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是我自費買的，您沒付專車價，就不能喝?！?/p>

近日，多位乘客在社交平臺上反映，乘坐曹操專車出行時被司機勸阻飲用車內(nèi)礦泉水。

瓶裝礦泉水作為專車訂單的增值服務之一，在網(wǎng)約車行業(yè)并不新鮮。

早期補貼大戰(zhàn)中，幾乎所有平臺都會將免費水列入服務清單，用以提升乘客體驗。

但隨著補貼退潮，滴滴、T3出行等陸續(xù)取消統(tǒng)一配備，改由司機自行選配，并自行承擔成本。

曹操出行（02643.HK）則是少數(shù)仍堅持標配的平臺之一，其專車產(chǎn)品頁明確標注“免費飲用水、紙巾、充電線”為基礎服務，但這部分成本卻和其他平臺一樣，由司機自行承擔。

曹操出行平臺截圖

今年6月，曹操出行通過港交所聆訊，正式登陸港交所。

在其招股書中，曹操出行稱其集中使用幾款車型，為乘客提供始終如一的優(yōu)質(zhì)乘坐體驗，此前IPO路演材料中也明確表示，“標準化運力”是其三大核心壁壘之一，稱“可復制、可預測、可定價”。

專車訂單專享瓶裝水服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為何如今卻成為司乘關系中的敏感的導火索？標準化服務既為曹操出行的核心競爭力，為何現(xiàn)在消費者卻連喝一瓶免費礦泉水都不確定？

免費水的成本賬

平臺承諾，司機買單

“平臺派單是隨機的，有時是專車，有時是快車，專車單比快車多賺不了幾塊錢。但我們買水的錢全是自己出啊，遇到快車乘客上來就拿水喝的情況，我們心里肯定不舒服?！币幻懿偎緳C對《正在新聞》表示，“所以很多司機要么當面制止乘客，要么干脆把水固定起來?！?/p>

用戶端也對此多有怨言。

有網(wǎng)友發(fā)帖稱，礦泉水瓶被粘在杯座底部難以取出，形同虛設。

某社交平臺截圖

車內(nèi)礦泉水，到底能不能喝？

近日，正在新聞記者就此問題多次撥打曹操出行客服電話。

客服表示，車內(nèi)礦泉水屬于平臺統(tǒng)一提供的免費服務，理論上專車及部分優(yōu)選車型，包括部分升艙訂單（系統(tǒng)自動將快車乘客升級為專車）的乘客都無需額外付費，但其他車型要現(xiàn)場詢問駕駛員。

但是司機卻認為，升艙訂單并不能享受免費瓶裝水服務?！俺杀举~就擺在這，升艙訂單車型升級了，但是我們司機的收入并沒有同步升級上去啊，我還是賺的快車的錢，還要賠進去一瓶水錢。誰愿意?。慷疫@個問題單靠司機個人投訴也沒用，得大家一起反映。”

平臺方面則堅持，升艙乘客同樣享有飲水權益，司機若阻止乘客取水，屬于服務不達標行為。“如遇到類似情況，乘客可立即向平臺反饋，我們會進行處理。”

另外，曹操客服介紹稱，專車所配備的飲用水由司機通過平臺統(tǒng)一采購，每瓶價格約為3元，且專車車輛必須配備平臺統(tǒng)一采購的礦泉水，加盟車輛則不強制購買。

另有曹操出行司機表示，小瓶礦泉水24瓶20元，每瓶8角多，需統(tǒng)一在平臺購買。

正在新聞記者攝

多位曹操出行司機向《正在新聞》表示，目前每天接單量在30單左右，單日工作時長通常為10至12小時。

一位從業(yè)兩個月的新司機稱，自己早上7點出門、晚上10點收車，“跑夠十幾個小時，能接到三十多單”。

另一位有8年駕齡、只接專車和優(yōu)享訂單的老駕駛員則表示，他每小時收入30多元，每天可完成20多單專車訂單，日收入在200至300元之間。扣除租車、電費等成本后，日均凈收入約在200元上下。

根據(jù)曹操出行招股書披露，2024年平臺司機的平均每小時收入約為35.7元。

若按司機平均每日工作10小時計算，日收入約357元。

假設司機每天可以接到25單專車訂單、每單提供一瓶礦泉水（曹操客服稱每瓶礦泉水3元），則單日水費成本為75元，占比收入高達21%。

若按司機給出的每瓶礦泉水價0.83元，則這部分日均成本約為21元，占比收入約6%。

曹操出行招股書截圖

針對相關情況，10月9日，《正在新聞》多次聯(lián)系曹操出行方面，截至發(fā)稿，未收到對方回復。

坐專車像開盲盒

標準化體驗是概率事件？

曹操出行在招股書中表示，“市場上其他共享出行平臺允許使用多種車型，自然難以提供一致的乘客體驗，而我們的出行服務則集中使用幾款車型，為乘客提供始終如一的優(yōu)質(zhì)乘坐體驗。特別是我們的專車服務僅使用楓葉80V，而禮帽出行服務僅使用LEVC TX5。自2023年3月推出曹操60以來，我們也在逐步提高曹操60在惠服務中的滲透率，以增強我們優(yōu)質(zhì)服務的一致性?！?/p>

曹操出行百余次強調(diào)“定制車+統(tǒng)一車型”是核心競爭壁壘。

截至2024年底，自營定制車規(guī)模3.4萬輛，占全國同類車隊首位，定制車貢獻GTV占比從2022年5.3%升至2024年25.1%。

曹操出行招股書截圖

在這套敘事里，集中車型、一致服務等不僅是區(qū)別于其他網(wǎng)約車平臺的競爭優(yōu)勢，也被曹操視為未來可復制、可定價的業(yè)務基礎。

然而，當記者從乘客視角重新檢驗這一承諾時，現(xiàn)實卻遠沒有文件中那么清晰。

正在新聞記者在兩個城市隨機呼叫的五次專車訂單中，分別到來的是：吉利80V（專車）、曹操60（優(yōu)享）和帝豪EV Pro（快車）。

五次乘車體驗，三款車型雖外觀有所不同，但均無服務等級提示，有的貼有“曹操出行”車標，有的則沒有。

乘客無法通過外觀自主判斷車型和自己所購買的服務類型。

五次行程中，均沒有駕駛員提示可飲用車內(nèi)免費礦泉水。

甚至連曹操出行的客服亦坦言，“外觀確實看不出車型區(qū)別，需要用戶在App車型選擇頁查看配置，及是否享有飲水權益?！?/p>

另外，在真實業(yè)務場景中，訂單匹配并非完全由用戶主動選擇，而更多依賴后臺分配機制。

大量乘客使用一鍵呼叫或系統(tǒng)推薦下單，甚至并不清楚自己下的是何種服務類型；升艙訂單則進一步模糊了價格與服務之間的對應關系。

結果是平臺口中的“可識別、可預期”體驗，在乘客側往往演變?yōu)橐粓鲕囆兔ず小?/p>

曹操兩難

高流量成本下難筑護城河

截至2024年底，曹操自營定制車貢獻GTV占比已從2022年5.3%升至25.1%，增長迅速。

但仍有超過七成的訂單來自非標準化車輛，包括加盟車、合作車隊以及第三方運營方。

一方面，曹操將“統(tǒng)一車型、標準化服務”作為差異化競爭的核心賣點，另一方面卻依賴非標準化供給網(wǎng)絡來維持規(guī)模增長。

這些車輛在品牌、年限、配置、服務流程上的差異極大，平臺既無法實現(xiàn)硬件標準化，也難以對司機服務進行統(tǒng)一約束。

2025年中報顯示，曹操出行上半年營收94.56億元，同比增長53.5%；經(jīng)調(diào)整虧損3.3億元，毛利率上漲至8.4%。

曹操出行2025年中報截圖

曹操將出行業(yè)務增長的原因總結為持續(xù)拓展服務地域范圍、從聚合平臺獲取更多用戶流量，并通過不斷壯大的定制車隊規(guī)模，提升了用戶滿意度和忠誠度。

“聚合平臺在引導用戶流量方面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造就了我們這類新興企業(yè)的崛起?！?022年至2024年，曹操出行來自聚合平臺的訂單交易額，分別占了公司GTV的49.9%、73.2%和85.4%，這意味著其對聚合渠道的依賴愈發(fā)明顯。

同時，曹操向聚合平臺的傭金也越來越高。

近三年來，聚合平臺促成的GTV占比始終維持在7.2%至7.5%之間。

也就是說，曹操每獲得100元收入，就有約7元需要支付給這些平臺。

今年上半年，曹操支付給聚合平臺的傭金高達7.4億元，同比增長70%，占其同期營銷開支的87.8%。

曹操出行2025年中報截圖

這不是其個性問題，大多數(shù)第二梯隊的網(wǎng)約車企業(yè)都面對嚴重依賴聚合平臺的問題，在獲客環(huán)節(jié)的絕大部分支出實際上流向了第三方流量方，而非自有品牌建設，而越是如此，它們就越難以培育起獨屬于自己的用戶群和生態(tài)體系。

或許不是曹操不愿意買這瓶“水”，而是在高昂的流量成本面前，已難有余力去投入自己的“差異化策略”。

不想再為他人做嫁衣的曹操，亟需筑起自己的護城河。

但如果包括定制車和標準化服務在內(nèi)的各項策略始終無法帶來溢價，訂單價格遲遲難以提升，而服務體驗由司機和車隊決定、增長節(jié)奏又受制于聚合平臺，那么這所謂的核心競爭力本身，恐怕也要打上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