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烏鎮(zhèn)東柵深處，藏著一座荒廢的崔氏古宅。宅內庭院中央，立著一架百年紫藤，藤蔓盤桓如虬，枝葉間綴滿淡紫色花苞，卻從不在白日綻放。當地人說，這古宅與 “崔羽化蝶” 的傳說緊緊纏在一起，每逢暮春的陰雨天，便能撞見幾分不尋常的景致。

古宅的紫藤花有個怪處：陰雨天的夜里，花苞會透出淡藍色微光，微光順著藤蔓蔓延，在地面映出細碎的光斑，似有無數細小的蝶翅在光影間顫動。風穿過紫藤架時，不似白日那般帶起花香，反倒裹著一絲極輕的、類似絲綢摩擦的聲響，那聲音縹緲又柔和，似從花苞里鉆出來，繞著藤蔓轉了幾圈，又悄悄隱入雨幕。

崔羽化蝶的異象，多在子夜時分顯現。彼時雨勢漸小，紫藤花苞會緩緩舒展，花瓣層層展開，露出中間淡金色的花蕊，花蕊中竟浮著一縷淡青色的霧氣。霧氣漸漸凝聚，在空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似裹著素色衣袂的身影，輪廓周圍繞著細碎的光斑，光斑落地時，會化作極小的蝶蛹，蝶蛹通體透亮，能看見內里蜷縮的蝶翅紋路。待霧氣完全凝聚，紫藤花會突然全部綻放，無數淡紫色花瓣隨風飄落，落在光斑化作的蝶蛹上，蝶蛹便開始輕輕顫動，發(fā)出極輕的 “簌簌” 聲。

最奇的是化蝶的瞬間。當第一縷晨光透過云層灑向紫藤架，顫動的蝶蛹會驟然裂開，從中飛出一只通體淡青的蝴蝶，蝶翅上印著與紫藤花苞相似的淡紫色紋路，翅膀扇動時，會帶起細碎的藍色微光。這蝴蝶從不遠離紫藤架，只在藤蔓間翩躚，偶爾停在老舊的窗欞上，翅膀輕顫間，窗欞上會浮現出模糊的字跡，似是某種古老的詩句，卻無人能完全辨認。待日頭升高，蝴蝶會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一縷淡青色霧氣，融入紫藤藤蔓中，只留下窗欞上的字跡，被隨后的雨水漸漸沖刷干凈。

關于崔羽化蝶的傳說，烏鎮(zhèn)的老人代代相傳。有人說崔羽本是古宅舊主，因癡戀紫藤花，魂魄與花魂相融，每逢暮春便化作蝴蝶，守護著這架紫藤；也有人說她是誤入古宅的花靈，借崔氏之名修行，化蝶是為了汲取晨光中的靈氣。如今崔氏古宅的門扉早已朽壞，庭院里的雜草卻從不纏繞紫藤架，每逢暮春陰雨天，仍有人會遠遠望見紫藤花架上的淡藍色微光，聽見那縹緲的絲綢摩擦聲，卻始終無人敢在子夜時分靠近 —— 怕驚擾了化蝶的崔羽，也怕自己陷入那亦真亦幻的景致里，分不清是蝶是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