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歷史上最可笑的皇帝不是那些昏君，而是那些做賊還想當皇帝的人。

宇文化及就是這樣一個角色。他弒君、霸占皇后、自立為帝，前后不過數月就人頭落地。臨死前那句話，堪稱千古笑柄。

江都的那個夜晚

618年三月的江都，空氣里彌漫著不安。

隋煬帝楊廣不想回長安了，中原到處是起義軍，回去就是送死，他想遷都丹陽，在江南繼續(xù)做他的皇帝。

驍果軍的士兵受不了了，這些關中漢子跟著皇帝南征北戰(zhàn)，現(xiàn)在只想回家。糧食越來越少，軍餉也發(fā)不出來，逃跑的念頭在軍營里蔓延。

司馬德戡、裴虔通這些將領坐不住了，他們知道，逃跑會被追上砍頭，不如干脆反了。

誰來當頭？這幫人想到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是個什么人？京城的紈绔子弟，仗著老爹宇文述是權臣，從小橫行霸道。騎著高頭大馬在長安街上飛奔，見到喜歡的東西就要，百姓叫他"輕薄公子"。

他曾因為私通突厥做生意，差點被楊廣砍頭，最后靠著妹夫是駙馬才保住命。

這種人當首領？士兵們不是看重他的能力，而是看重他的姓氏和地位，叛軍需要一個有分量的招牌。

三月十日夜里，叛軍動手了。

玄武門被打開，士兵們沖進宮里，楊廣聽到喊殺聲，嚇得躲進后宮的永巷，天亮時被拖出來，押到寢殿。

裴虔通持刀而立，楊廣看著這些昔日的臣子，問："我哪里對不起你們？你們要謀反，誰是首領？"

沒人回答。

宇文化及派人宣讀罪狀，楊廣打斷他："你是讀書人，也干這種事？"那人羞愧地退下。

十二歲的趙王楊杲哭喊著抱住父親，裴虔通一刀砍死了孩子，血濺在楊廣的龍袍上。

楊廣說，天子有天子的死法，要喝毒酒自盡，叛軍不答應。校尉令狐行達拿起白絹，勒住了皇帝的脖子。

五十歲的隋煬帝就這樣死了。

宇文化及下令屠殺皇室。齊王楊暕、燕王楊倓、滕王楊詵，一個個被拖出來砍頭。

虞世基、裴蘊、來護兒這些朝臣也難逃一死。許善心不肯向宇文化及行禮，被抓回來殺掉。他九十二歲的老母親聽說兒子被殺，絕食十多天死了。

蕭皇后被迫帶著皇室女眷跪在叛軍面前，這個曾經母儀天下的女人，現(xiàn)在成了戰(zhàn)利品。史書說宇文化及占有了她，野史說得更離譜。真相已經無從考證，留下的只有亂世女子的悲哀。

宇文化及立楊浩為傀儡皇帝，自稱大丞相，他集結了十余萬人馬，浩浩蕩蕩向西進發(fā)。

這場兵變，開啟了一連串荒誕劇。

十萬大軍的崩盤

宇文化及帶著金銀珠寶上路了。

他從宮里搜刮了無數財富，裝滿兩千輛牛車，宮女、樂師、珍玩，能帶的都帶上。這哪里是行軍，分明是搬家。

士兵們背著沉重的鎧甲兵器，拉著裝滿寶物的車，一步步往北挪，路遠天熱，人困馬乏，怨聲在隊伍里發(fā)酵。

司馬德戡看不下去了，當初推宇文化及當頭，是為了回家，不是為了給他當苦力。他暗中聯(lián)絡將領，準備干掉宇文化及。

消息泄露了，宇文化及先下手為強，把司馬德戡、趙行樞、陳伯圖這些心腹全殺了。這一殺，軍心更散。

瓦崗軍領袖李密在黎陽等著他們。

李密是真正的軍事家，手下都是久經戰(zhàn)陣的精兵，宇文化及的十萬烏合之眾一碰就碎，黎陽一戰(zhàn)，潰不成軍。

士兵們開始逃跑，今天走一千，明天走兩千。宇文化及眼睜睜看著隊伍越來越小，什么辦法都沒有。

退到魏縣時，只剩下不到兩萬人。

兩萬對十萬，這個比例說明了什么？說明那些所謂的"大軍"，從一開始就是一盤散沙，沒有信念的軍隊，遇到強敵就會崩潰。

宇文化及站在城頭，看著稀稀拉拉的士兵，心里大概明白過來了，他這個大丞相，是個笑話。

魏縣的皇帝夢

618年九月，魏縣。

宇文化及決定殺掉楊浩，自己當皇帝。

他說："人生本來就會死，為什么不當一天皇帝呢？"

這句話聽起來豪邁，實際上透著絕望，走投無路的人，才會說這種話。

毒酒遞給楊浩，這個傀儡皇帝沒活幾個月，就被送上黃泉路。宇文化及穿上龍袍，國號"許"，年號"天壽"。

天壽？老天爺能保佑一個弒君者長壽？

他開始設置百官，封賞將領，做得有模有樣，好像真能建立一個王朝。

現(xiàn)實很快給了他耳光。

宇文化及想拿下魏州作為根據地，魏州總管元寶藏守城，他打了四十天打不下來，反而損失了一千多人。

糧食沒了，士兵餓肚子，宇文化及只好放棄魏州，轉向聊城。那里是齊州義軍王薄的地盤，他想招降王薄，補充兵力。

唐朝的李神通也來了，淮安王李神通奉命討伐叛賊，率軍圍攻聊城。

宇文化及陷入兩面夾擊，前有李神通，后有竇建德，這個"許國皇帝"連自己的小城都守不住。

他每天穿著龍袍在城里轉悠，對著鏡子看自己的樣子，這副皇帝裝束，能穿幾天？

答案很快揭曉。

聊城血祭

619年閏二月，竇建德來了。

這個河北義軍領袖打出的旗號是討伐弒君逆賊。

竇建德召集文武百官說話："我當了幾十年隋朝百姓，隋朝當了兩代我的君主，宇文化及殺害煬帝，就是我的仇敵。"

謀士孔德紹說得更直接："宇文家父子兄弟都受隋朝大恩，身居高位卻干出弒君的事，這是天下公敵，大王您不去懲處他，怎么對得起義軍領袖的名聲？"

竇建德率軍直撲聊城。

城里的王薄早就盯上了宇文化及，這個齊州義軍頭目聽說宇文化及帶著無數寶物，就假裝投降。宇文化及信了，還讓王薄跟自己一起守城。

竇建德軍隊用撞車、拋石機四面攻城，石塊像雨點般砸下來，城墻震得直晃。

王薄看時機到了，打開城門，放竇建德軍隊進來。

宇文化及被抓了，他的兩個兒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也一起被俘。

竇建德先去見蕭皇后，對她行臣子之禮，這個被宇文化及霸占的女人，終于等來了解救者。竇建德當眾為隋煬帝發(fā)喪，安撫隋朝舊臣。

宇文智及、元武達、孟秉、楊士覽、許弘仁，這些幫兇被押到轅門外砍頭。

宇文化及和兩個兒子被關進囚車，拉到襄國，一路上百姓圍觀，朝他們吐唾沫，扔爛菜葉。昔日的大丞相、許國皇帝，現(xiàn)在是階下囚。

到了大陸縣，行刑場已經準備好了。

竇建德當眾宣讀罪狀：弒君篡逆，殘害宗室，禍亂天下，劊子手舉起大刀。

宇文化及臨死前說了一句話："我沒有做對不起夏王的事！"

全場沉默。

你殺了隋煬帝，霸占蕭皇后，自立為帝，屠戮無數，現(xiàn)在說沒做對不起竇建德的事？

這句話成了千古笑柄，一個弒君者臨死前，竟然回避自己的滔天罪行，只強調對眼前判官的"忠誠"。這種自我欺騙，這種選擇性失明，比罪行本身更可笑。

刀起頭落，宇文化及和兩個兒子的腦袋滾在地上。

竇建德把宇文化及的首級送到突厥，交給義成公主，公主把人頭掛在王廷示眾。

從稱帝到被殺，宇文化及當了不到半年皇帝。618年九月到619年閏二月，滿打滿算也就幾個月，這大概是中國歷史上最短命的"王朝"之一。

蕭皇后后來被送到突厥，在那里住了十幾年。630年，唐太宗派李靖滅了東突厥，把她接回長安。這個經歷過六個時代的女人，最終在唐朝宮里安度晚年，81歲善終。

宇文化及的弟弟宇文士及因為娶了南陽公主，早早脫身，后來投降唐朝，官至宰相。歷史就是這么諷刺，主謀被砍頭，從犯當宰相。

貞觀二年，唐太宗下令宇文化及一黨的子孫永不錄用，這是對弒君者最嚴厲的懲罰，斷子絕孫。

那句臨終遺言，被記錄在史書里，流傳千年，每次讀到這里，都讓人感到一種荒誕的悲哀。一個人可以欺騙別人，甚至欺騙自己，但欺騙不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