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木罌渡河·韓信滅魏

劉邦彭城之?dāng)『?，許多諸侯背叛了漢王。魏王豹一回到封國，便迅速封鎖了河關(guān)（現(xiàn)在的陜西省渭南市大荔縣朝邑鎮(zhèn)東南約 10 公里處黃河西岸臨晉關(guān)，后改名為蒲津關(guān)），切斷了漢軍的退路，公然叛漢與楚約和。劉邦他任命韓信為左丞相，率兵攻打魏王豹。

魏王豹得知韓信率兵前來攻打，心中卻并未太過擔(dān)憂。他自認(rèn)為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將重兵布守在蒲坂，封鎖了河關(guān)。他心想，只要守住這黃河天險，韓信就難以渡河，更無法進攻魏國。于是，他每日在城中飲酒作樂，坐等韓信退兵。

韓信策馬巡視黃河岸邊，望著對岸魏軍嚴(yán)密布防的河關(guān)，心中清楚，正面強攻不過是以卵擊石，唯有智取方可破敵。一番深思熟慮后，聲東擊西之計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韓信一聲令下，漢軍迅速行動起來。河關(guān)附近，營帳如雨后春筍般搭建而起，無數(shù)旌旗在風(fēng)中烈烈作響，上書 “漢” 字，遠遠望去，氣勢恢宏。士兵們忙忙碌碌，將一艘艘戰(zhàn)船推至河邊，這些戰(zhàn)船排列整齊，船身嶄新，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韓信還特意挑選了一批嗓門洪亮的士兵，他們手持長戟，齊聲吶喊：“踏平魏國！活捉魏王！” 這吶喊聲震耳欲聾，在黃河兩岸久久回蕩，驚起一群群飛鳥。隨著士兵們的呼喊，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仿佛一場風(fēng)暴即將來臨。

魏王豹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趕忙登上城樓眺望。只見河關(guān)對岸漢軍密密麻麻，戰(zhàn)船林立，氣勢洶洶。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心中暗自叫苦：“韓信果然來勢洶洶，看來是要強行渡河了?！?他深知河關(guān)一旦失守，魏國便危在旦夕，于是立即下令：“將所有精銳兵力調(diào)往河關(guān)，加強防守！務(wù)必死守，不能讓漢軍前進一步！違令者，斬！”

漢二年八月，汾水河畔的秋風(fēng)卷著細(xì)沙，打在漢軍工匠的臉上。就在魏王豹將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河關(guān)時，韓信卻在夏陽精心部署著另一番行動。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覆蓋大地。夏陽的黃河岸邊，高邑等將領(lǐng)率領(lǐng)著伏兵早已集結(jié)完畢。這些士兵們身著黑色夜行衣，臉上涂抹著黑色的油彩，與夜色融為一體。他們身旁，是一個個用木頭和藤條制成的簡易木盆、木桶，這些簡陋的渡河工具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卻承載著漢軍的希望。

韓信蹲在作坊里，看著工匠將陶罐裹上牛皮，再用藤條十字捆扎?！犊脊び洝分窈啍傞_在膝頭，“匏瓠之器，可浮水”的記載旁，他用朱砂批注：“陶罐代瓠，牛皮代羽，可載甲士?！?/p>

“大將軍，這勞什子真能渡河？”老工匠王三捏著藤條，眉頭擰成繩結(jié)，“當(dāng)年李冰修都江堰，也沒這么折騰過！”

韓信摸了摸陶罐接縫處的牛油防水層：“李冰治水，我治兵。每筏載三人一馬，浮力幾何？”

王三掏出算籌，噼啪撥弄：“陶罐容水五斗，牛皮囊儲氣十升，浮力約兩千斤，夠了！”

韓信點頭，指著作坊外的木架：“再做三千個羊皮氣囊，浸過牛油后縫在木罌兩側(cè)?！彼肫鹦倥剃牭钠つ揖拼?，“皮囊若破，以麻灰塞之?！?/p>

韓信站在汾水西岸，望著對岸夏陽城的燈火，對曹參道：“命陳豨率五百魏降卒‘逃亡’，務(wù)必讓魏王豹得知?！?/p>

曹參不解：“為何送還？”

“讓他們帶假消息?！表n信展開偽造的《漢軍缺糧冊》，“就說我軍糧草不濟，木罌缻乃運糧車，不日將東渡取糧?！?/p>

三日后，夏陽城傳來密報：“漢軍缺糧，正在趕制木罌缻運粟米！”魏王豹拍案大笑：“韓信小兒，竟用飯桶渡河？傳我令：臨晉關(guān)增兵三萬，務(wù)必要將漢軍堵在河西！”

他轉(zhuǎn)頭對周叔：“待漢軍半渡，我親率鐵騎沖殺，教劉邦知道何為天險！”周叔望著魏王豹腰間的項羽玉玨，欲言又止——他分明看見，玉玨“忠”字刻痕已被磨得模糊。

中秋子夜，汾水水面浮著薄冰。韓信望著天上的北斗七星，斗柄指向“天權(quán)”星，正是《太公兵法》中“凡渡水，須候星象”的吉時。

“起筏！”他揮劍下令，三千木罌缻如黑色甲蟲般劃入水中。皮囊碰撞聲混著士卒的呼吸，在寒夜里形成詭異的節(jié)奏。曹參的筏子忽然傾斜，陶罐發(fā)出“咯咯”輕響，驚得他攥緊劍柄。

“莫慌！”韓信的筏子穩(wěn)穩(wěn)掠過，“左右晃蕩者，重心在馬；前后顛簸者，重心在人?！彼痉吨{(diào)整馬韁，木罌缻果然平穩(wěn)如初。

行至中流，西岸突然傳來喊殺聲——灌嬰率疑兵在臨晉關(guān)點火，“漢”字火把映紅河面。魏王豹在城頭望見，大笑：“韓信果然來攻臨晉！”他揮劍指向河西：“全軍出擊，踏平漢軍！”

當(dāng)魏王豹的鐵騎抵達臨晉關(guān)時，韓信的木罌缻隊已在夏陽登陸，并迅速到達魏都安邑城下。他望著夏陽城的夯土墻，對身邊的魏降卒道：“當(dāng)年你說魏王宮有酒窖，入口何在？”

降卒顫抖著指向城西竹林：“在……在竹林下，需搬開第三塊石板?！?/p>

韓信摸出斷劍，劍鞘上的“項燕”銘文擦過竹葉，發(fā)出沙沙輕響。他忽然想起項梁曾說：“安邑乃魏之要沖，得之可斷魏腰?！?/p>

“炸開酒窖！”他一聲令下，士卒將火把投入地道。片刻后，安邑城內(nèi)傳來悶響，酒香味混著濃煙飄出。百姓們驚呼：“糧倉起火了！”

魏王豹在臨晉關(guān)聽得真切，手中的令旗“啪”地掉落。他忽然想起韓信的勸降書：“降者，保你王位；拒者，屠你全城?！贝丝?，他終于明白，自己賭輸了。

安邑城破時，魏王豹躲在王府地窖，抱著金印發(fā)抖。韓信的斷劍忽然抵住他的咽喉，劍刃映出他蒼白的臉。

“你我曾在項梁帳中共飲，”魏王豹顫聲道，“為何苦苦相逼？”

“你騙劉邦時，可曾想過共飲之情？”韓信的劍尖刺破他的衣領(lǐng)，“項梁待你不薄，你卻首鼠兩端。”

魏王豹望著韓信腰間的赤霄劍，忽然笑了：“原來你也用漢王的劍，寒士終究是寒士，離不開帝王家。”

韓信瞳孔微縮，想起劉邦在京索之戰(zhàn)后拍他肩膀的手，那溫度與項梁的截然不同。他揮劍斬斷魏王豹的冠帶：“我用的不是劍，是民心?！?/p>

打掃戰(zhàn)場時，曹參捧著一堆破碎的木罌缻陶罐，苦笑道：“大將軍，這些飯桶竟成了神兵?！?/p>

韓信踢了踢陶罐碎片，見上面沾著牛油與草灰：“不是飯桶，是神器?！犊脊び洝氛f‘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今日全占了?！?/p>

他望向汾水，木罌缻的殘骸隨波逐流，宛如一片黑色的花瓣。遠處，漢王的使者快馬馳來，帶來劉邦的嘉獎：“韓信果乃神人也！”

韓信摸出懷中的《考工記》，在“匏瓠”頁寫下：“器雖小，可載千軍；志雖微，可定天下?！辈軈⑵骋娮舟E，忽然明白——這個寒士的眼里，從來不止魏王豹的魏國，而是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