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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自“十月雜志”微信公眾號，作者唐詩人

“為時代打節(jié)拍”的寫作

——評《英歌飯》

□ 唐詩人

《英歌飯》

陳崇正 著

作家出版社

生于潮汕、完成了《歸潮》之后的陳崇正，繼續(xù)寫出“英歌舞”題材的小說《英歌飯》，這對于熟悉陳崇正創(chuàng)作生活的讀者而言，不會感到意外。陳崇正雖已在大都市工作生活幾十年，卻一直維持著潮汕地區(qū)的口音、味覺和性情，他對家鄉(xiāng)的感情之深，在同代人中極為少見。2024年出版的長篇小說《歸潮》獲得諸多好評，這也指引著陳崇正繼續(xù)寫潮汕故事?！俺鄙悄軐懣蓪懙臇|西太多了”，我經常聽他發(fā)出類似感慨。潮汕英歌舞在網絡上風行之后，我們都期待著他寫個相關題材的作品?？梢哉f，《英歌飯》是我們期待已久的小說。

題材雖能預料，作家會怎么寫、能夠講個怎樣的故事卻無從把握。讀完《英歌飯》，看到陳崇正巧妙地將當下青年的就業(yè)難題與故鄉(xiāng)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傳承傳播關聯(lián)起來講故事，將中國現(xiàn)代電影史上的先驅人物、導演蔡楚生的事跡也融入其間，還是感受到諸多意外驚喜。陳崇正擅講故事，每一篇小說都有一些奇異細節(jié)。對于寫《歸潮》之前的陳崇正而言，奇異成分多為強化藝術性的奇思妙想。但《歸潮》以及新作《英歌飯》，奇異內容已轉變?yōu)橐恍╊H有意味的地方性知識以及一些被人遺忘的歷史細節(jié)。挖掘地方文化，勾連民族歷史，這讓陳崇正的《歸潮》《英歌飯》等新作在奇思妙想之外，更添了史料作為故事基底，民族性的文化情懷也更加清晰。

《英歌飯》篇幅不長，故事線索清晰，卻能“包羅萬象”。閱讀過程中，我驚嘆于陳崇正的敘事野心：他似乎想將我們這個時代讀者對于小說應該如何如何的所有期待都滿足一下，起碼是有所回應。比如小說應該有現(xiàn)實感，這可以從小說人物林清岳身上感受到。在廣州新媒體公司供職的林清岳，他之所以想拍點英歌舞視頻，直接的動力是希望做出一個爆款視頻保住工作，也讓公司走出危機。小企業(yè)創(chuàng)業(yè)艱難，大城市小職員的生存空間何在，這些都是很現(xiàn)實的、直接影響當下都市青年生活狀況的真問題、大問題，也正是這些“現(xiàn)實問題”讓《英歌飯》的故事得以啟動。再如小說要有歷史的厚度，這在小說中更為明顯，如小說以揭秘筆法講述核心人物羽薇薇的“前世今生”，以一個女子的傳奇人生增添著小說的歷史含量；而小說第三折“戰(zhàn)火”，直接寫潮汕青年的“抗戰(zhàn)”事跡，拓展著小說的歷史向度。小說寫潮汕英歌隊青年與日軍特務搏殺的場面，也是《英歌飯》最精彩的內容。陳崇正借鑒了《水滸傳》里水滸好漢們的打斗筆法，以恢弘的畫面感和細致精準的動作描寫，寫出了英歌舞之為“中華戰(zhàn)舞”的英勇神采。還如小說要表現(xiàn)深的人性，這似乎與《英歌飯》題材毫無關系，但陳崇正為羽薇薇虛構了一個當代的“再世傳人”沈悅菱，寫她如何被動地成為電視臺炒作對象、最后遭受輿論攻擊，這些情節(jié)能看到世俗利益背后人性的詭譎。此外，還如小說要有文化含量，這是最容易感受到的特質?！队⒏栾垺纷掷镄虚g都埋藏著潮汕地區(qū)的民間文化，工夫茶、獅頭鵝、蠔殼墻、牛肉丸、潮汕方言等等，都在講故事的過程中不經意間地得到表達。還如小說要兼顧表現(xiàn)地方性、民族性與世界性等等，包括小說要有的人性、神性，都能在《英歌飯》里感受到。在后記部分，作家袒露了創(chuàng)作《英歌舞》的思想意旨：“我不斷在故鄉(xiāng)與世界之間尋找文學的最大公約數，將地域經驗提煉成人類的普遍共情，讓它超越地域寫作，成為一種具有普遍精神力量的文化鑰匙?！边@些宏大的文學抱負，都已或顯或隱地化作了文學細節(jié)，等待著讀者去領會和闡發(fā)。

當前時代，人們對小說充滿了各種期待，關于好的小說應該具備哪些特質，也是蕪亂得很。沒有標準，卻又要滿足各類型接受者的文化訴求，甚至要承受各領域讀者的“審判”，這讓很多作家感到困惑，不知道該怎樣取舍。讀陳崇正的《英歌飯》，也能感受到這種困惑。但擅于謀篇布局的陳崇正，他像蜘蛛吐絲織網一般，整個網有著縝密的結構線索，每一個網點也都是布滿信息的觸角。為此，《英歌飯》可視作一個綜合性的文本，作家希望將各類型讀者的閱讀期待都裝置在他的敘事網點中。這種“綜合性”，也像小說所講述的“英歌飯”一般，是“齊心合力一起煮”的“百家飯百家菜”，意味著“平安”和“好意頭”。

或許，我們還會好奇小說題名為何叫“英歌飯”而不直接叫“英歌舞”。就小說篇幅而言，描寫英歌舞的部分遠遠大過英歌飯相關內容。拋開技術層面的考慮，我感覺“英歌飯”是一個為小說定性、定位的標題。英歌飯是英歌舞表演的前奏，是老百姓為英歌隊祈福鼓勁的方式。陳崇正寫《英歌飯》，為當代英歌舞補上現(xiàn)代意義上的歷史前奏，尤其為女子英歌舞“追根溯源”。小說虛構的一代名角羽薇薇，敢于打破傳統(tǒng)規(guī)矩，她組建的女子英歌隊“仿佛‘為時代打節(jié)拍’”。陳崇正創(chuàng)作《英歌飯》，也有一種“為時代打節(jié)拍”的意味，這是一種應時代而生、主動為當下社會文化熱點“打節(jié)拍”的寫作。文學的“打節(jié)拍”不是單純的鼓掌，而是讓時代的步伐進行得更沉穩(wěn)有力、更具文化底蘊?！队⒏栾垺窞槌鄙堑貐^(qū)火爆的英歌舞構造了一個流淌著英雄血脈的傳奇故事，也為當前新一輪的地方性寫作熱提供了一個尋根源、續(xù)傳統(tǒng)的啟示性文本。

作者簡介

唐詩人，1989年生，文學博士?，F(xiàn)為暨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理事、州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特邀研究員、廣東省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青年工作委員會執(zhí)行主任、“粵港澳大灣區(qū)文藝新星”。已出版《文學的內面》《張欣論》《當代文學見言錄》《文學中的廣州·小說》等。現(xiàn)階段主要從事文學批評、城市文學與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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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歌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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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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