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死了,死于一場車禍。
他是個保險意識很強(qiáng)的人,給媽買了三百萬的意外險,給弟弟買了兩百萬。
唯獨沒有我。
媽和弟弟拿著包括司機(jī)賠付款在內(nèi)的六百萬理賠款,哭得像個淚人,轉(zhuǎn)頭卻對我說:家里的錢都給你弟,那套老破小就歸你吧,你也算沒白叫他一聲爸。
我麻木地點頭,走進(jìn)那間充滿霉味的舊房子。
搬開父親睡了幾十年的舊木床時,我摸到了床板下一塊松動的凸起。
里面,是一個沉甸甸的鐵盒子。
我做了八年的保險業(yè)務(wù)員,見過太多在利益面前撕破臉皮的家庭,可從沒想過,最不堪的一幕,會由我的至親,親自為我上演。
我爸死后,首次家庭會議。
我媽王秀梅眼睛還紅腫著,分割財產(chǎn)的時候,語氣卻很清醒利落。
蕓蕓,你爸走了,家里就指望你弟劉浩。那六百萬的理賠款,媽本來想分你兩百萬,可你弟是家里的根。他馬上要娶媳婦、買車。而你到時候嫁出去,就能住在男方家里,這個錢對你來說沒啥用。所以媽就作主,這遺產(chǎn)就不給你了。
我弟劉浩,坐在一旁玩著手機(jī),頭也不抬地附和。
對啊姐,錢你就別想了。不過爸名下還有套老房子,郊區(qū)那個,還值十幾萬。我和媽提了,那房子給你,也不算虧待你。
過幾天你就去把放棄其他遺產(chǎn)繼承的聲明簽了。咱們還是一家人。
我看著他們一個理所當(dāng)然,一個迫不及待,只覺得心臟像是被泡在冰水里,變冷、變硬。
但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爭了。
從知道對我最好的爸爸,連保險都沒給我買。
我對這個家的眷戀就在一點點剔除。
我只說了一個好。就走出了那個讓我窒息的家。
第二天,我拿到了一串生銹的鑰匙,打車去了那棟位于老城區(qū)的老破小。
門一打開,一股濃重的、塵封已久的霉味撲面而來。
屋子里的陳設(shè)簡單到簡陋,一張掉了漆的木桌,幾把椅子,還有里屋那張父親睡了幾十年的舊木床。
這里,就是我全部的遺產(chǎn)了。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也好。
賣掉它,離開這里,從此山高水遠(yuǎn),再不相干。
我心里這么想著,開始動手收拾。這屋里沒什么值得留戀的,我只想盡快把父親的遺物清空。
當(dāng)我走到里屋,準(zhǔn)備挪開那張舊木床時,我的手觸到了床沿。
這張床,比我想象的要重得多。
我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將它緩緩地在水泥地上拖動。
吱嘎——
刺耳的摩擦聲中,我忽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么。
我低下頭,看到因為床被挪開而露出的地面上,有一塊顏色稍淺的方形痕跡,痕跡中央,有一塊木板的邊緣微微凸起,與周圍的床板并不在一個平面。
我的心,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我蹲下身,用手指在那塊凸起的邊緣摸索,然后用力一摳。
啪嗒。
一聲輕響,那塊偽裝成床板一部分的木板,竟然被我掀開了。
木板之下,是一個被掏空了的暗格。
暗格里,靜靜地躺著一個——
一個上了鎖的,沉甸甸的,棕色鐵盒子。
我呆呆地看著那個鐵盒子,灰塵覆蓋在它的表面,像一層被歲月凝固的紗。那把小小的黃銅鎖,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暗的光。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打開它!
鎖是鎖著的,我沒有鑰匙。
我環(huán)顧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墻角那把用來劈柴的舊斧子上。
我抄起斧子,對著那把小小的黃銅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當(dāng)!
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一下,兩下,三下……
鎖扣被我砸得變了形,終于在一聲脆響后,徹底斷裂開來。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了盒蓋。
里面,沒有我想象中的金銀珠寶,也沒有一沓沓的現(xiàn)金。
最上面,是一封牛皮紙信封,封面上沒有字。
信封下面,是一疊用塑料文件袋精心包裹好的文件。
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我抽出了第一份文件。
那是一本紅色的,帶著國徽的——《不動產(chǎn)權(quán)證書》。
我機(jī)械地翻開。
權(quán)利人:劉蕓。
坐落:城南幸福里三期七棟……
我的名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剩下的文件全部倒了出來。
第二本,《不動產(chǎn)權(quán)證書》,權(quán)利人:劉蕓。坐落:大學(xué)城翰林苑……
第三本,《商鋪租賃合同》,承租人:劉蕓。地址:濱江路金色水岸……
第四份,第五份……
一本又一本的房產(chǎn)證,一份又一份的商鋪合同,還有一張銀行卡,卡的背面用筆寫著一個六位數(shù)的密碼。
所有的權(quán)利人,承租人,無一例外,寫的都是我的名字!
我癱坐在地上。
那些紅色的、藍(lán)色的本子散落在我身邊,像一團(tuán)團(tuán)燃燒的火焰,灼燒著我的眼睛,也灼燒著我的靈魂。
我爸。
那個給我媽買三百萬保險,給我弟買兩百萬保險,卻唯獨漏掉了我的父親……
那個被我認(rèn)為,小事愛我,大事愛我弟的父親……
他竟然,在我不知道的背后,為我置辦了這么一份誰也搶不走的家產(chǎn)?
我拿起最上面的那封信,顫抖著抽出里面的信紙。
信紙是那種最普通的稿紙,上面的字,是我爸熟悉的筆跡,卻比我記憶中要潦草一些,仿佛寫信的人,帶著一種急切又復(fù)雜的情緒。
信的開頭,只有三個字。
給蕓蕓。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