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事您不能這么做！"我看著公公那張布滿滄桑的臉，聲音忍不住提高了幾度。院子里的槐樹沙沙作響，仿佛在為這突如其來的爭執(zhí)伴奏。

公公拍著桌子，茶杯里的水都震出來了，洇濕了那份寫著老宅過戶的文件。"我怎么就不能？那是祖宅，應(yīng)該傳給長子！你老公是二兒子，輪不到他！"

站在一旁的堂哥抱著胳膊，臉上帶著得意的笑。"二嬸，這是我們老李家的規(guī)矩，長子繼承祖業(yè)。當(dāng)年分家時我爸就吃虧了，現(xiàn)在老宅歸我，不過分吧？"

我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我那沉默寡言的丈夫。他低著頭，手指不停地摩挲著那只有裂紋的茶碗，像是要從中找出解決問題的答案。這棟位于縣城中心的老宅，雖然有些年頭，但地段極好，如今值幾百萬。公公突然要把它給堂哥，這讓我如何能接受？

老宅的糾紛，讓我回想起這三十年的委屈。我捏緊了衣角，暗自下定決心：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退讓了。

回到家，我丈夫依舊沉默。我忍不住問："老李，你就這么認命了？那可是咱們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家??！"

他嘆了口氣，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爸爸決定的事，哪能改？長兄如父，這是規(guī)矩。"

"什么規(guī)矩？就因為你是二兒子，就要把自己的家讓出去？"我氣得手發(fā)抖，"你不知道你哥家早就覬覦這老宅多少年了嗎？"

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們結(jié)婚那年，公婆還住在鄉(xiāng)下。是我和老李省吃儉用，一磚一瓦把縣城這破舊的老宅修繕好，才把他們接過來養(yǎng)老的。那時候堂哥一家住在城東的單位房里，連看都不來看一眼。如今老宅因為城市發(fā)展變得值錢了，他們卻像聞到腥味的貓一樣撲了上來。

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在地上的一攤水漬上，閃閃發(fā)亮。我忽然想起什么，躡手躡腳地起床，來到堆放老物件的柜子前。

柜子最底層，有個塵封已久的木盒。我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全是泛黃的紙張。我的心怦怦直跳，手指在文件堆里翻找著，終于，在一疊照片下面，我找到了那份塵封三十年的分家協(xié)議。

第二天一早，我便直奔公公家。

"爸，您看這是什么？"我把那份協(xié)議放在桌上。公公戴上老花鏡，接過文件，臉色漸漸變了。

協(xié)議上清清楚楚寫著：分家時，大房得了田地和現(xiàn)金，二房分到了這座當(dāng)時破舊不堪的老宅。落款處還有當(dāng)年村長和族長的紅手印，以及公公和兩個兒子的簽字。

"這...這..."公公的手抖了起來。

"爸，您還記得嗎？當(dāng)年分家時，大哥選了值錢的田地和現(xiàn)金，嫌棄這老宅破舊，硬是把它推給了我們。如今田地都賣了蓋了樓房，現(xiàn)金也早花完了，他們又來惦記這老宅？"我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堂哥從外面進來，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那協(xié)議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早就不作數(shù)了！"

我冷笑一聲："不作數(shù)？上面可有你爸的簽字和手印。我已經(jīng)咨詢過律師，這份協(xié)議依然具有法律效力。"

公公的臉色從紅到白，再到灰，最后癱坐在地上。"我...我忘了這事。"他喃喃道。

"爸，您不是忘了，是偏心。"我掏出手機，放出一段錄音。

是堂嫂上周在菜市場說的話："老宅子到手后，咱們立刻賣掉，讓二房搬出去！老頭子最聽我家當(dāng)家的，這事包在我們身上。"

錄音里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屋子里，堂哥的臉色變得鐵青。公公低著頭，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爸，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緩和了語氣，蹲下來扶起公公，"我只是想提醒您，這些年誰在您身邊照顧您。當(dāng)年您中風(fēng)躺在床上，是誰日夜守在您床邊？是我和老李。當(dāng)時堂哥一家連看都不來看您一眼。"

我的眼眶濕潤了："記得那年冬天，您肺炎住院，我請了一個月假守在醫(yī)院。老李下班后直接到醫(yī)院，深夜才回家。堂哥呢？一個月總共來了兩次，每次不超過半小時。"

院子里的風(fēng)吹過，帶來遠處田野的氣息。公公的眼淚無聲地流下，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囡囡，是爸糊涂了。這老宅是你們的，永遠是你們的。"

堂哥氣急敗壞地摔門而出。公公擦干眼淚，顫抖著拿起那份過戶文件，當(dāng)著我的面撕得粉碎。

回家路上，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老李接到我的電話，聲音里也充滿了釋然。三十年的委屈和隱忍，終于在今天得到了解脫。

晚飯后，我和老李攙扶著公公在院子里散步。夕陽的余暉灑在老宅斑駁的墻上，墻角的牽牛花正開得熱烈。

"爸，明年我們把后院重新翻修一下，種些您愛吃的蔬菜。"我輕聲說道。

公公眼里泛著光，點點頭："好，好啊。"

這老宅承載著我們一家的悲歡離合，它不僅僅是一棟房子，更是家的象征。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家人之間的那份真情實意，才是最珍貴的財富。

那晚，我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想起一句老話：公道自在人心。生活中的委屈與不公，終究會在時間的長河里得到應(yīng)有的回應(yīng)。重要的是，我們始終保持真誠的心，守護著這個家，守護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