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館老板無償為拾荒老人提供10年午餐,店面臨倒閉時,老人突然搬來一個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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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錢的力量是巨大的,尤其是雪中送炭的巨款。
第二天實心面館沒有營業(yè)門,口貼了告示店內(nèi)升級裝修,敬請期待。
陳實幾乎一夜未眠,不是興奮,是壓力,他仔細清點了那包現(xiàn)金,整整有五十萬。
那幾份房產(chǎn)文件,他咨詢了相熟的朋友確認無誤。
市值驚人,他小心翼翼地將所有東西鎖進銀行保險箱,只取了部分現(xiàn)金。
供應(yīng)商老趙一大早就跑來不,是來要賬的而是來賠罪的。
他點頭哈腰帶來的不僅是拖欠的貨款,還有一大批免費贈送的高檔面粉和優(yōu)質(zhì)牛肉。
“陳老板,以后您店里的原料我老趙包了,絕對最低價最好?!彼闹馗WC。
陳實沒多說什么,他收了貨結(jié)了舊賬,態(tài)度不冷不熱,老趙訕訕地走了。
裝修隊很快進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羟盟榱伺f日的沉寂。
小張和王嬸忙前忙后,臉上洋溢著希望的光彩:“老板,沙發(fā)選這種卡座的,怎么樣都舒服,燈要亮堂點的,再加點暖光,廚房廚房必須現(xiàn)代化?!?/p>
陳實看著藍圖,盡力將李衛(wèi)國保持原味的要求融入進去,店堂要擴大,環(huán)境要提升,但那份樸實和溫暖不能丟。
消息像長了翅膀傳遍了整條街, “老陳面館發(fā)達了?”
“聽說中了彩票?”
“屁,要是中彩票了能連夜去銀行取那么多現(xiàn)金?我聽說啊,是那個天天來吃白食的老乞丐,居然是個隱形富豪來報恩的?!?/p>
“真的假的?那個老李頭,不可能吧?”
“千真萬確,昨天警察都來了,老趙嚇得差點尿褲子呢?!?/p>
“我的天啊,十年啊,這老板真是好人有好報!”
街坊議論紛紛羨慕和嫉妒的眼光,真是難以置信,面館還沒重新開張,就已經(jīng)充滿了話題性。
陳實的手機快被打爆了,親戚朋友甚至八竿子打不著的熟人都來打聽。
“陳實,聽說你發(fā)了,能拉兄弟一把嗎?”
“小陳啊,我是你三姨姥的表侄女,請問你那兒還缺人不?”
“老板需要投資嗎?我有點閑錢?!?/p>
陳實疲于應(yīng)付,干脆關(guān)了機,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小張倒是很開心,他刷著本地論壇和短視頻平臺:“老板,你看咱們店還沒開張就火了!”
有人把昨天的事情添油加醋發(fā)到了網(wǎng)上,《拾荒老人竟是隱形富豪,十年免費吃面,百萬現(xiàn)金報恩震驚眾人》《現(xiàn)實比小說還要魔幻,面館老板善心獲天價回報》 標題一個比一個驚悚下面評論爆炸。
“真的假的,這是編故事吧?”
“如果是真的,這老板活該發(fā)財!”
“老人太仗義了?!?/p>
“坐標哪里,開業(yè)必須去打卡?!?/p>
“求地址,去沾沾好運?!?/p>
“只有我好奇,老人哪來那么多錢嗎?”
“同好奇+1感覺有內(nèi)情。” 輿論在贊美之余,也開始出現(xiàn)各種猜測和質(zhì)疑。
陳實的眉頭越皺越緊:“別看了?!?/p>
他對小張說:“做好我們自己的事?!?/p>
他不想讓面館變成八卦的焦點,更不想讓李衛(wèi)國被打擾,老人選擇那種生活方式,必然有他的理由,這些關(guān)注和窺探是對他的不尊重。
然而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下午幾個不速之客來到了裝修現(xiàn)場。
是一對中年男女,穿著光鮮,自稱是李衛(wèi)國的遠房親戚。
“陳老板是吧?”男人上下打量著陳實,眼神精明,“聽說我叔李衛(wèi)國給了你一筆錢?”
女人立刻接話語氣尖刻:“那可是我叔的養(yǎng)老錢和血汗錢,他一個老人家腦子不清楚,你怎么能真要呢?” 陳實的心猛地一沉。
“李老自愿給的是投資店面的,”陳實保持冷靜“我們有口頭協(xié)議?!?/p>
“口頭協(xié)議?誰證明?”男人提高音量“騙鬼呢?你肯定是用花言巧語蒙騙了老人家?!?/p>
“就是,我叔孤苦伶仃一輩子,哪來那么多錢?說不定就是你攛掇他去騙去偷去搶來的呢?!迸苏f話更難聽。
小張氣得臉通紅:“你們胡說八道,李老爺子是退伍軍人那,是他的撫恤金!”
“退伍軍人?”男女對視一眼明顯不信,反而更覺得抓住了把柄,“軍人更沒那么多錢來源肯定不正,你趕緊把錢交出來,不然我們就報警告你詐騙?!?/p>
吵鬧聲引來了街坊圍觀指指點點,陳實感到一陣窒息,他就知道這筆橫財不會來得那么輕松,人性的貪婪和惡意開始顯現(xiàn)。
“錢,我不會給你們?!标悓嵳Z氣強硬起來,“這是李老托付給我的,想要讓他親自來跟我說。”
“你!”男女語塞,他們顯然找不到李衛(wèi)國。
“誰知道你把我叔藏哪兒了,是不是害了他了?!迸碎_始撒潑,“大家評評理啊,黑心老板騙老人錢啊?!?/p>
場面一度混亂。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地停在路邊,車門打開,一個穿著西裝提著公文包,看起來十分干練的年輕男人走了下來。
“請問誰是陳實先生?”他聲音平靜卻自帶氣場,所有人都看向他。
陳實一愣:“我是,請問你是?”男人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雙手遞上:“您好!我是李衛(wèi)國先生的私人律師姓王。”
律師?
那對吵鬧的男女瞬間安靜了,驚疑不定地看著來人。
王律師掃了他們一眼,目光銳利:“這兩位是?”
陳實還沒回答,那男人搶先道:“我們是李衛(wèi)國的親戚,你來得正好,這個老板騙我叔的錢?!?/p>
王律師微微一笑,語氣卻不容置疑:“據(jù)我所知,李衛(wèi)國先生并無直系親屬至于遠親”
他頓了頓,翻開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李老先生早在十年前就已立下具有法律效力的遺囑,還有資產(chǎn)托管協(xié)議,他名下所有資產(chǎn)包括現(xiàn)金房產(chǎn)在其生前,由指定基金會托管,他去世后全部捐贈給退伍軍人福利機構(gòu)?!?/p>
“而陳實先生獲得的投資,則是李老先生生前唯一且已公證的特例授權(quán)完全合法有效,這是公證書復(fù)印件和李老先生的授權(quán)書,以及視頻遺囑公證記錄?!?王律師將文件亮出,白紙黑字印章清晰。
那對男女臉色瞬間慘白,湊過去想看,卻被王律師抬手擋住。
“如果二位對此有異議,可以提起訴訟,但我要提醒二位,惡意侵占他人財產(chǎn)和誹謗,是需要負法律責(zé)任的?!?/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法律的冰冷重量,男女徹底啞火,臉色青白交錯在周圍街坊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鉆進人群跑了。
陳實看著王律師松了口氣,又滿是疑惑:“王律師,李老他……”
王律師收好文件后,語氣緩和下來:“陳先生,李老先生料到可能會有人來找麻煩,所以就委托我過來處理一下,他讓我轉(zhuǎn)告您,放心開店,剩下的事我會處理,這是他的新聯(lián)系方式,他說如果您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可以打這個電話,平時勿擾?!?王律師遞過一張只印有一個電話號碼的紙條。
陳實接過紙條心情復(fù)雜,李老把一切都想到了,他默默地為他掃清了障礙,這份恩情實在太重了。
王律師走后,圍觀人群也漸漸散去,但那些猜疑的目光和低語并未完全消失。
“還有律師,這老頭到底什么來頭?”
“遺囑都立好了,看來是真有錢?!?/p>
“這老板運氣真好?!?小張憤憤不平:“什么運氣好,是我們老板好人好報!”
陳實擺擺手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 他看著重新變得嘈雜的裝修現(xiàn)場,看著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
他知道從今天起,這家面館不再僅僅是一家面館,它承載了太多東西。
07
裝修的日子過得飛快,吵吵嚷嚷塵土飛揚。
舊招牌被拆下的那天,陳實站在底下看了很久。
實心面館四個字蒙著灰邊角,銹蝕承載了他十年青春和父親半輩子的心血。
工人們要把它當(dāng)垃圾扔掉,陳實攔住了:“擦干凈收好?!?/p>
小張不解:“老板,都已經(jīng)換新的了,還要這舊的干嘛?”
陳實沒解釋,他知道有些東西不能丟。
新招牌掛了上去,依舊是實心面館四個大字,但字體更遒勁,材質(zhì)更高級,夜里還會亮起溫暖的燈光。
但味道沒變,陳實堅持灶臺的位置不改,老湯的配方不變,甚至重新訂做了和以前一模一樣的大海碗。
王嬸看著嶄新的廚房,嘖嘖稱奇:“這下好了,干活順手多了?!彼酒饻珌砀袆蓬^。
裝修期間,陳實試著撥了一次李衛(wèi)國留下的那個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就接通了,對面是那個熟悉的沙啞聲音:“喂?”
“李老,是我陳實”陳實有點緊張,“店里在裝修了,一切都好您放心?!?/p>
“嗯?!崩钚l(wèi)國應(yīng)了一聲“按你的想法弄就行,不用事事跟我說?!?/p>
“那您什么時候方便過來看看?”
對面沉默了幾秒,“等開業(yè)吧,你忙不用管我?!彪娫拻鞌嗔烁纱嗬洹?/p>
陳實握著手機,心里有些悵然,又有些踏實,老人還在,只是不愿意被打擾。
開業(yè)的日子定了,陳實誰也沒通知,也沒搞剪彩,沒弄儀式,他只想安安靜靜地重新把面開起來。
然而開業(yè)當(dāng)天,一早他就被店外的景象驚呆了隊伍。
長長的隊伍,從店門口排出去拐了個彎看不到頭。
男女老少拿著手機翹首以盼,不少人還在直播:“家人們,到了,到了,就是這家傳奇面館!”
“看到?jīng)],那個就是老板哇,挺帥啊!” 閃光燈噼里啪啦,對著他和嶄新的店面一頓猛拍。
小張和王嬸也傻眼了:“這這么多人?”
陳實頭皮發(fā)麻,他知道這事有點熱度,但沒想到這么夸張,這已經(jīng)不是來吃面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開門營業(yè)人群涌了進來,瞬間坐滿點單聲此起彼伏。
“招牌牛肉面!”
“三碗牛肉面?!?/p>
“我要吃老人同款?!?/p>
“老板能講講李大爺?shù)墓适聠???/p>
“合影,合影。”
拍照的,直播的,打聽八卦的,遠多于認真吃面的。
廚房里,王嬸忙得腳不沾地。
小張端面端到手軟,還要應(yīng)付各種奇怪的問題。
“小哥,那老人平時坐哪桌?”
“這些新碗碟是用那筆錢買的嗎?”鬧哄哄,亂糟糟,像一場荒誕的集市。
陳實沉著臉在后廚拼命下面,他感覺像被人扒光了,圍觀這不是他想要的。
面一碗碗送出去,反饋很快來了,“嗯,味道好像一般?”
“沒有想象中那么神啊?!?/p>
“就是普通牛肉面嘛,值不值得排這么長隊???”
“環(huán)境是不錯,但面……嗯。”
期待和現(xiàn)實有落差,讓一些湊熱鬧的人開始發(fā)出質(zhì)疑,甚至有人覺得被騙了。
“搞什么啊炒作吧?”
“肯定是編故事營銷的?!?/p>
惡評開始出現(xiàn)。
小張聽到氣得跟人爭辯:“面就是這味道,一直都沒變,是你們自己期望太高了?!?/p>
結(jié)果被有心人拍下來,并發(fā)到網(wǎng)上《仗勢欺人!網(wǎng)紅面館服務(wù)員懟顧客》 。
輿論開始出現(xiàn)反轉(zhuǎn),陳實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他把小張叫進來,搖了搖頭:“別爭,面好不怕人說?!钡睦锵駢毫藟K石頭。
中午高峰期過后人流稍減,陳實累得靠在廚房墻上,渾身是汗看著窗外依舊不少排隊的人眼神疲憊。
一個穿著外賣服的小哥,擠進來滿頭大汗:“老板,還有面嗎?跑了一上午餓壞了?!?/p>
陳實點點頭:“有,稍等!”
他打起精神下面撈,面澆湯鋪肉動作一絲不茍,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
面好了,外賣小哥端到角落那張桌子,是李衛(wèi)國常坐的位置,狼吞虎咽吃完。
一抹嘴:“舒坦,老板還是你這兒的面實在量足味正!”他付了錢匆匆走了。
陳實愣了一下,心里忽然舒服了點。
傍晚人終于少了些,來了幾個老街坊是以前常光顧的老主顧。
“老陳新裝修不錯啊,亮堂?!?/p>
“我們來嘗嘗味道變沒變?!彼麄凕c了面安靜地吃著,吃完點點頭: “嗯,沒變還,是老味道?!?/p>
“湯頭醇肉爛乎面勁道挺好”簡單幾句話讓,陳實忙碌煩躁了一天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是啊,面沒變心沒變就夠了,別人為什么來說什么重要嗎?
重要的是,這碗面還對得起那些真心來吃它的人,對得起李老那句面是那個味心是那顆實心。
打烊后,小張清理著手機里的差評悶悶不樂。
王嬸在算賬,收入驚人,但她臉上也沒太多喜色,今天太累了,是心累。
陳實看著他們忽然笑了:“今天辛苦了?!?小張嘟囔:“辛苦不怕,就怕那些人胡說八道”
“做好我們自己就行。”陳實拍拍他肩膀“還記得李老為什么幫我們嗎?”小張和王嬸抬起頭。
“不是因為我們會炒作能賺錢。是因為我們十年如一日把這碗面實實在在地做好了,是因為我們心實別本末倒置了。”
夜里,陳實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店里,新裝修的店堂明亮整潔,但他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他起身走到倉庫搬出那塊舊招牌,實心面館灰塵被擦去字跡,但依舊清晰。
他摩挲著粗糙的表面,仿佛能觸摸到流逝的歲月。
他把舊招牌掛在了新店堂最顯眼的位置,新舊交匯提醒著他,也提醒著每一個走進來的人,這家店的根在哪里。
第二天排隊的人,依然多質(zhì)疑和好奇聲依然在。
但陳實心態(tài)平和了,他下面煮面招待客人不卑不亢不爭,不辯用心做好每一碗面。
小張和王嬸也被感染,但卻不再關(guān)注那些嘈雜的聲音。
面館的運轉(zhuǎn),漸漸走上了正軌。
一周后,一個中午客流稍緩風(fēng)鈴輕響,一個佝僂的身影推門走了進來。
老人穿著依舊樸素,但干凈整潔了許多是李衛(wèi)國。
他抬頭看了看嶄新的環(huán)境,目光最后落在墻上那塊舊招牌上。
停留了幾秒后,才默默走向角落那個老位置坐下。
陳實第一時間看見了他,心跳忽然快了幾分。
他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進廚房抓起面下鍋撈面。
盛入溫著的高湯碗里,鋪上厚厚的牛肉,然后再澆上噴香的肉臊,撒上翠綠的蔥花。
親自端了出去,放在老人面前,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和過去十年一模一樣。
李衛(wèi)國看著面,又看看陳實,渾濁的眼睛里有光微微閃動。
他拿起筷子掰開,低頭默默吃起來,吃得很快,很急,但幾乎不發(fā)出聲音吃完。
連湯都喝得干干凈凈,他放下碗滿足地嘆了口氣:“嗯是那個味。”
就這一句,陳實站在旁邊笑了,眼眶有點熱,所有喧囂所有質(zhì)疑,所有壓力在這一刻都值了。
08
實心面館的生意火爆異常,成了真正的網(wǎng)紅店。
每天門口排著長隊,營業(yè)額翻了幾十倍。
陳實卻越來越警惕,他嚴格控制每天的面條供應(yīng)量,寧愿提前打烊,也絕不粗制濫造。
王嬸熬的湯必須足火候,少一分鐘都不行,牛肉選最好的部位,燉到軟爛入味。
小張負責(zé)維護秩序,對那些沒完沒了拍照,打聽八卦的客人,禮貌但堅定地勸阻:“不好意思,我們只想安靜做面?!?/p>
口碑在真實的食客中慢慢沉淀,“雖然排隊久,但面確實好吃實在?!?/p>
“老板人正,不搞虛的?!蹦切┲皇菫榱双C奇而來的人漸漸少了,真正愛吃面的人成了主力。
然而樹大招風(fēng),巨大的流量和關(guān)注度像一塊肥肉,引來了蒼蠅。
這天,幾個穿著花哨流里流氣的青年擠進店里,他們不像來吃面,倒像來找茬。
為首的黃毛叼著牙簽,敲著桌子:“老板,最貴的面來十碗?!?/p>
小張皺眉:“對不起幾位,我們這只有招牌牛肉面,十五一碗,每人限購兩碗?!?/p>
“限購?”黃毛眼睛一瞪,“看不起誰呢,老子有錢!”
他啪地甩出一沓鈔票,“就要十碗,趕緊的?!逼渌晨图娂妭?cè)目。
陳實從后廚出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最多兩碗?!?/p>
黃毛冷笑:“規(guī)矩?老子就是規(guī)矩!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這片街誰不給我大哥幾分面子?開個破面館,給你臉了?”赤裸裸的威脅。
小張氣得握緊拳頭,陳實臉色沉了下來:“吃飯歡迎,鬧事請出去?!?/p>
“喲呵,挺橫???”黃毛猛地站起來,一把掀翻桌子,碗碟摔碎,湯汁四濺,顧客驚叫躲避。
“給你三天時間,準備五萬塊錢管理費,不然你這店別想開了?!秉S毛指著陳實鼻子叫囂。
“你們干什么?”小張沖上前,被另一個混混推搡開。
王嬸嚇得尖叫報警,店里亂成一團。
陳實眼神冰冷死死盯著黃毛,就在沖突一觸即發(fā)時,“怎么回事?”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眾人回頭只見王律師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眉頭緊鎖,他身邊還跟著兩位穿著工商制服的工作人員。
黃毛一愣,顯然沒想到會碰到律師和公職人員,氣焰矮了半截:“沒……沒事,就跟老板開個玩笑?!?/p>
“開玩笑?”王律師走進來看了看滿地狼藉,拿出手機,“需要我請警察來一起開玩笑嗎?”
工商人員也嚴肅道:“我們接到舉報,說這里有人惡意擾亂經(jīng)營秩序,看來是真的?!?/p>
黃毛臉色變了變,狠狠瞪了陳實一眼,撂下句“走著瞧”,帶著人灰溜溜跑了。
王律師對陳實點點頭:“陳先生,沒事吧?”
陳實松了口氣:“沒事,謝謝您,又麻煩您了?!?/p>
“巧合而已,正好陪朋友過來看看。”王律師指了指工商的人,“這位是劉科,負責(zé)這片商戶的;這位是老李,食品安全口的?!?/p>
陳實心里一咯噔,工商、食品安全,這又是怎么回事?
劉科笑著擺手:“陳老板別誤會,我們是例行檢查,順便也是來嘗嘗你這網(wǎng)紅面,沒想到碰上這事,放心,這種地痞流氓,我們會重點關(guān)注?!?/p>
老李則直接走向后廚:“廚房能看看嗎?”陳實趕緊引路,心里有些打鼓,雖然自信衛(wèi)生絕對達標,但被突然檢查難免緊張。
王律師低聲道:“別擔(dān)心,正常程序,店太火難免被盯上,走過場也好,堵住某些人的嘴?!?/p>
后廚明亮整潔,嶄新的設(shè)備锃光瓦亮,食材分類存放,生熟分開,地面干凈無油污。
王嬸正在熬湯,大骨香氣濃郁,湯色清澈。
老李仔細檢查了衛(wèi)生許可證,員工健康證,食材進貨臺賬和消毒記錄,甚至拿出測溫計測了湯鍋溫度,用檢測儀抽查了餐具潔凈度,一絲不茍。
最后,他臉上露出笑容。
“不錯,非常規(guī)范,比很多大酒店后廚都干凈?!眲⒖埔颤c頭:“經(jīng)營手續(xù)也齊全,陳老板,你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陳實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兩人各要了一碗面,吃完后贊不絕口:“真材實料,味道正宗,難怪火,以后我們會常來,放心,正規(guī)經(jīng)營我們支持?!?/p>
送走王律師和工商人員,陳實后背出了一層細汗,真是步步驚心。
但他也意識到,必須更規(guī)范、更謹慎,才能在這風(fēng)口浪尖上立足。
然而麻煩并未結(jié)束,第二天,一篇長篇報道悄然出現(xiàn)在本地一個知名論壇上,標題聳人聽聞——《慈善背后的真相:深扒網(wǎng)紅面館與神秘老人的驚人內(nèi)幕》。
文章用看似客觀冷靜的筆調(diào),拋出一個個疑點。
李衛(wèi)國巨額財產(chǎn)的真正來源是否合法?十年拾荒是否為掩蓋非法收入的偽裝?
面館老板陳實是否早知老人身份,上演苦情戲博取同情進行炒作?
甚至暗示李衛(wèi)國精神狀態(tài)可能有問題,贈與行為是否有效?
文章寫得極具煽動性,引導(dǎo)讀者向最陰暗的方向猜測,還配了面館排隊和李衛(wèi)國以前拾荒的模糊照片,瞬間引爆網(wǎng)絡(luò)。
“我就說嘛,哪有那么巧的事。”
“細思極恐,說不定是洗錢?!?/p>
“老人太可憐了,可能被利用了?!?/p>
“取關(guān),再也不去。了”
“相關(guān)部門該查查了”,惡評如潮水般涌來。
面館的預(yù)訂電話被打爆,全是質(zhì)疑和辱罵。
甚至有人跑到店門口潑油漆,寫著“騙子”“黑店”,生意一落千丈,剛剛穩(wěn)定的局面瞬間崩塌。
小張看著網(wǎng)上那些惡毒評論,氣得渾身發(fā)抖,砸了手機。
王嬸偷偷抹眼淚:“這到底是怎么了,我們做錯什么了?”
陳實臉色鐵青,太陽穴突突地跳,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憤怒和無助。
詆毀他,他可以不在乎,但詆毀李老那份沉甸甸的恩情和守護,他不能忍。
那篇文章像毒蛇,玷污了最珍貴的東西。
他試圖聯(lián)系網(wǎng)站刪帖,對方敷衍。
他想發(fā)聲明澄清,卻發(fā)現(xiàn)面對有組織的惡意,聲音太微弱,報警誹謗,取證困難,流程漫長。
怎么辦?
就在他焦頭爛額之時,手機響了,是那個他存下后從未主動撥打過的號碼——李衛(wèi)國打來的。
陳實深吸一口氣接通,聲音沙?。骸袄罾??!?/p>
“網(wǎng)上的東西我看到了?!崩钚l(wèi)國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冷意,“慌什么?”
“我沒慌,我只是……”陳實不知該怎么說,“他們污蔑您,我……”
“清者自清?!崩钚l(wèi)國打斷他,“這事我來處理?!?/p>
“您怎么處理?”陳實急道,“您別操心,我會想辦法?!?/p>
“你好好做你的面?!崩钚l(wèi)國語氣不容置疑,“別的不用管。”電話掛斷了。
陳實握著手機心神不寧,李老要怎么處理?他一個老人……
第二天,就在輿論愈演愈烈之時,那家發(fā)布文章的網(wǎng)站突然悄無聲息地撤下了那篇報道。
并且在首頁最顯眼的位置,掛出了一封蓋著公章的致歉聲明。
措辭誠懇,承認報道嚴重失實,信息來源有誤,未經(jīng)嚴格核查,向李衛(wèi)國先生和陳實先生致以最誠摯的歉意,并承諾嚴肅處理相關(guān)責(zé)任人。
同時幾個蹦跶得最歡,轉(zhuǎn)發(fā)評論最惡毒的大V賬號,同步發(fā)布了道歉聲明,語氣驚恐,仿佛見了鬼。
一系列操作快準狠,干脆利落,毫無拖泥帶水,輿論瞬間反轉(zhuǎn)。
“哦豁,秒跪?!?/p>
“這打臉來得太快。”
“我就說老板是好人,李老爺子肯定是深藏不露?!?/p>
“背后肯定有高人,這能量嚇死人?!?/p>
“道歉了,爽!以后更要去支持了”。
陳實看著這一百八十度的驚天逆轉(zhuǎn),目瞪口呆。
他想起王律師,想起那輛黑色轎車,想起李老那句“我來處理”。
忽然意識到,李衛(wèi)國遠比他想象的要深不可測。
那個看似孱弱,與世無爭的老人,背后或許隱藏著他無法觸及的力量和過往。
風(fēng)波以一種近乎霸道的方式被強行平息了,面館恢復(fù)了平靜。
甚至比以前更火,但陳實心里卻埋下了一個更深的問號:李老,您到底是誰?
09
潑灑的油漆被清洗干凈,惡意的標語被覆蓋清除,實心面館的門口,排隊的人群再次絡(luò)繹不絕。
經(jīng)歷了一場風(fēng)波,店的形象反而更加正面堅固。
那些曾經(jīng)質(zhì)疑的聲音,要么消失,要么變成了欽佩的贊嘆。
“看見沒,這就是底氣,邪不壓正?!?/p>
“老板背后肯定有人?!?/p>
“面好心正,怕啥?”
陳實對此保持沉默,他不再關(guān)心外面的議論,只是更專注地投入到那碗面里。
但他心里的疑團卻越滾越大:李衛(wèi)國,一個擁有巨額財富、神秘律師、能瞬間平息網(wǎng)絡(luò)風(fēng)暴的退伍軍人,卻選擇拾荒十年,忍受貧苦和白眼。
這極致的反差背后,到底藏著怎樣的故事?
那筆拿命換來的補償款,究竟關(guān)聯(lián)著怎樣的過去?
他不敢問,也無處問。
偶爾,李衛(wèi)國會來店里,依舊坐在角落的老位置。
點一碗招牌牛肉面默默吃完,有時會看著墻上那塊舊招牌出神。
陳實嘗試著和他聊幾句,比如裝修后的生意。
比如最近的天氣,老人回應(yīng)得很簡短,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風(fēng)波從未發(fā)生過,仿佛那些巨額的財富與他無關(guān),他關(guān)心的似乎只有面的味道和這家店是否安好。
有一次店里人少,陳實大著膽子端了一碟新做的醬牛肉過去:“李老,您嘗嘗新鹵的?!?/p>
李衛(wèi)國夾起一片慢慢咀嚼,點點頭:“嗯,不錯?!?/p>
陳實在他對面坐下,猶豫了一下開口:“李老,上次的事,多謝您?!?/p>
李衛(wèi)國眼皮都沒抬:“過去了?!?/p>
“我就是有點好奇,”陳實斟酌著詞句,“您以前在部隊……”
李衛(wèi)國放下筷子看向陳實,目光平靜卻讓陳實瞬間閉上了嘴。
后面的話咽了回去,那眼神里有一種深沉不容窺探的東西。
“有些事,不知道比較好?!崩钚l(wèi)國聲音低沉,“平平安安開你的店,過日子?!?/p>
他頓了頓,看向窗外熙攘的人群,眼神有些縹緲。
“我們那輩人拼命,就是為了讓你們這輩人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碗面,這就夠了?!?/p>
說完,他站起身放下面錢,依舊是那張舊的十五元紙幣。
摩挲得發(fā)軟,然后拎起那個舊木箱,蹣跚地走了,留下陳實一人坐在那里回味著那句話,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幾天后,王律師再次來訪,不是為麻煩事,而是帶來了幾份文件:關(guān)于那幾處房產(chǎn)的租賃合同,以及一份正式的投資入股協(xié)議。
“李老先生的意思,手續(xù)還是正規(guī)化比較好,避免后續(xù)糾紛。”王律師一絲不茍地解釋著條款。
“租金收入會定期打入面館賬戶,用于運營,他占股百分之四十九,但聲明不參與具體經(jīng)營,不分紅,只保留監(jiān)督權(quán)?!?/p>
條款極其優(yōu)厚,幾乎完全是饋贈,陳實簽下名字,感覺筆尖沉重,這份信任太沉了。
“王律師,”陳實忍不住開口,“李老他以前到底是……”
王律師合上公文包,推了推眼鏡,表情嚴肅:“陳先生,李老的過去屬于國家機密,我只能說,他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英雄,他做出的貢獻和犧牲遠超你的想象,至于其他,請恕我無可奉告?!?/p>
國家機密、英雄、貢獻和犧牲,每一個詞都重如千鈞,陳實不再問了。
他已經(jīng)得到了部分答案,雖然模糊,卻足以震撼心靈。
日子一天天過去,面館的運營徹底步入正軌,甚至計劃在鄰區(qū)開第一家分店。
陳實變得更加沉穩(wěn)低調(diào),他將“實心”二字奉為圭臬,對食材苛刻,對員工嚴格,對食客真誠。
賺了錢,他拿出一部分,匿名捐贈給本地的退伍軍人福利院和孤寡老人。
以李衛(wèi)國的名義,他覺得老人會愿意這樣。
他再也沒有撥打過那個電話號碼,李衛(wèi)國來的次數(shù)也漸漸少了。
有時一個月才出現(xiàn)一次,身影越發(fā)消瘦,咳嗽的時候多了起來。
陳實擔(dān)心,想帶他去醫(yī)院看看,老人總是擺手:“老毛病,死不了?!泵?/p>
次來,依舊只吃一碗面,付十五塊錢,雷打不動。
秋天的一個下午陽光很好,李衛(wèi)國來了,穿了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胡子刮得很干凈,精神似乎好了些。
他慢慢吃完面,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忙完一波正在歇息的陳實,招了招手。
陳實趕緊走過去:“李老,您吩咐?!?/p>
李衛(wèi)國從懷里慢慢掏出一個用紅布包著的小東西,打開,是一枚褪色的邊緣有些磨損的軍功章,形狀特殊,透著一種古樸的莊嚴。
“這個?”李衛(wèi)國把軍功章放在陳實手里,手指干枯卻有力,“替我收著?!?/p>
陳實手一抖,差點沒拿?。骸袄罾?,這太貴重了,我不能……”
“拿著。”李衛(wèi)國語氣堅決,不容拒絕,“不是給你的,是讓你看著它?!?/p>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如鷹,盯著陳實。
“看著它,記?。好婵梢詽q價,可以改良,但碗不能小,湯不能稀,心不能變,任何時候,都不能砸了‘實心’這塊招牌,能做到嗎?”
陳實握緊那枚沉甸甸,帶著老人體溫的軍功章,看著老人無比嚴肅,甚至帶著最后托付意味的眼神。
他挺直腰板,重重地點了下頭,喉嚨哽咽,聲音卻異常堅定。
“能,李老您放心,只要我陳實在一天,實心面館就在一天,味道就在一天,初心就在一天!”
李衛(wèi)國看著他,看了很久,渾濁的眼里似乎閃過一絲欣慰的光。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陳實的胳膊。
然后拎起箱子,佝僂著背,一步步走出店門,融入秋日金色的陽光里。
那次,是陳實最后一次在面館里見到李衛(wèi)國。
10
李衛(wèi)國消失了,像他突然帶著那個木箱子出現(xiàn)時一樣,悄無聲息。
第一個注意到的是小張:“老板,李老爺子好像快兩個月沒來了吧?”
陳實心里咯噔一下,確實,往常再久,一個月內(nèi)總會來一次。
他立刻撥打那個號碼,無法接通。
他慌了神,聯(lián)系王律師。
王律師的電話通了,聲音低沉:“陳先生,李老病了,在醫(yī)院?!?/p>
陳實的心瞬間揪緊:“哪家醫(yī)院?我馬上過去?!?/p>
王律師報了個醫(yī)院名字和病房號,那是一家以老干部和重癥治療聞名的軍區(qū)醫(yī)院。
陳實交代了小張幾句,立刻驅(qū)車趕往醫(yī)院。
高級病房區(qū)安靜得近乎肅穆,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王律師在病房外等著他,臉色凝重?!袄罾锨闆r怎么樣?”陳實急切地問。
“不太好,”王律師搖搖頭,“舊傷復(fù)發(fā),加上多年積勞,器官衰竭,醫(yī)生說了,就是這段時間的事了。”
陳實如遭雷擊僵在原地,雖然早有預(yù)感,但聽到確切消息,還是難以接受。
他輕輕推開病房門,李衛(wèi)國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他身上插著管子,瘦得脫了形,但眼睛卻異常明亮看著窗外。
聽到動靜他轉(zhuǎn)過頭,看到陳實似乎并不意外,嘴角甚至微微動了一下,像是想笑。
“您……”陳實喉嚨堵得厲害,說不出話?!皝砹??!崩钚l(wèi)國聲音微弱卻清晰,“店還好?”
“好,好著呢?!标悓嵹s緊點頭,強忍著淚,“生意特別好,分店也快開了,一切都好?!?/p>
“嗯,”李衛(wèi)國似乎放心了,目光又轉(zhuǎn)向窗外,“那就好?!?/p>
陳實坐在床邊削了個蘋果,細細切成小塊,李衛(wèi)國搖搖頭,吃不下。
兩人沉默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病床上,一片靜謐。
“那枚章,”李衛(wèi)國忽然開口,陳實連忙從貼身口袋里掏出那個紅布包,打開:“在這,您看,保管得好好的?!?/p>
李衛(wèi)國看著那枚褪色的軍功章,眼神變得悠遠,仿佛穿透了時空:“那年西南,雨真大啊?!?/p>
他喃喃自語,聲音模糊不清,“兄弟們都沒回來,就我一個撿了條命?!?/p>
斷斷續(xù)續(xù)的詞語,慘烈、悲壯、孤寂,陳實屏住呼吸,不敢打擾。
他知道老人正在與一段塵封的血與火的過去對話,那或許就是他一生孤苦,散盡錢財?shù)母础?/p>
李衛(wèi)國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潮紅,陳實趕緊叫醫(yī)生。
醫(yī)生護士進來檢查,用了藥老人緩緩睡去。
陳實在病房外守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李衛(wèi)國精神似乎好了點,他讓王律師拿來一份文件。
最后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將他名下所有面館的股份,無償轉(zhuǎn)讓給陳實。
“店徹底交給你了?!彼罩P的手顫抖,簽下名字,用盡力氣?!袄罾希 标悓崪I如雨下。
幾天后的一個凌晨,陳實接到醫(yī)院電話,老人情況危急。
他沖進病房時,李衛(wèi)國已經(jīng)到了最后時刻。
回光返照,他看著陳實眼神清明,甚至帶著一種解脫般的輕松。
“面……”陳實俯下身,耳朵湊到他嘴邊。“哎,熱乎,實在?!甭曇魸u弱,終不可聞,聲音漸弱終不可聞監(jiān)測儀器上心跳變成了一條直線窗外天光微亮一顆星星悄然隱沒。
李衛(wèi)國的葬禮很簡單,按照他的遺囑不通知任何人,不搞儀式一切從簡骨灰撒入江海。
陳實、小張、王律師,還有幾位氣質(zhì)硬朗的中年人,默默送行。
他們或許是李衛(wèi)國的戰(zhàn)友或部下,沒有墓碑,沒有挽聯(lián),仿佛他從未來過。
面館歇業(yè)一天。
陳實留下了李衛(wèi)國常坐的桌子,桌上擺著大海碗和一次性竹筷。
旁邊掛著“實心面館”舊招牌的縮小復(fù)制品。
玻璃罩里,放著褪色的軍功章,還有一張黑白照片——李衛(wèi)國穿舊軍裝,目光銳利,是王律師提供的。
照片下沒有名字,沒有生平,只有一行小字:一位實心吃面的人。
生活回歸平靜。
面館依舊火爆,開了分店,生意同樣紅火。
陳實嚴把味道和分量,初心未改。
他結(jié)婚生子,孩子牙牙學(xué)語時,總愛趴在柜臺后聞面湯香。
日子像門口的老湯鍋,咕嘟咕嘟冒著溫暖踏實的熱氣。
偶爾有老人找來,是李衛(wèi)國以前的戰(zhàn)友。
他們默默吃一碗面,對著那張空桌敬個禮,放下遠超面錢的錢,沉默離開。
偶爾有媒體想深挖“隱形富豪報恩”的故事,都被陳實婉拒。
“沒什么好說的,就是一碗面的事兒?!彼f得輕描淡寫,重量藏在心里。
多年后的冬日傍晚,風(fēng)鈴響動。
一個穿舊棉襖,滿臉風(fēng)霜的環(huán)衛(wèi)工,怯生生站在門口,聲音很?。骸罢垎栠@里是不是免費給……”
小張已成店長,正要上前。
鬢角染霜的陳實從柜臺后抬頭,眼神依舊溫和。
他看了看窗外的寒天,又看了看環(huán)衛(wèi)工凍紅的手,笑著指向那張空桌:“您好,請那邊坐。”
陳實走進廚房,熟練地抓面下鍋。
旁邊灶上溫著高湯,飄著誘人油花。
面撈起入碗,鋪厚片牛肉,澆噴香肉臊,撒翠綠蔥花。
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他端著面放到桌上,對著墻上的軍功章與照片微微點頭,再對受寵若驚的環(huán)衛(wèi)工溫和一笑:“趁熱吃,不夠還有。”
店外寒風(fēng)凜冽,店內(nèi)溫暖如春。
碗里的熱氣氤氳了歲月,模糊了時光那頭,那個佝僂卻如山岳般沉重的背影。
風(fēng)鈴輕響,面香裊裊。
故事似已結(jié)束,又似剛剛開始。
在一碗又一碗實心實意的面里,永恒傳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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