就是?。∪蝗?,你不能這么自私,只想著自己!妹還沒結(jié)婚,以后買房、嫁妝,哪一樣不要錢?我們老兩口也要養(yǎng)老。你把錢都花光了,我們以后怎么辦?”
你妹
我媽在一旁抹著眼淚,拉著我的手,說:“然然,聽媽一句勸,咱不用那什么進口藥,咱就用國產(chǎn)的,能報銷的,好不好?你別折騰了,也為妹,為你爸媽,想想……”
你妹
為她想想。
為他們想想。
那么,誰來為我,為我這條命,想一想呢?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眼前這三個我最親的人,他們臉上,沒有對我病情的擔(dān)憂,只有對金錢的焦慮和算計。
他們的話,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將我那顆本就脆弱不堪的心,捅得千瘡百孔。
原來,在他們眼里,我未來的生活,我爸媽的養(yǎng)老,我妹妹的嫁妝,都比我的命,更重要。
我這個曾經(jīng)的“英雄”,一旦倒下,不能再為他們創(chuàng)造價值,就立刻變成了這個家,最大的“累贅”。
03
那一次的爭吵,不歡而散。
我堅持要用靶向藥,并且告訴他們,這是我的錢,我有權(quán)決定怎么花。
從那天起,家里的氣氛,就徹底降到了冰點。
他們不再跟我說話,我媽甚至連飯,都只做他們?nèi)齻€人的。我的飯,是林薇每天從外面打包回來的,最便宜的盒飯。
我身體虛弱,心如死灰,也懶得和他們計較。
我以為,這已經(jīng)是他們能對我,做出的最絕情的事了。
但我還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那天晚上,我疼得睡不著,半夜起來喝水。經(jīng)過我爸媽房間時,聽到里面?zhèn)鱽韷阂值臓幊陈暋?/p>
是我媽和林薇。
“……你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她畢竟是你姐!”是我媽的聲音。
“媽!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心軟?”林薇的聲音,充滿了不耐和怨毒,“她得了那個病,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醫(yī)生都說了,活不了幾年!我們現(xiàn)在不為自己打算,等她把錢花光了,把房子也賣了,我們喝西北風(fēng)去?。俊?/p>
“可是,那房子是她自己買的……”
“她買的又怎么樣?她是我們老林家的女兒,她的東西,就是我們家的東西!”林薇的聲音拔高了,“我現(xiàn)在就跟你們說清楚,我看上了一個男人,是本地人,家里條件很好。但他提出,結(jié)婚必須要有婚房。我不管,你們必須把姐那套房子,過戶給我!不然,我就不結(jié)婚了,我這輩子就賴著你們!”
“你這孩子……”
接下來的話,我沒有再聽下去。
我扶著墻,一步步挪回自己的房間,渾身抖得像篩糠。
原來,是這樣。
原來,她不是怕我花光錢。她是怕我花光了“她的”錢。
原來,她不是覺得我活不了幾年。她是盼著我早點死,好名正言順地,霸占我的一切。
我的房子,我的積蓄,我用半條命拼回來的所有,在他們眼里,都早已成了我妹妹的囊中之物。
而我這個病人,只是一個,阻礙他們奔向“美好未來”的,絆腳石。
第二天,我爸媽和林薇,三個人,一起走進了我的房間。
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混合著愧疚、貪婪和決絕的表情。
我爸先開了口,聲音干澀:“然然,我們……我們跟你商量個事?!?/p>
他從身后,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筆。
“妹要結(jié)婚了,男方要求有套婚房。你看……你這套房子,能不能先過戶到她名下?你放心,你還住在這里,我們還照顧你。只是……只是走個形式。”
你妹
我看著那份白紙黑字的《房產(chǎn)贈與合同》,笑了。
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看向林薇,她不敢看我的眼睛,低著頭,玩弄著自己的指甲。
我問她:“這也是你的意思嗎?”
她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頭,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她說:
“姐,你就當(dāng)是,為了我,為了這個家,最后再做一次貢獻吧。”
她頓了頓,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殘忍,又補上了一句,一句讓我永生難忘的話。
“反正,你也用不上了?!?/p>
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這七個字,像七顆淬毒的釘子,將我牢牢地釘在了人生的恥辱柱上。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那一刻,被徹底撕碎了。
我沒有哭,也沒有鬧。
我只是用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平靜的眼神,看著他們。
然后,我拿起筆,在合同上,簽下了我的名字。
他們看到我簽字,都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林薇的臉上,甚至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喜悅。
他們拿著合同,像逃離瘟疫一樣,匆匆離開了我的房間。
他們不知道,在我簽下名字的那一刻,那個對他們言聽計從、任勞任怨的林然,已經(jīng)死了。
活下來的,是一個,從地獄里爬回來的,復(fù)仇者。
04
他們以為我妥協(xié)了,放棄了。
所以,他們對我的防備,也降到了最低。
我利用這份“信任”,開始為自己,搜集證據(jù)。
我告訴林薇,我想通了,不想再做痛苦的化療,準(zhǔn)備接受她的建議,保守治療。但我需要她幫我,找一個靠譜的中醫(yī)。
她喜出望外,立刻答應(yīng)了。
在她陪我去看“中醫(yī)”的路上,我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在車?yán)?,我故意用一種虛弱又絕望的語氣問她:“薇薇,姐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姐死了以后,爸媽就全靠你了?!?/p>
她大概以為我是在交代后事,徹底放下了偽裝。
她握著我的手,假惺惺地安慰道:“姐,你別這么說。但……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你放心,你走了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孝順爸媽的。你的房子,我會好好裝修,當(dāng)成婚房。你的那些存款,我也幫你存著,以后留給爸媽養(yǎng)老?!?/p>
“那你……跟你那個男朋友,是怎么說的?他知道這房子的事嗎?”我繼續(xù)引導(dǎo)她。
“當(dāng)然知道?。 彼靡獾卣f,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掉入陷阱,“我就跟他說,我姐得了絕癥,活不了多久了,她名下的財產(chǎn),以后都是我的。他一聽,可高興了,說我旺夫呢!姐,你也別怪我現(xiàn)實,現(xiàn)在這個社會,沒錢沒房,誰看得起你???我也算是,把你最后的價值,利用到最大化了,對不對?”
把你最后的價值,利用到最大化。
我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恨意和惡心,都壓回心底。
錄音,到手了。
第二天,我借口想吃外面的東西,支開了所有人。
我拖著病體,去了我一個做律師的大學(xué)同學(xué)那里。
同學(xué)聽完我的遭遇,看完我手里的證據(jù),氣得當(dāng)場拍了桌子。
“這已經(jīng)不是家庭糾紛了,這是詐騙!是惡意侵占!”
他告訴我,我當(dāng)時簽贈與合同,是在身患重病、精神狀態(tài)極差,并且受到家人情感脅迫的情況下。這份錄音,足以證明林薇和我父母,是以“欺詐、脅迫”的手段,讓我做出了非真實的意思表示。
我們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申請撤銷這份贈與合同。
“然然,你放心,這個官司,我們贏定了!”同學(xué)給了我一顆定心丸。
我做的第二件事,是聯(lián)系了我的主治醫(yī)生。
我把我家的真實情況,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醫(yī)生聽完后,對我充滿了同情。
我拜托他,幫我演一場戲。
05
一個星期后,我“病?!绷?。
醫(yī)院給我下了病危通知書。
我爸媽和林薇,火急火燎地趕到醫(yī)院。
我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面罩,奄奄一息。
醫(yī)生把他們叫到辦公室,表情沉重地告訴他們:“病人的情況,急轉(zhuǎn)直下。癌細(xì)胞已經(jīng)全身擴散,現(xiàn)在,只有一個辦法,或許能救她一命。”
“什么辦法?”他們急切地問。
“國外有一種最新的免疫療法,但費用極其高昂,一個療程,就要兩百萬。而且,需要家屬的骨髓配型?!?/p>
兩百萬!
我清晰地看到,我爸媽和林薇的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醫(yī)生,那……那如果不治呢?還能……活多久?”我爸顫抖著問。
“最多,一個星期?!贬t(yī)生說得斬釘截鐵。
他們沉默了。
走出醫(yī)生辦公室,林薇第一個開口,她的聲音,冷得像冰:“爸,媽,別想了。兩百萬,我們?nèi)ツ睦锱??就算有,也不能給她!這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我爸嘆了口氣:“你姐……也真是命苦?!?/p>
我媽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流眼淚。
他們以為我昏迷了,聽不到。
他們不知道,他們的每一句話,都通過我藏在被子里的另一部手機,清晰地,傳到了隔壁病房,我同學(xué)律師的耳朵里。
當(dāng)天下午,律師就帶著法院的傳票和財產(chǎn)凍結(jié)令,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當(dāng)他們看到,原告席上,寫著我的名字時,三個人,都懵了。
他們沖進病房,想找我質(zhì)問。
卻看到我,已經(jīng)拔掉了氧氣管,平靜地,坐在病床上,冷冷地看著他們。
那一刻,他們的表情,比見了鬼還要精彩。
“你……你不是……病危了嗎?”我媽指著我,說不出話。
“是啊?!蔽倚α?,“被你們氣的。但閻王爺看我可憐,說我塵緣未了,不肯收我?!?/p>
“林然!你竟然算計我們!”林薇最先反應(yīng)過來,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彼此彼此。”我淡淡地說,“比起你們,盼著我早死,好霸占我的房子和錢,我這點,又算得了什么呢?”
法庭上,我當(dāng)庭播放了那段錄音。
林薇那句“把你最后的價值,利用到最大化”,響徹整個法庭。
我爸媽的臉,成了豬肝色。林薇的臉,則一片慘白。
最終,法院判決,那份《房產(chǎn)贈與合同》,是在欺詐、脅迫的情況下簽訂,予以撤銷。房子,物歸原主。
不僅如此,我還向法院提交了我這些年來,給家里轉(zhuǎn)賬的所有記錄。
法院判決,我為林薇支付的,超出撫養(yǎng)義務(wù)之外的各種費用,共計二十余萬元,林薇必須限期歸還。
拿著判決書的那一天,我辦理了出院手續(xù),從那個所謂的“家”里,搬了出來。
我爸媽和林薇,在法院門口堵我。
他們哭著,求我,說他們錯了,說他們是一時糊涂。
我看著他們,心中,再無一絲波瀾。
“在我最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選擇推開我。那么從今以后,我的世界,也再沒有你們的位置?!?/p>
我沒有再回頭。
06
后來的故事,很長,也很簡單。
我用拿回來的錢,積極配合治療?;?、手術(shù)、靶向治療……過程很痛苦,但我都挺了過來。
醫(yī)生說,我的情況,比預(yù)想中要好很多。
在治療期間,我開了一個公眾號,記錄我的抗癌經(jīng)歷,分享那些被親情綁架的故事。沒想到,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
現(xiàn)在,我靠著自媒體的收入,足以支撐我的治療和生活。
我還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公益基金,用來幫助那些和我一樣,身患重病,卻被家人拋棄的女孩。
至于我那個“家”。
聽說,林薇的婚事,黃了。男方一聽她家有這么一攤子事,連夜就跑了。
她因為要還我的錢,又丟了工作,日子過得一塌糊涂,整天和我爸媽在家里吵得雞飛狗跳。
他們曾托親戚來找我,想讓我“高抬貴手”,但我都拒絕了。
我不是圣母。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永遠無法原諒。
你的善良,必須帶點鋒芒。你的付出,必須有底線。
你可以是任何人,是女兒,是姐姐,但你首先,得是你自己。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無條件愛你,為你拼盡全力的,從來不是別人。
請先學(xué)會,愛自己。
當(dāng)你把自己活成一束光,你才能,真正地,照亮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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