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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偷大隊西瓜,被女民兵抓住,她拿繩子捆我:跟我回家單獨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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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當林晚秋的兒子,那個管我叫“干爹”的小家伙,指著我手腕上那道淺淺的白色印痕,好奇地問起它的來歷時,我總是笑著揉揉他的腦袋。

“這是一枚勛章,”我說,“媽親手頒給我的,獨一無二。”

孩子似懂非懂,而我眼前的陽光,總會恍惚間變回1983年那個夏天的燥熱與明晃。那根粗糙的麻繩,那份灼人的羞辱,以及那句改變了我一生的“跟我回家”,在漫長的歲月里,被反復咀嚼,最終釀成了帶著一絲甜意的酒。

其實,我們之間隔著的,從來不是一個西瓜的距離,而是一整個沉默的青春。

一切,都要從那個能把人烤出油的午后,從大隊那片綠油油的瓜田說起。

第1章 瓜田里的麻繩

1983年的夏天,熱得像個不講理的惡霸。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著,仿佛要把最后一絲力氣都耗盡。村頭的老槐樹蔫頭耷腦,連狗都懶得趴在樹蔭下,伸著舌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我叫陳建軍,那年二十歲,渾身都是使不完的牛勁,卻偏偏窮得叮當響。

那天下午,我娘躺在床上,已經兩天沒怎么好好吃東西了。她被暑氣耗得沒了精神,嘴唇干裂,念叨著想吃口“甜的、水靈的”。我心里發(fā)酸,兜里比臉還干凈,家里唯一能換錢的老母雞,前兩天剛下了個蛋,我還指望著它能多攢點雞蛋給我娘補身子。

人的念頭,有時候就是被逼出來的。我腦子里鬼使神差地就冒出了大隊那片瓜田。

隊長王大拿的嗓門,仿佛還在耳邊回響:“誰敢動瓜田一根藤,我讓他扒層皮!”可那片瓜田里的西瓜,一個個溜圓,墨綠的瓜皮上覆著一層淡淡的白霜,像是涂了粉的胖娃娃,在陽光下對我招手。

邪念一起,就像野草瘋長。我安慰自己,不是偷,是“借”。等秋后隊里分了糧,我加倍還上。

我脫了鞋,光著腳,貓著腰,像一只貍貓,悄無聲息地溜進了瓜田。瓜藤的毛刺扎在腳底,癢癢的。我一眼就相中了一個最大的,估摸著得有十來斤,瓜臍收得緊,瓜紋清晰,拍上去“砰砰”作響,是熟透了的好瓜。

我心里一陣狂喜,抱著瓜正要起身,一個清脆又冰冷的聲音,像一盆井水,從我頭頂澆了下來。

“陳建軍,你干什么呢?”

我渾身一僵,抱著瓜的手都抖了一下。完了。

我慢慢抬起頭,陽光刺眼,我瞇著眼,看到了那個逆光站著的身影。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卡其布制服,腰間系著武裝帶,齊耳的短發(fā),顯得那張臉格外清秀,也格外嚴肅。

是林晚秋。我們大隊的民兵連長,也是我們村里唯一的女民兵。

更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仇人”。

說“仇人”有點過了,但我們倆的關系,確實一年比一年僵。小時候,她還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建軍哥”的黃毛丫頭。自從她爹,我們村的老支書林伯,三年前去世后,她就像變了個人。高中畢業(yè)沒考上大學,就一頭扎進了民兵隊,練隊列,學射擊,比隊里任何一個男的都較真。見了誰都板著一張臉,尤其是見了我。

我抱著瓜,尷尬地杵在原地,臉漲得通紅,比熟透的西瓜瓤還紅。

“我……我路過,看這瓜長得好,就……就欣賞欣賞?!蔽医Y結巴巴地找著借口,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林晚秋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溫度?!靶蕾p?你這欣賞的方式挺別致啊,都快把瓜‘欣賞’到懷里去了?!?/p>

周圍的田埂上,已經有幾個歇晌的社員探頭探腦地看了過來,對著我們指指點點。我的自尊心像是被人用錐子狠狠扎了一下,疼得鉆心。

“林晚秋,你少血口噴人!我就是看看!”我梗著脖子,死鴨子嘴硬。

她沒再跟我廢話,邁開長腿,幾步就跨到了我面前。她的個子在女孩里算高的,此刻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種我讀不懂的失望和憤怒。

“看看?陳建軍,你還要臉不要?”她說著,從腰間解下一根粗麻繩。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澳恪阆敫陕??”

“干嘛?人贓并獲,當然是把你捆了,送去大隊部,讓王隊長好好給你評評理!”她動作麻利,根本不容我反抗,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的兩只手反剪在身后,用麻繩牢牢地捆了起來。

麻繩勒進肉里,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我的心。

“林晚秋!你瘋了!為個破西瓜,你至于嗎?”我氣得大吼,聲音都變了調。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就算現在不親近了,這點情面總該有吧?

她不理我,捆完之后,還用力拽了拽,確保結實。然后,她一腳踢在我懷里的西瓜上,西瓜“咕嚕?!睗L到了一邊。

“走!”她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抓著繩子的另一頭,像牽牲口一樣,拉著我往田埂上走。

田埂上看熱鬧的人更多了。大家的眼神,有好奇,有鄙夷,有同情。那些目光像一根根針,扎得我體無完膚。我陳建軍長這么大,打過架,挨過批,可從來沒這么丟人過。

我把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鉆進去。

“林晚秋,你把我送到大隊部,我認了。你沒必要這么羞辱人!”我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她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沉默了幾秒鐘,她再次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我耳邊轟然炸響。

“誰說要送你去大隊部了?”

我愣住了。

“跟我回家,我單獨審你?!?/p>

第2章 一條沉默的路

“跟你回家?”我懷疑自己聽錯了,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她的背影。

她沒回頭,只是拉著繩子的手緊了緊,腳步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

“林晚秋,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批斗就去大隊部,那是公事。你憑什么把我?guī)Щ啬慵??這是濫用私刑!”我急了,聲音里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

去大隊部,最多也就是被王大拿隊長唾沫橫飛地罵一頓,寫個檢討,在全大隊社員面前丟個臉。雖然難堪,但終究是公事公辦,挨過去就算了??杀凰龓Щ丶摇皢为殞彙?,這算什么?性質完全變了。

她家里,只有她和她體弱多病的娘。一個二十歲的姑娘,把一個同樣二十歲的男人,用繩子捆著,帶回自己家……這事要是傳出去,我的名聲固然是毀了,她的名聲又能好到哪里去?

“閉嘴!”她終于回過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很復雜,有憤怒,有鄙夷,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疲憊。

“我做什么,不用你來教。你現在是賊,我是民兵,你沒資格跟我講條件?!?/p>

她的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扎得我心口生疼。

賊。

這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比王大拿隊長的任何一句痛罵都讓我難受。

我不再說話了。說什么都沒用。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掙扎都是徒勞的。何況,我確實理虧。

從瓜田到她家,要穿過大半個村子。這條路,我走了二十年,從來沒有覺得如此漫長過。夏日的午后,本應是寂靜的,可今天,我卻覺得整條村道都喧囂得厲害。

家家戶戶的門后,窗簾后面,仿佛都藏著一雙雙眼睛。那些平日里見了面會熱情地喊我“建軍”的叔叔嬸嬸們,此刻的目光,變成了審視和議論。我能感覺到,那些視線像螞蟻一樣,在我身上爬來爬去,又癢又麻。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光著的腳踩在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土路上,一步一個腳印。塵土沾滿了我的腳面,又被汗水和成泥。

林晚秋走在前面,始終與我保持著一根繩子的距離。她走得不快不慢,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桿標槍。陽光照在她身上,那身藍色的制服顯得有些寬大,更襯得她身形單薄。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我記得,小時候,也是在這條路上,我背著崴了腳的她回家。她小小的身子趴在我背上,兩條辮子一甩一甩地掃著我的脖子,癢癢的。她一路哭一路笑,鼻涕眼淚蹭了我一滿背。

我還記得,她爹林伯還在世的時候,經常笑呵呵地拉著我的手說:“建軍啊,我們家晚秋脾氣倔,以后就靠你多照顧了。”那時候,我拍著胸脯保證:“林伯你放心,誰敢欺負晚秋,我第一個不答應!”

可現在呢?

現在,欺負她的人沒見著,我這個承諾要照顧她的人,卻成了她親手抓住的賊。而她,也再不是那個會跟在我身后哭鼻子的黃毛丫頭了。

時間到底是怎么把我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心里堵得難受,一股無名火“蹭蹭”地往上冒。這火氣里,有羞憤,有委屈,更有對她這種不近人情的做法的憤怒。

終于,到了她家門口。

她家的院子收拾得很干凈,墻角種著幾株向日葵,開得正旺。院子里的那棵老棗樹,還是我小時候和她一起爬過的。

她停下腳步,拿出鑰匙開門。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從屋里飄了出來。

我心里一動,想起了她娘的病。林伯去世后,她娘的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常年離不開藥罐子。

她拉著我進了院子,反手把院門插上,隔絕了外面所有的目光。

院子里,她終于停了下來,轉身面對我。

“進去?!彼噶酥柑梦莸拈T,語氣依舊冰冷。

我沒動,倔強地看著她,被捆在身后的手,暗暗地用力掙扎了一下,繩子卻紋絲不動。

“林晚秋,你到底想怎么樣?給我個痛快話!”

她看著我,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開口了。陽光透過棗樹的葉子,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她那張緊繃的臉,看起來有了一絲脆弱。

“我問你,”她終于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陳建軍,你還記不記得,我爹臨走前,你對他說了什么?”

第3章 堂屋里的審問

她爹?林伯?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敲了一下。所有關于屈辱和憤怒的情緒,瞬間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沖得七零八落。

我怎么會不記得。

三年前,林伯躺在那張舊木床上,油盡燈枯。他把我叫到床前,枯瘦得像雞爪一樣的手,緊緊抓著我。他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我,又看看守在一旁、哭得眼睛紅腫的林晚秋。

他的嘴唇翕動著,我湊近了才聽清。

“建軍……晚秋……她娘……拜托了……”

我當時,握著他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重重地點頭,拍著胸脯說:“林伯,您放心!有我陳建軍在,就不會讓晚秋和嬸子受半點委屈!我拿她們當親人待!”

這是我對一個長輩最鄭重的承諾。

此刻,這個承諾從林晚秋的嘴里說出來,每一個字,都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心上。

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能說什么?說我記得?那不是等于承認自己言而無信,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嗎?

我的沉默,在林晚秋看來,顯然是默認了。

她眼中的失望更濃了,甚至還夾雜了一絲嘲諷?!翱磥砟闶峭?。也對,貴人多忘事?!?/p>

她說完,不再看我,轉身走進堂屋。我也只能跟了進去。

屋里有些暗,窗戶關著,空氣中那股草藥味更重了。堂屋正中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個暖水瓶和幾個粗瓷碗。墻上,還掛著林伯的遺像。照片里的林伯,穿著一身干部服,微笑著,眼神溫和。

我不敢去看那張遺像,總覺得林伯那溫和的目光,此刻像是在審視我,拷問我。

林晚秋走到桌邊,拿起一把剪刀,走到我身后,“咔嚓”一聲,剪斷了那根讓我受盡屈辱的麻繩。

手腕一松,我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被勒得發(fā)麻的手腕,一道深深的紅痕觸目驚心。

“坐?!彼噶酥缸肋叺囊粭l長凳。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了。事到如今,我反倒想看看,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她沒有坐,而是站在我對面,隔著一張八仙桌,像法官審犯人一樣看著我。

“西瓜,是你偷的。對不對?”她開口了,這是第一個問題。

“我……”我想反駁,想說我是“借”,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在事實面前,任何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我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為什么偷?”她追問。

我猛地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心中那道緊鎖著委屈和憤懣的大門。

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窮!因為我娘病了,想吃口西瓜,我卻連買個瓜的錢都拿不出來!

一股熱血直沖腦門,我“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猛,身后的長凳都被帶得“哐當”一聲響。

“林晚秋!你問我為什么?”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澳惝斏厦癖B長了,每個月有補貼拿,你當然不知道我們家是什么光景!我爹走得早,我娘身體不好,家里所有的擔子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我起早貪黑地下地干活,掙的工分還不夠給我娘抓藥的!我娘想吃口西瓜,我有什么辦法?你告訴我,我有什么辦法!”

我把積壓在心里所有的苦悶和不甘,一股腦地全吼了出來。我感覺自己的眼睛發(fā)燙,有種想哭的沖動,但我死死忍住了。

我陳建軍,不能在一個女人面前掉眼淚。尤其,不能在林晚秋面前。

我的嘶吼,在安靜的堂屋里回蕩。

林晚秋被我吼得愣住了,她似乎沒想到我的反應會這么激烈。她臉上的冰冷出現了一絲裂痕,眼神閃爍了一下。

“你娘病了?”她輕聲問,語氣里沒有了剛才的咄咄逼人。

“是!病了很久了!”我紅著眼,大聲說,“你滿意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抓到我這么個為了給娘偷西瓜的‘孝子’,特別有成就感?”

我的話里帶著刺,是那種被逼到絕境后的自傷和傷人。

林晚秋的臉色白了白,她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她沒有接我的話,而是轉身走進了里屋。很快,我聽到一陣壓抑的咳嗽聲,是她娘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端著一個豁了口的瓷碗走出來,碗里是半碗黑乎乎的藥湯。她把碗放在桌上,然后又走回我面前。

她沒有再看我,而是盯著墻上她父親的遺像,聲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娘也病了。醫(yī)生說要好好養(yǎng)著,不能斷了藥。隊里的補貼,加上我編筐賣的錢,一個月下來,剛夠藥費?!?/p>

她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才轉過頭,重新看向我。

這一次,她的眼睛里,沒有了冰冷,沒有了憤怒,只有一種化不開的悲傷和疲憊。

“陳建軍,我今天抓你,不是因為那個西瓜?!?/p>

“我只是……只是看到你寧愿去偷,也不肯堂堂正正地想辦法掙錢,我替林伯不值,也替你……不值?!?/p>

“我爹走的時候,把你托付給我,也把我托付給你。他說,我們倆就像一根藤上的兩個瓜,要相互扶持??赡憧纯次覀儸F在,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她說著,聲音開始哽咽,眼圈也紅了。

“你以為就你難嗎?我也難!可我再難,我也沒想過去偷,去搶!我以為……我以為你陳建軍是個有骨氣的男人,是個能扛事兒的男人!可我今天在瓜田里看到你,我就覺得,我爹信錯人了,我也……看錯人了!”

最后一句話,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吼完,一滴眼淚,終于從她倔強的眼眶里,滾落下來。

第4章 兩碗藥湯的真相

那滴眼淚,像一滴滾燙的油,滴進了我心里,瞬間炸開了。

我所有的憤怒、委屈、不甘,在那一刻,都煙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無處遁形的羞愧。

是啊,我只看到了自己的難,卻忘了,她也一樣難。

林伯去世后,她一個女孩子,撐起了整個家。她娘的藥費,家里的開銷,哪一樣不壓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我只看到她當上民兵連長,風光無限,卻沒看到她深夜里還在院子里借著月光編筐,手上磨出的一個個血泡。

我只覺得她對我冷漠,對我疏遠,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或許只是用那身制服和一臉的嚴肅,來武裝自己,掩蓋內心的脆弱和疲憊。

而我呢?

我自以為是地扛著家里的重擔,卻用一種最愚蠢、最沒出息的方式,試圖去解決問題。我以為我的貧窮和困難,可以成為我偷竊的理由??晌彝?,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困難,從來不是一個人墮落的借口。

我看著她,那個在我印象中永遠不會哭的林晚秋,此刻正用手背胡亂地擦著眼淚,卻越擦越多。她的肩膀微微聳動著,壓抑的哭聲,像一把小錘子,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我的心臟。

我忽然明白了她今天所有反常舉動的背后,那份深藏的苦心。

她把我捆起來,當著全村人的面拉著我走,不是為了羞辱我,而是想用這種激烈的方式,打醒我這個鉆進牛角尖的混蛋。她把我?guī)Щ丶?,關起門來“單獨審”,不是要對我濫用私刑,而是想給我留最后一點顏面,不想讓我們的事,成為全村人茶余飯后的笑料。

她質問的,從來不是那個西瓜,而是我陳建軍這個人,是我丟掉的骨氣和承諾。

堂屋里,一時間只剩下她壓抑的抽泣聲,和我沉重得快要無法呼吸的喘息聲。

墻上,林伯的遺像靜靜地看著我們。我仿佛能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對不起?!?/p>

我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這兩個字,重若千鈞。

“晚秋,對不起。”我又說了一遍。

林晚秋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她抬起頭,紅著眼睛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她哽咽著問,“有什么難處,你為什么不能跟我說?我們……我們不是外人?!?/p>

“我……”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是啊,為什么不說?

是那點可憐的、一文不值的男人自尊心在作祟吧。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的窘迫和無能。我總覺得,我是個男人,就應該頂天立地,就應該履行對林伯的承諾,去照顧她,而不是反過來,讓她來同情我,幫助我。

這種可笑的驕傲,像一道無形的墻,把我們隔得越來越遠。

“我娘她……醫(yī)生說要吃點好的,補補身子??晌摇覍嵲谀貌怀鲥X了?!蔽业拖骂^,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不是不想掙錢,我去鎮(zhèn)上找過活,給人扛大包,一天下來,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也掙不了幾個錢。我……”

我說不下去了。一個大男人,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訴說自己的無能,這比被人用繩子捆著游街還要難受。

是的,我喜歡她。從小就喜歡。只是這份喜歡,被貧窮和自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林晚秋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她走到桌邊,把我剛才吼叫時提到的那碗藥湯端了起來,遞到我面前。

“這是給我娘熬的。你端回去,給你娘喝吧。這個方子,對補氣血有點用。”

我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湯,聞著那股濃重的苦味,感覺自己的眼眶也開始發(fā)燙。

這碗藥,是她省吃儉用,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攢下來的錢買的。這是她娘的救命藥。

我怎么能要?

我猛地搖頭,把碗推了回去?!安?,我不能要。這是嬸子的藥?!?/p>

“我娘今天已經喝過了,這是明天的。”她固執(zhí)地把碗又推了過來,“你娘病得比我娘重,她更需要。我明天再去鎮(zhèn)上想辦法?!?/p>

“我不要!”我?guī)缀跏呛鹬芙^。

我們倆,隔著一張桌子,為這一碗藥推來推去。那碗藥在豁口的碗里晃蕩著,仿佛隨時都會灑出來。

那不是一碗藥,那是我們兩家所有的苦難和掙扎,也是我們之間那份被現實磨得幾乎看不見的,卻依然存在的深厚情誼。

“陳建軍!”林晚秋也急了,她按住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你是不是個男人?是男人就別磨磨唧唧的!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我……”

“拿著!”她不容我分說,把碗硬塞進我手里。溫熱的碗壁,燙著我的手心,也燙著我的心。

我端著那碗藥,手在微微發(fā)抖。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里屋又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比剛才那陣更厲害。

林晚秋臉色一變,顧不上我,轉身就沖進了里屋。

“娘!娘!您怎么樣了?”

我端著藥碗,僵在原地,聽著里屋傳來的動靜,心里像被無數根針扎著。

我,陳建軍,的混蛋!

第5章 一個西瓜的約定



我不知道自己在林晚秋家的堂屋里站了多久。

里屋里,林晚秋焦急地安撫她娘的聲音,和她娘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交織在一起,像一把鈍刀子,在我的心上來回地割。

我手里的那碗藥,漸漸涼了??晌业男?,卻像是被火燒著一樣。

一個念頭,在我腦海里瘋狂地滋長。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不能再讓貧窮和那點可笑的自尊,把我變成一個連自己都看不起的。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娘和林晚秋的娘,被病痛折磨,而我這個所謂的男人,卻只能躲在角落里自怨自艾,甚至去干偷雞摸狗的勾當。

林伯的囑托,像警鐘一樣在我耳邊敲響。

我要照顧她們。這不是一句空話,而是我陳建軍必須扛起來的責任。

等里屋的咳嗽聲終于平息下來,林晚秋才滿臉疲憊地走了出來。她看到我還端著那碗藥,愣在原地,眉頭又皺了起來。

“你怎么還……”

沒等她說完,我把藥碗重重地放在八仙桌上,藥湯都濺出來幾滴。

我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晚秋,這藥,我不能要。但是,你給我三天時間。”

她被我這突如其來的鄭重語氣搞得一愣,“三天?干什么?”

“三天之內,我一定堂堂正正地掙到錢,給你和嬸子,還有我娘,買藥!”我握緊了拳頭,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我不僅要買藥,我還要買肉,買最好的白面饅頭!”

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決心。

林晚秋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變得復雜起來。她大概是覺得,我這又是在說大話,是在逞一時之勇。

“陳建軍,你別……”

“你別不信!”我打斷她的話,胸中一股熱血在激蕩,“我知道,我家后山那片坡地,土質好,以前開荒的時候種過花生,收成不錯。現在荒了可惜了。我想把它重新開出來,種花生,種紅薯!秋后收了,拉到鎮(zhèn)上去賣,肯定能掙錢!”

“那片地都荒了好幾年了,石頭又多,靠你一個人,怎么開得出來?”她顯然不看好。

“一個人不行,就兩個人!”我看著她,目光灼灼,“晚秋,算我一個,也算你一個。我們兩家合伙干!地是我家的,力氣我們一起出,掙了錢,兩家平分!”

我把我的想法,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這不是我一時沖動,這個念頭其實在我心里盤算了很久,只是我一直沒有勇氣,也沒有那個“臉面”去找她開口。

今天,是她,是這碗藥,是這場難堪的“審問”,徹底打碎了我那層脆弱的外殼。

林晚秋徹底怔住了。她呆呆地看著我,仿佛是第一天認識我一樣。她的嘴唇微微張著,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我知道,她在猶豫,在懷疑。

我往前走了一步,離她更近了些。

“晚秋,我知道,我今天這事做得混蛋,讓你看不起我。但是,請你再相信我一次?!蔽业穆曇舴啪徚耍瑤е唤z懇求,“就當是為了林伯,也為了嬸子和我娘。我們不能再這樣下行了。我們得自己找出路。”

“我……”她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我得……我得照顧我娘,我還要出操訓練……”

“你娘我來照顧!”我脫口而出,“嬸子就是我娘!以后挑水、劈柴、熬藥的活,都包在我身上!民兵訓練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剩下的時間,我們都去開荒!我不怕累,我渾身都是力氣!”

我的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她心里的那片靜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她看著我,眼神變了又變。那雙總是布滿冰霜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融化。

許久,她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p>

一個字,卻讓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被搬開了。

“那……那這藥……”我指了指桌上的藥碗。

她看了看藥碗,又看了看我,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笑容。這是我三年來,第一次見她笑。

“藥,你還是端回去。今天,算我借給你的?!彼D了頓,補充道,“等你掙了錢,再加倍還我?!?/p>

“好!”我重重地點頭,心里卻暗暗發(fā)誓,我要還她的,絕不僅僅是一碗藥錢。

我端起那碗已經涼透了的藥,轉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我又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著她。

“晚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個西瓜……還在田埂上。你……你去拿回來吧。切開,給嬸子嘗嘗?!?/p>

林晚秋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笑。雖然很短暫,但就像烏云背后透出的一縷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屋子,也照亮了我的心。

“知道了?!彼c了點頭,嘴角還帶著笑意,“等我們掙了錢,我讓你吃個夠?!?/p>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那個下午,我端著一碗藥,走出了林晚秋的家。回去的路,依舊是那條路,可我的腳步,卻前所未有的輕快和堅定。

我知道,從今天起,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那個被我“借”來的西瓜,最終成了我們之間的一個約定。一個關于未來,關于希望,關于我們將要用汗水共同澆灌的生活的約定。

第6章 荒坡上的汗水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扛著鋤頭和鐵鍬上了后山。

那片荒坡,比我想象中還要難啃。齊腰深的雜草,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還有藏在土里大大小小的石塊,都是攔路虎。

但我心里憋著一股勁。這股勁,比我二十年來積攢的所有力氣都要足。

我脫了上衣,光著膀子,掄起鋤頭就干了起來。汗水很快就濕透了我的頭發(fā),順著臉頰往下淌,滴進腳下的泥土里。泥土的腥味,雜草的清香味,混合著汗水的咸味,成了我那天聞到的最振奮人心的味道。

我沒日沒夜地干著,餓了就啃幾口家里帶來的干糧,渴了就喝幾口山泉水。手心磨出了血泡,破了,又結了繭。肩膀被鋤頭柄磨得又紅又腫,火辣辣地疼。

可我一點都不覺得苦。

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每天中午,林晚秋都會準時出現在山坡上。她提著一個籃子,里面裝著兩個熱乎乎的窩頭和一壺晾好的白開水。

她還是穿著那身藍色的制服,但臉上的表情,卻一天比一天柔和。

“歇會兒吧,建軍哥。”她會這樣輕聲地喊我,那聲久違的“建軍哥”,讓我覺得渾身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她會把籃子放下,然后拿起另一把鐵鍬,默默地幫我清理挖出來的石塊。她的動作很利落,一點也不像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我好幾次勸她別干了,這種粗活不是她該干的,可她總是不聽,只說兩個人干活快。

我們就這樣,一個挖,一個清,雖然話不多,但那種默契,卻比任何語言都來得實在。

陽光下,她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幾縷被汗水打濕的頭發(fā)貼在臉頰上,讓她那張清秀的臉,多了一份別樣的生動和美麗。

我常常會看著她的側影,看得有些出神。

到了第三天,我終于兌現了我的承諾。

我把我爹留下的一套木工工具,拿到鎮(zhèn)上的木匠鋪,押給了老師傅,借了五塊錢。這套工具是我爹的遺物,也是我最寶貴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動它。

我拿著這五塊錢,先去藥鋪,抓了兩份一模一樣的藥,一份給我娘,一份給林晚秋的娘。然后,我又咬著牙,割了一斤肉,買了十個白面饅頭。

當我提著這些東西,出現在林晚秋家門口時,她正在院子里劈柴。

看到我手里的東西,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你哪來的錢?”她急切地問,眼神里帶著一絲擔憂,生怕我又干了什么傻事。

我把那張木匠鋪的押條遞給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等我們掙了錢,我第一時間就去把工具贖回來?!蔽铱粗?,眼神堅定。

林晚秋捏著那張薄薄的押條,看了很久很久。我看到她的眼圈,又紅了。

她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接過我手里的東西,轉身進了廚房。

那天晚上,我們兩家人,第一次吃上了一頓像樣的晚飯。肉香和麥香,飄滿了兩個相鄰的院子。

我娘和林嬸子的精神頭,都好了很多。她們坐在桌邊,看著我們,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從那天起,我們開荒的勁頭更足了。

村里人很快就發(fā)現了我們的“秘密行動”。起初,大家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有人說我陳建軍是異想天開,也有人說林晚秋一個民兵連長,跟著我去干這種傻事,是昏了頭。

風言風語,自然也傳到了王大拿隊長的耳朵里。

那天下午,王隊長黑著一張臉,親自上了山。

“陳建軍!林晚秋!你們兩個在搞什么名堂?不好好上工掙工分,跑這荒山上來搞資本主義尾巴?”王隊長的嗓門,震得山坡上的石頭都仿佛在抖。

我心里一緊,停下了手里的活。

林晚秋卻不慌不忙地放下鐵鍬,迎了上去。

“王隊長,我們沒有搞資本主義尾巴?!彼槐安豢旱卣f道,“這片荒地是建軍家的自留地,政策允許開墾。我們是響應號召,向荒地要糧食,為集體做貢獻?!?/p>

她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把王隊長都給噎住了。

“你……”王隊長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一個民兵連長,不好好帶頭,跟著他瞎胡鬧!”

“我正是在帶頭?!绷滞砬锏难鼦U挺得筆直,“帶頭自力更生,艱苦奮斗。這不正是我們應該做的嗎?如果隊長覺得我們做錯了,可以去公社反映,我們接受組織的批評?!?/p>

王隊長被她堵得啞口無言,一張黑臉憋成了豬肝色。他大概是沒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林晚秋,口才竟然這么好。

最后,他只能悻悻地丟下一句“你們好自為之”,就氣呼呼地走了。

看著王隊長遠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對林晚秋豎起了大拇指。

她卻只是淡淡一笑,轉過身,繼續(xù)彎腰撿拾石塊。

那件事之后,村里人看我們的眼神,漸漸變了。從最初的質疑和嘲笑,變成了觀望和好奇。甚至有幾個年輕的小伙子,在農閑的時候,也會主動上山來幫我們搭把手。

我們那片荒坡,不再是我們兩個人的戰(zhàn)場。

半個月后,那片被荊棘和亂石占據的荒坡,終于被我們徹底清理了出來,變成了一片松軟平整的土地。

我們撒下了花生和紅薯的種子。

看著那片承載著我們所有希望的土地,我和林晚秋并排坐在田埂上,雖然累得快要散架,但心里卻前所未有的踏實和滿足。

夕陽的余暉,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緊緊地挨在了一起。

我轉過頭,看著她被汗水浸濕的側臉,在夕陽下泛著金色的光芒。

“晚秋,”我輕聲喊她。

“嗯?”她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謝謝你。”我說。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該說謝謝的,是我?!?/p>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但我們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在這片灑滿汗水的土地上,悄悄地生根發(fā)芽了。

第7章 瓜熟蒂落的日子

日子,就像我們種下的秧苗,在汗水和期盼中,一天天茁壯成長。

自從開荒之后,我的生活變得異常充實。白天和晚秋一起在坡地上勞作,除草、澆水、施肥,看著那些綠油油的葉子一天天舒展開來,心里就充滿了希望。農閑的時候,我就去鎮(zhèn)上攬些木工活,手藝是爹教的,雖然有些生疏,但肯下力氣,總能掙回一些零錢。

錢不多,但每一分都是干凈的,是挺直了腰桿掙來的。

我再也沒有去過大隊的瓜田,甚至路過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繞開走。那個夏天的羞辱,像一道疤,刻在了心里,時時刻刻提醒著我,人,不能沒有骨氣。

林晚秋也變了。

她依然是那個一絲不茍的民兵連長,但臉上的冰霜,卻徹底融化了。她會笑了,尤其是在我們那片坡地上的時候。她會指著一棵長得格外壯碩的紅薯藤,對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笑容,比地里所有的莊稼都好看。

我們兩家的關系,也變得越來越親近。

我每天都會去她家,幫著挑滿水缸,劈好夠用兩天的柴火。她娘的身體,在藥物和精心照料下,漸漸好了起來。有時候我過去,她娘會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上半天,說晚秋的脾氣倔,讓我多擔待。

我總是笑著點頭,說:“嬸子,晚秋好著呢?!?/p>

我娘的身體也好了大半,已經能下地走動了。她常常會做好一些吃食,讓我給晚秋送去。兩個母親,隔著院墻,也能聊上小半天。

村里人看我們的眼神,也徹底變了。再也沒有人說閑話,取而代代之的,是贊許和羨慕。甚至王大拿隊長,在一次社員大會上,還點名表揚了我們“自力更生、開荒生產”的精神。

我和林晚秋之間,那層窗戶紙,雖然誰也沒有捅破,但彼此的心意,卻都像鏡子一樣明了。

我們之間的交流,依然不多。但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足以勝過千言萬語。

我記得有一次,我在地里干活,不小心被鋤頭劃傷了腳,血流不止。她看到了,二話不說,撕下自己干凈的衣角,蹲下來,小心翼翼地為我包扎。

她的手指很涼,觸碰到我的皮膚,卻讓我感覺心里一陣滾燙。我看著她低著頭,專注地為我處理傷口,那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樣。

“晚秋……”我忍不住輕聲喊她。

她“嗯”了一聲,沒有抬頭。

“等……等秋后收了花生,賣了錢,我……我就去你家提親?!蔽乙膊恢滥睦飦淼挠職?,就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她包扎的動作,猛地一頓。

空氣,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我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生怕她會拒絕,或者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抬起頭,臉上泛著一抹可疑的紅暈,一直紅到了耳根。

她沒有看我,而是看著遠處的青山,聲音小得像蚊子叫:“誰……誰說要嫁給你了……”

雖然是句嗔怪的話,但那語氣里的嬌羞,卻讓我心里樂開了花。

我知道,她答應了。

秋天,如約而至。

我們的坡地上,迎來了大豐收?;ㄉY得又大又飽滿,紅薯也一個個長得喜人。

我們把收獲的果實,用板車一車一車地拉到鎮(zhèn)上去賣。因為我們的東西品質好,很快就銷售一空。

除去成本,我們凈掙了一百多塊錢。

當我把屬于林晚秋的那份,五十多塊錢,整整齊齊地交到她手上時,她的手都在抖。

“建軍哥……我們……我們有錢了?!彼粗?,眼睛里閃著淚光。

“是啊,”我笑著,伸手,輕輕地幫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我們有錢了。以后,我們會有更多的錢,會讓嬸子和我娘,過上好日子。”

我用我掙到的第一筆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鎮(zhèn)上的木匠鋪,贖回了我爹的那套工具。

當我把那套擦拭得锃亮的工具重新拿在手里時,我感覺,我不僅贖回了工具,更贖回了一個男人的尊嚴。

那天晚上,我揣著剩下的錢,和我娘一起,走進了林晚秋家的院子。

院子里的老棗樹上,已經掛上了幾顆紅通通的棗子。

林晚秋和她娘,像是知道我們要來,早早地就等在了堂屋門口。

在兩個母親含笑的目光中,在林伯溫和的遺像注視下,我走到林晚秋面前,把那份用紅紙包好的彩禮,鄭重地交到了她手上。

我沒有說什么海誓山盟,只說了一句:“晚秋,以后,我養(yǎng)你?!?/p>

她紅著臉,低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個秋天,我們結婚了。

婚禮很簡單,只請了村里的鄉(xiāng)親們吃了頓飯。但那是我一生中最熱鬧、最幸福的一天。

那天,王大拿隊長也來了,喝得滿臉通紅,拍著我的肩膀,一個勁兒地說:“建軍,好樣的!你小子,有出息!”

我只是嘿嘿地笑。

我知道,我的出息,是那個夏天,一根麻繩,一場“審問”,和一個叫林晚秋的姑娘給的。

第8章 手腕上的勛章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溫馨,像一碗溫吞的白粥,雖不濃烈,卻最是養(yǎng)人。

我們把兩家的院子打通,成了一家人。我用開荒掙的錢和我的木工手藝,把兩邊的房子都翻新了一遍。屋子亮堂了,院子也更寬敞了。

我和晚秋依舊很忙碌。那片坡地,在我們的精心打理下,年年都有好收成。后來,村里搞起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我們大膽地承包了村后的一大片山林,種上了果樹。

我們的日子,就像那山上的果樹一樣,一年比一年好,一年比一年甜。

幾年后,我們的兒子出生了,取名陳念安。我希望他能一輩子平平安安,也希望他能永遠感念我們今天生活的來之不易。

晚秋不再擔任民兵連長了,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家庭和我們的果林上。她不再穿那身藍色的制服,換上了普通的布衣,但她在我心里,永遠是那個英姿颯爽、脊背挺得筆直的姑娘。

她的脾氣,還是有些倔。我們偶爾也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但每次,只要我一看向她,想起那個夏天的午后,想起那碗黑乎乎的藥湯,我心里的那點氣,就瞬間煙消云散了。

我知道,這個女人,把她一生最好的年華,和最深的信任,都給了我。我欠她的,一輩子都還不完。

手腕上那道被麻繩勒出的印痕,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變得很淺很淺,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了。

可它卻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

它不再是羞辱的標記,而是一枚見證。見證了我的荒唐和怯懦,也見證了我的醒悟和成長。見證了一個姑娘的良苦用心,也見證了一段在泥土里開出的,最質樸的愛情。

兒子念安漸漸長大,他很調皮,像極了小時候的我。他最喜歡纏著我,問我手腕上那道疤的來歷。

每次,我都會把他抱在懷里,笑著告訴他:“這是一枚勛章,是媽親手頒給我的?!?/p>

晚秋在一旁聽到了,總會嗔怪地瞪我一眼,臉上卻帶著笑。

“別聽你爸胡說,那是他當年不聽話,我罰他的?!?/p>

“罰什么呀?”念安好奇地追問。

“罰他……”晚秋故意拉長了聲音,看了我一眼,然后笑著對兒子說,“罰他,要對我好一輩子?!?/p>

我哈哈大笑,把她們母子倆緊緊地摟在懷里。

陽光透過窗戶,暖洋洋地灑在我們身上。院子里,我們當年種下的那幾株向日葵,如今已經繁衍成了一大片,金色的花盤,像一張張燦爛的笑臉,向著太陽。

我常常會想,如果那個夏天,林晚秋沒有用那根麻繩捆住我,如果她沒有把我?guī)Щ丶摇皢为殞彙?,我的人生,會走向何方?/p>

或許,我會一直沉淪下去,變成一個連自己都唾棄的,被生活壓垮的懦夫。



是她,用一種最激烈,也最溫柔的方式,在我人生的岔路口,狠狠地拉了我一把。

那根繩子,捆住的是我一時糊涂的身體,解開的,卻是我被貧窮和自卑束縛了一整個青春的心。那場審問,審的不是一個西瓜,而是我作為一個男人的責任與擔當。

如今,歲月流轉,我們都已不再年輕。但每當看到晚秋眼角的笑紋,看到兒子健康成長的身影,看到我們用雙手共同創(chuàng)造的這個家,我都會從心底里感謝那個燥熱的夏天。

感謝那片瓜田,感謝那根麻繩,更感謝那個用一生來兌現“單獨審問”的姑娘。

她是我陳建軍這輩子,最光榮的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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