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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幾天就是中秋節(jié)。

又是早醒，凌晨四點多，我來到南屋，我給它起了優(yōu)雅的名字叫“拾光小筑”，又曰“東籬風(fēng)語”“歲月生香”。小屋，滿是舊物什，犁、鏵、牛軛、荊笆、耬桿、推板、麥锨、圓簍、籮頭、荊籃、木鋸、丈尺、手搖鉆、架子車、墨斗、錛斧、木刨、鐵撬、大錘、長鋸……多是閑置的農(nóng)具，父親的木匠工具。

唯獨，南屋東南角，有一張落滿灰塵的縫紉機，拉開側(cè)面抽屜和小斗，里面有不少的線卷、鈕扣和圓梭。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頂針”。頂針，類似指環(huán)，寬約一公分，布滿凹點。在豫西北小山村，多是套在手指上，穿針引線時，起到保護的作用。這枚頂針，飽經(jīng)風(fēng)霜，銹跡斑斑。我輕輕摩婆，套上食指，明顯小些，有股暖流緩緩涌遍全身……那是，娘的味道。

村里人都說，娘勤快、強勢、愛干凈，有種“得理不饒人”的霸道。我記憶最深的，多是娘瞇著眼睛“穿線”，戴著頂針“飛線”穿梭的樣子。謝曉東當(dāng)年有首歌曲《中國娃》特火，其中有句歌詞叫“最愛穿的鞋是媽媽納的千層底，站得穩(wěn)走得正踏踏實實闖天下”?！扒拥住薄靶乱路薄昂＼娝{(lán)”“綠軍衣”“假領(lǐng)口”“灰袖頭”……

眼前，又浮現(xiàn)出娘的樣子，或搬個凳子坐在門口，地上有籮筐，手上有針線，指箍“銀頂針”；或俯在縫紉機上，探身去換“梭子”，捏線頭穿過針眼，帥氣地捋順，“噠噠噠噠”，邊推布，邊踩踏，一幅歡快走線、輕輕飛舞的樣子。陽光透過正屋南窗灑下，娘的發(fā)梢一片金黃，身子隨著陽光有節(jié)奏起舞，嘴角不經(jīng)意間浮現(xiàn)絲絲笑意，唯美、慈祥、很有活力，滿是愛意……

學(xué)著娘的樣子，穿針引線，宛若神助，只兩次便穿過去了，用嘴抿濕線頭打兩三個結(jié)，捋直針線欲將新買的“頭盔帶”縫牢！前兩針還好，第三針便因扎不透而刺入指尖，鮮血沽沽泌出，鉆心地痛，忙湊上吮吸干凈，又不迭地戴上“頂針”，頂針的后座力強大，針線瞬間溫順聽話起來。不消多時，便大功告成。戴好頭盔，系好帶扣，不松不緊正合適?；仨帲煲逊帕?，北窗那“繁花似錦、燕子歸來”的淡綠色窗簾微動，我看見母親正頜首贊許，笑顏如花……

娘，沖動著叫了聲。定睛再看，哪有娘的影子，有的只是無盡的思念與情愫。人們都說，娘好心思，算計著在農(nóng)歷“八月十四”離去，以后每年的中秋，每年的八月十五，舉家團圓的前夕，都會想起娘，記著娘的好。其實，不論哪一天走，娘都是我胸口永遠(yuǎn)的痛，至今依然懊悔，娘走前的一個月，為啥深度昏迷，為啥臨終時連個只言片語都沒有，害得我和小妹每每想起，都禁不住地潸然淚下……

這次休假，避開國慶，將老父親送到千里之外的海濱，小妹的家。一來累了，想歇歇。二來也想讓小妹盡些孝，分擔(dān)些。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父親的精神頭，大不如從前，真想不通，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為啥就那樣抑郁起來？整天，不是躺就是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活脫脫地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想見人更不想聽外人言語……素來，我以“性格平坦”而待人，縱然如此我也受不了那份壓抑，以至于快到了崩潰的邊緣。娘呢，她走前的最后一年多，父親發(fā)病了，她是在照顧父親的日子里，急性子她還是突發(fā)重疾，短短五個多月溘然長逝，帶著無限的遺憾與不舍……

娘，放心不下所有人，尤其是剛兩歲的小孫女“二寶”，估計臨走前她能睜開眼，聽怕看一眼“二寶”，娘也會心滿意足，含笑九泉的。如今，二寶都八歲了，上小學(xué)三年級，開始學(xué)英語，專攻“乒乓球”了，就是“淘”得很，假小子一般不好好聽話。娘若在，定會傾注心血、嚴(yán)加管教的，可惜再也不會，永遠(yuǎn)不會了……

六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村北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慈母手。南窗處，正縫補。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雙柏間。

娘，原諒兒子，才疏學(xué)淺，文辭粗陋，只好借用東坡居士之詞，略作調(diào)整以抒思念之情。忽聞解曉東去世，以為是唱《中國娃》的那位歌者，剛剛證實系誤解，乃同名同姓，曾參與《這！就是街舞》第五季的舞者解曉東，年僅30歲。世事無常，隨緣方得自在。在這中秋節(jié)即將來臨之際，在娘您仙逝六周年之際，我承諾安于平常、心定致遠(yuǎn)，若您九泉有知，定佑全家人平安健康幸福……

睹物思人，這枚“頂針”，還有纏滿線的“圓梭”，我將視若珍寶，永久珍藏。

王強東，河南濟源人，濟源作協(xié)會員，愛好文學(xué)、騎行、音樂等，現(xiàn)供職于濟源教體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