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正文活到91歲那年,日本《每日新聞》的記者堵到他在臺北的出租屋。老頭叼著煙,突然甩出一句:“我背了半輩子的包袱,就是吳石?!币痪湓挵言趫鏊腥艘脡騿堋斈昴莻€比毛人鳳還狠的“活閻羅”,居然認慫了。
要說這事的邪性,就邪在這兒:當年他抓吳石,動用了抽鞭、灌水、電刑……能上的都上了,卷宗里寫得最狠的一句是“左眼視力全失,膝骨變形”??蓞鞘瘡念^到尾就回了八個字——“問心無愧,絕不低頭”。
1950年6月10日槍聲一響,吳石倒在馬場町,谷正文以為案子翻篇了,結(jié)果噩夢才開張:半夜常嚎一句“吳石來了”,嚇得家人把刀片都藏進馬桶蓋,還是攔不住他一次次驚醒。
更邪的是,這老頭晚年真打算寫本《吳石案補遺》,稿紙鋪好,墨蘸飽,最后只寫了一行字——“我輸了,輸在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睂懲臧压P一扔,從此再沒動過紙。其實“谷正文”這名字才用了不到六十年。
他本姓郭,名同震,1937年還是八路軍115師的一個大隊長,被日軍俘虜后沒扛住,投了敵,改名換姓混進戴笠的軍統(tǒng)。戴笠墜機后,毛人鳳翻老領(lǐng)導(dǎo)的日記,見一句“郭同震讀書多,才堪大用”,便把他扶成北平站特別行動組組長。
那時候北平城傳一句話:“寧可碰閻羅,別碰谷閻羅?!薄叵曼h,一家五口連老太太帶小孩全關(guān)地下室,一晚上就能讓口供簽字畫押。
可偏偏撞上吳石,他這柄“快刀”就像砍在石頭上——卷刃了。
1950年開春,吳石只是跟交通員張灝見了一面,就被谷正文盯上。
后面的事,谷正文晚年自己掰著指頭給記者數(shù):“吳家司機小錢,家里窮,我給了他三十塊大洋;女兒吳學(xué)成上學(xué),我派余驍男每天同路;副官聶曦,我找個女大學(xué)生黎晴跟他談戀愛;連三榮行交通站,我都塞了個‘國文老師’翁連旺……一張網(wǎng),密得連蚊子都飛不出去。”3月1日收網(wǎng),吳石被押。
抄家時,翻箱倒柜只找出四兩黃金——堂堂中將國防部次長,全部家當就這么點。谷正文愣在客廳,心里忽然冒出一個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詞:干凈。
第二天,他套了身舊軍裝,假扮吳石老部下,去敲王碧奎的門。三言兩語,把“朱楓”這名字哄了出來,也給吳石最后的結(jié)局補了致命一槍。
刑訊室里的細節(jié),檔案只寫“重刑”,可谷正文跟記者承認:“我把他左眼弄廢了,他還是不吭聲?!?/p>
吳石最后上法庭,腿腫得褲管塞不進,仍把背挺得筆直。槍決前,他給同案人留話:“這點皮肉苦不算什么,諸位以后照顧好自己。”
那天,他穿著西裝,白襯衫領(lǐng)子一點沒皺。
吳石倒下,谷正文卻開始長達半個世紀的“逃亡”——不是逃別人,是逃自己的夢。
夢里,吳石永遠坐在審訊桌對面,左眼血糊,一句話不說,就那么盯著他。
老頭后來走到哪兒都帶著刀片,連喝水都只喝自己燒的。91歲接受采訪,他掐滅煙頭,補了一句:“我怕的不是鬼,是他那股氣——那口氣沒散,我輸?shù)梅??!?/p>
97歲那年,谷正文死在臺北,枕邊還留著那本只寫了一行字的《吳石案補遺》。
有人說是懺悔,有人說是怕報應(yīng)。要我說,他臨終前早把答案寫明白了:“我輸在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見的是四兩黃金,卻看不見一塊比黃金還硬的信仰;看見的是刑具下的血肉,看不見骨頭里刻的“問心無愧”。
吳石輸了性命,贏了千秋;谷正文贏了案子,卻背了一輩子包袱。
說到底,人這輩子最狠的刑罰,從來不是老虎凳,而是自己心里的那間審訊室——逃無可逃。
(本文史料來源于公開檔案、報刊及當事人回憶,部分細節(jié)存世說法不一,僅供讀者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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