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愛情劇《許我耀眼》在冷檔期的熱度節(jié)節(jié)攀升,標志著女性題材影視作品的又一次大獲全勝。
四個字的劇名中,嵌入了女主角許妍的全名,男主角毫無存在感;觀眾們在彈幕中將女主角稱為“閨蜜”“媽咪”,贊嘆她的美貌,心疼她的處境,“嗑CP”的寥寥無幾;霸總男主不再是被追捧的對象,反而被調侃為“老人”;女主逆襲和成長的過程,是擺脫“某某某夫人”的身份,讓自己活成了霸總。
以年輕女性為主要受眾的偶像劇,霸總成了花瓶和邊角料,女主“獨美”才是最大的爽點。女性主義仍面臨重重爭議,但女性主義影視劇賺得盆滿缽滿。
不完美大女主,大殺四方
豪華的別墅客廳里,一身純白小香風套裝的許妍正襟端坐,身旁坐著她高價雇來扮演高知父母的群眾演員,對面則是準婆婆挑剔懷疑的眼神和咄咄逼人的提問。
對這個假扮名媛、一心想嫁入豪門的小鎮(zhèn)女孩來說,這是一場不容有失的惡戰(zhàn)。
屏幕前的觀眾緊張地捏了一把汗,但女主始終面帶微笑,表情不露一絲破綻。危機一個接一個出現,但她始終沒有放棄向上爬的野心,而是調動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步步為營跨越階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劇情才剛展開,便呈現出了一個國產偶像劇中罕見的“惡女”形象,人設帶感,懸念拉滿,讓看慣了“圣母白蓮花”和“傻白甜”的觀眾們眼前一亮。
在各大社交平臺上,許妍的“電子閨蜜”們以罕見的熱情,將這部劇的話題度不斷推高。
她們分析女主的妝容、穿搭,費盡心思地找到同款鏈接;理解女主不愿妥協和犧牲的固執(zhí),贊美她為自己爭取的野心和勇氣;當劇中的感情線出現波折,她們力挺女主“獨美”,利益至上,專心搞錢搞事業(yè)?!昂门说玫矫暎瑝呐说玫揭磺小钡恼f法,在《許我耀眼》上線不久就刷爆網絡。
這也意味著,影視劇中女性角色身上的道德瑕疵不再成為爭議,而是引發(fā)共鳴的爽點。
上線首日,《許我耀眼》熱度斷層式領先:次日沖上云合市占率Top1,最高市占率41.7%,騰訊視頻站內熱度值4天破30000,峰值32638,打破了都市劇的歷史紀錄,也成為騰訊視頻今年最快進入爆款俱樂部的劇集。
在抖音,《許我耀眼》的熱度值在48小時內達到4.4億,主話題閱讀量突破160億。在小紅書,這部劇的主話題瀏覽量接近50億,討論量1515萬。
播前幾乎零宣發(fā)的《許我耀眼》,用一連串的數字,證明了“有野心有手段”的大女主有多能打。
相比之下,被戲稱為“好命哥”的男主角沈皓明在這部劇里成了陪襯和“工具人”。
無論是前期將女主當作棋子進行利用,還是后期改變控制欲、尊重女主的個人意志,男主的覺醒幾乎完全被女主的成長引領,同時也服務于女主的蛻變;當女主角的事業(yè)遇到困難,男主也沒有扮演無所不能、從天而降拯救落難公主的掌控者,而是在一旁陪伴和見證;這個角色也打破了霸總的刻板形象,貢獻了“地鐵老人手機”“霸總追妻名場面”等一系列搞笑梗。
2025年的現偶,霸總和CP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吸粉利器,取而代之的是不完美大女主。當國產劇開始有勇氣塑造有個性、有野心的鮮活女性角色,觀眾的包容度也變得越來越高。
但走到這一步,經歷了漫長而痛苦的探索。
跳出樊籠,處處樊籠
2000年到2010年,早期的偶像劇,女性被牢牢困在標簽里。
霸總和霸總的變種形形色色,但女主角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小白花,陽光純真、善良乖巧、愛情至上,她們在道德上毫無瑕疵,永遠是無辜的被害者,甚至總是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臺劇《王子變青蛙》中,表面上視錢如命的漁村少女葉天瑜在得知男主的真實身份后,第一反應是放棄唾手可得的豪門生活,以“不打擾”的自我犧牲表達愛意?!睹凶⒍ㄎ覑勰恪返呐魇呛翢o存在感、隨叫隨到的“便利貼女孩”,一直為男主默默付出,甚至在離婚后出國學習,只為成為“配得上他的女人”?!稅鹤鲃≈恰返呐髟媲?,每一步成長都是為了縮短與男主的差距,“追上江直樹的腳步”。
這是經典的灰姑娘與王子的敘事,女性扮演從屬者的角色,成長路徑被霸總主導,身份的變化和升級也往往服務于霸總救贖,而非自我實現。在野心和美德二元對立的困局中,目標明確、主動出擊的女性角色即使再鮮活,也只能成為被冠以“綠茶”之名的惡毒女二。
觀眾早已厭倦了對女性角色的刻板塑造,但跳出對女性的道德規(guī)訓,是個異常艱難的課題。
2011年播出的《后宮·甄嬛傳》,成為大女主劇集中爆發(fā)的分水嶺。復雜的權謀斗爭、完整的人物弧光、個性鮮明的女性群像和打破“雌競”的作品內涵,讓它成為總播放量破百億、豆瓣評分9.4、十數年后仍有強大生命力的“神劇”,也為女性題材影視作品的創(chuàng)作蹚出了一條新的路徑。
緊隨其后,《羋月傳》《楚喬傳》《那年花開月正圓》《延禧攻略》等一大批以女性敘事主線和“女強”元素為賣點的影視作品登上屏幕,“黑化復仇”和“搞事業(yè)”成為新的故事主線。
但剛逃離舊的陷阱,又跳進了另一個規(guī)訓的樊籠。
《羋月傳》塑造了一個頗具政治智慧的女性角色,但過度依賴男性獲取權力,被視為換湯不換藥的“瑪麗蘇”?!段业那鞍肷分v述全職主婦離婚后重啟人生的故事,卻因搶走閨蜜男友而面臨道德爭議。《夢華錄》刻意強調女主角“雙潔”,被認為是在強化傳統(tǒng)的貞操觀。去年大熱的《玫瑰的故事》,則被批評是對現實女性生存困境的逃避,將女性價值簡化為“被優(yōu)秀男性選擇”。
大女主似乎必須是無可挑剔、無可指責,甚至無需借助任何外力的。創(chuàng)作者塑造角色力求完美,觀眾求全責備,稍有不慎就會落入人設崩塌的陷阱。
2025年,新的裂縫出現了。
從女性脫口秀演員的大膽表達,到影視劇女性形象的多元多面,整個行業(yè)都在嘗試突破被定義的邊界,完成從灰姑娘到獨立女性的加冕。
女性題材,去向何方?
過去幾年,女性題材的熱度和風險雙雙攀高。
從2021年開始,靠一句“普信男”火遍全國的女脫口秀演員楊笠,憑借對都市女性集體焦慮的精準捕捉和對性別議題的犀利表達,收獲了巨大的流量甚至商業(yè)回報。但與之同時發(fā)生的,是一系列舉報、投訴甚至人身攻擊,其代言的商業(yè)廣告也被撤下。
去年11月,電影《好東西》塑造了三位打破傳統(tǒng)標簽的女性角色:不夠賢妻良母的單親媽媽王鐵梅、不戀愛腦的年輕女孩小葉,以及勇敢莽撞的小女孩王茉莉。這部影片以7.21億人民幣的票房成績,打破了國產女性題材電影的天花板。
但不久后,它便陷入了“制造性別對立”“物化男性”的爭議,導演邵藝輝被批評、攻擊,最終關閉社交媒體賬號。
今年3月,《我的阿勒泰》導演、編劇滕叢叢發(fā)起公益項目“荒原女性寫作計劃”,計劃篩選3到6名華人女性到新西蘭閉關寫作,提供機票、簽證、食宿費用,并明確表示不索取版權,但要求繳納5萬元押金。但這個“回饋社會的小動作”引起了不小的輿論風波,質疑聲甚囂塵上。
滕叢叢在“荒原女性寫作計劃”的招募書中這樣寫道:
“據《看不見的女性》一書統(tǒng)計,在1990年至2005年間上映的G級(適合全年齡觀看)電影中,會說話的角色只有28%是女性。在以男性為主角的電影中,男性出場時間是女性的三倍,而在女性為主角的電影中,男女性出場時間是持平的。全人類一半人口的女性,一直以來觀看的,很少是自己的故事?!?/p>
這些女性主義的聲音,迎接過流量的慷慨灌溉,也遭受過輿論的瘋狂反噬。但正是在這個過程中,女性題材像走鋼絲一樣,逐漸找到一條更安全、準確、也更契合大眾的道路。一批舊的大女主倒下去,就有一批新的大女主站起來。
2025年,隨著創(chuàng)作者和平臺意識到女性題材的重要性,女性題材的熱度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高,女性主義的聲音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多元和被包容。
在大銀幕上,以女性為絕對主角的《水餃皇后》《醬園弄》《向陽·花》等影片備受關注。在脫口秀節(jié)目上,痛經、容貌焦慮、性騷擾、家暴、貞操、父權等性別議題被不同風格的女演員討論,并實現破圈傳播。
相比起原著《大喬小喬》的殘酷現實,《許我耀眼》給出了一個更“爽”、更合家歡式的大圓滿結局:女主創(chuàng)業(yè)成功,與男主重歸于好,與父母冰釋前嫌。這個略顯突兀和生硬的轉折,引來了很多吐槽和詬病的聲音。但流量上的勝利,表明它確實在某種程度上迎合和回應了當下觀眾的情緒需求。
《許我耀眼》小心翼翼地邁出了小半步,更大膽的嘗試也許就在后面。
封面來源:《許我耀眼》海報
作者|吳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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