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歸』第四章：榻上·冤家宜纏（上°）

楊慕城剛踏出清風(fēng)苑，就開始留意周圍的情況。樂親王已然攤牌，楊慕城的態(tài)度如何？他心中有數(shù)。所以，再沒有派人監(jiān)視的道理。大半夜還在怡樂居晃悠的，也應(yīng)該沒有其他人了吧？楊慕城比許傾寒更要五感靈敏，定睛一看：假山旁邊這人，果然就是許傾寒！

樂親王讓楊慕城去送解藥，這可是連環(huán)計(jì)啊。一來，賣個(gè)順?biāo)饲榻o楊慕城；二來，也讓許傾寒欠楊慕城一個(gè)人情。三來，人家在你家做客還整什么“百里香”——這么與眾不同的待客之道，還得楊慕城給出合情合理的解釋。樂親王這邊，自然也不需要給任何說法。如果連這點(diǎn)兒“小事”楊慕城都辦不好，那也證明：此人難堪大任。

樂親王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地賊響，這可是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楊慕城與許傾寒竟是一條船上的人！樂親王有心利用，楊慕城何不將計(jì)就計(jì)？本來就想去慕云樓的，現(xiàn)在更是求之不得。許傾寒跑來清風(fēng)苑，那是對楊慕城不放心？還是對楊慕城很關(guān)心呢？“羨慕羨慕，楊公子艷福不淺！”許傾寒陰陽怪氣起來，真的很欠揍！

楊慕城不禁想起，許嫦在自己腰間摸了一把。好，君子報(bào)仇、多等片刻都是不對的。在與許傾寒身影交錯(cuò)的瞬間，楊慕城伸手在他的腰間掐了一把。再把他那支從不離身的紫玉笛子順走，然后頭也不回地朝慕云樓奔去。論輕功，兩人不分伯仲。楊慕城勝在有先機(jī)，況且做了“壞事”的人總是比較容易心虛。這不管不顧地遁逃起來，讓許傾寒一路好追。

自然是楊慕城最先來到慕云樓，他得意洋洋地在門口轉(zhuǎn)著紫玉笛子。片刻功夫，許傾寒也回到這里。他瞪了楊慕城一眼，伸手拿回自己的笛子。楊慕城才不會讓你如此順意，施展獨(dú)創(chuàng)的“踏雪飛鴻”扭身進(jìn)屋。百里香雖然無色無味，但“藥王谷雙煞”豈會浪得虛名？稍微運(yùn)功就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異樣。“樂親王給的解藥，你還要嗎？”

許傾寒搖了搖頭：“是藥三分毒，吃什么呢？”“對啊，前十年我們吃毒藥就像吃飯一樣。如今百毒不侵，吃解藥真是多此一舉?！薄斑€我笛子！”“不！”楊慕城一邊往樓上走去，一邊晃著手中的戰(zhàn)利品說道：“我先來查查房！”“樂親王只有一位親姐姐，那不是找你以身相許了嗎？”“你......”

楊慕城覺得，再說下去似乎是自己理虧。但明明是對方主動(dòng)投懷送抱，他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吧？“哼！”二樓就是臥室，楊慕城直接四仰八叉地躺著：“今晚，折騰得要命?！痹S傾寒也來到了二樓，他好沒脾氣地說道：“楊公子的侍寢，公主殿下滿意否？”楊慕城將紫玉笛子飛到許傾寒面前：“亂說，這等美差下次留給你?！?br/>

四更剛過，正是睡眠最好的時(shí)候。楊慕城與許傾寒都是習(xí)武之人，但睡覺總是所有人最舒服、最方便的方式。屋里就一張大床，豈能讓楊慕城獨(dú)占？許傾寒說道：“我也要睡?！薄扒笪??！边@廝真是越來越囂張了，許傾寒懶得再說。直接動(dòng)手，只見他朝楊慕城的腋下探去。前些年，他們幾乎朝夕相處、日夜相對。怎會不知道，楊慕城不怕疼就怕癢？

“好好好！停停停！”十分艱難的、萬分不情愿的，楊慕城讓出小半邊床。如同拱手相讓了半壁江山，那份不滿溢于言表：“我是哥哥，你也不讓著一些？”許傾寒剛躺下來，聽到這句話愣了愣。他脫下自己的外衣，給楊慕城輕輕蓋上。他說話的聲音，異常的溫柔：“這句話，你說過第二次了?！睏钅匠情]著眼睛，仿佛睡著了。冷不防的，他蹦出話來：“兩次了，你都沒有讓我。”

第一次，那是很遙遠(yuǎn)很遙遠(yuǎn)的時(shí)候?；貞浧饋?，有那么一些些吃力。許傾寒望著帳頂，腦海飛速旋轉(zhuǎn)。楊慕城就睡在身邊，但他總是讓人捉摸不透。一下子這么近，一下子那么遠(yuǎn)。關(guān)于楊慕城的一切，許傾寒都不舍得忘記。上次的不讓，兩人都清楚是什么情況。這也是，楊慕城喜歡搶許傾寒紫玉笛子的緣故。

江湖人士知道“藥王谷”這個(gè)地方，畢竟藥王就是毒王。他最大的敵人，也是他曾經(jīng)的愛人“百毒園”園主張倩兒。毒娘子就是她的三徒弟，她的大弟子二弟子則查無此人。據(jù)說，被藥王毒死了。也據(jù)說，為張倩兒試藥中毒而亡。藥王就是藥王，沒有姓沒有名。他最得意的兩大弟子，就是藥王谷雙煞。其一，就是楊慕城。其二，沒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更別說長什么樣子了。據(jù)說，知道的人活不過三更天。

這藥王谷另外一煞，一直是江湖中的傳說。當(dāng)然，楊慕城知道他就是許傾寒。因?yàn)樗矸荼容^特殊，在沒有真相大白之前保持神秘是萬全之策。話說，楊慕城還是許傾寒的救命恩人。當(dāng)年，10歲的楊慕城帶著8歲的許傾寒顛沛流離。這兩人就像小乞丐似的，就這樣從京城來到藥王谷。藥王拿著那封血書，不得不收下這兩個(gè)看起來資質(zhì)平庸的小二。他欠那個(gè)人一條命，總是要還的。

其他徒弟，只能留在藥王谷。許傾寒與楊慕城，就能待在幽冥谷。仿佛特別照顧，實(shí)則需要經(jīng)過百般折磨。最高級的解藥毒藥，都是交給了這兩人來試吃。畢竟，這兩小兒有求于他——藥王最討厭欠人情，但這個(gè)人情非還不可。他對這個(gè)不能改變的事實(shí)，抵觸情緒來到了巔峰。估計(jì)，他就想把這倆小兒整死。反正，與人無尤。

楊慕城說的“第一次不讓”，那也是在幽冥谷。藥王抓來谷中靈猴，并且給它吃了十幾種毒藥。藥王需要知道，這毒性互相抵消抑或加劇發(fā)作。他讓兩小兒來到自己面前，抽取生死簽。抽到死簽?zāi)莻€(gè)小兒，就要去到試藥房（其實(shí)就是封閉式山谷）記錄靈猴的身體反應(yīng)。本來，靈猴就是烈性難馴。如果它不樂意，一巴掌都能把人拍得腦袋開花。

抽到死簽的明明是楊慕城，許傾寒一把奪了過來、一路小跑去找藥王。藥王假仁假義地說道：“你只要活著出來，為師這紫玉笛子就贈給你?！薄皫煾?，徒兒有事相求。”“說。”“很喜歡這紫玉笛子，我?guī)еM(jìn)去可以嗎？吹著小曲兒，時(shí)辰也比較容易打發(fā)。”藥王尋思：“一條命換一支紫玉笛子，還行。”于是，頷首應(yīng)允。

楊慕城在試藥房前等著，面無表情、落寞憂傷。許傾寒推了他一下：“我又不是一去不回?！薄拔沂歉绺?，你也不讓著一些？” “等我?！毖劭礂钅匠沁€是非常擔(dān)心，許傾寒唯有出其不意“看招”！伸出二指，悄無聲息地探向楊慕城的腋下。趁著對方忙于躲避，許傾寒閃身飄進(jìn)了試藥房。石門落下的那刻，許傾寒看到楊慕城在抹著眼淚；楊慕城看到，那只巨大的靈猴張牙舞爪朝許傾寒撲去。

里面什么情況，楊慕城待在外面全然不知。藥王的煉丹房，有暗道可以直通試藥房。但楊慕城連煉丹房的門都找不到，他唯一可以做到就是守在試藥房。許傾寒如果活下來，不！他一定能夠活下來。他走出試藥房，第一個(gè)見到的人必須是楊慕城。石門的隔音作用太好了，一開始只聽到靈猴吼叫的聲音。接著的兩天，試藥房安靜得連只蜜蜂飛過都能聽到嗡嗡的聲音。

來到第三天的半夜，試藥房傳出了清越的笛聲。許傾寒還活著！楊慕城激動(dòng)地敲打著石門，里面的人當(dāng)然聽不見任何聲響。直至第三天黃昏，藥王才走過來按動(dòng)機(jī)關(guān)打開石門。許傾寒整個(gè)人臟兮兮的，身穿的粗布麻衣也被拉扯撕裂得不成樣子。靈猴躺在地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楊慕城以為它死了呢。許傾寒只是淡淡地告訴他：“這家伙太煩人了，讓它睡個(gè)覺?！?br/>

楊慕城這才恍然大悟：進(jìn)試藥房之前，為什么許傾寒非要帶上紫玉笛子。楊慕城對武學(xué)，又有了全新的認(rèn)知：一，你不一定非要?jiǎng)佑米约喝_。二，你不一定需要攻擊對方身體。許傾寒的笛聲，對靈猴有安撫作用；與此同時(shí)，還可以控制他的行動(dòng)。這攝心術(shù)，還能作用于靈猴身上?？上В吘故切笊?。讓它昏睡過去，許傾寒耗費(fèi)了很大一番功夫。

看到許傾寒的那刻，楊慕城懸在半空的心終于放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也學(xué)著許傾寒“看招”！那天開始，楊慕城才知道許傾寒不怕癢癢！許傾寒撥開楊慕城那不安分的手指，撂下一句“無聊”轉(zhuǎn)身走人。

楊慕城的聲音，從旁邊幽幽傳過來：“你不讓我，就由我來讓你吧。”
許傾寒笑著說道：“你不虧，我會負(fù)責(zé)的。”“怎么負(fù)責(zé)？”“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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