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去朋友老趙所在的城市出差，辦完事后，看到時間還早，想到和老趙近十年時間不見了，想和他聚一聚，聊一聊，便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老趙接到電話后，倒還熱情，要我過去坐坐，并發(fā)了一個定位給我。

我和老趙相識于十年以前，那時候我們在一家公司上班，均已成家生子，老婆孩子不在身邊，我們作為管理人員，住一間宿舍。

晚上閑來無事，我們下下象棋，喝喝酒，聊聊國際形勢和奇聞趣事，聊天話題頗多。聊到興頭上，兩人唾沫橫飛，為一個觀點爭執(zhí)不休，但從不會紅臉。

同事兩年，我們結(jié)下深厚友誼。但有一次，他放了我的鴿子，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那年過年放假前，我打電話給妻子，過年可能不回老家，等年后清明節(jié)再回去。但我還在猶豫中，不排除改變主意，也想回家看看父母和兒子。

當時老趙的妻子在附近城市上班，他的兒子留在老家給父母帶，他對我信誓旦旦，過年他不回老家，也不去妻子那里，陪我在公司過年，哥倆一身輕松出去游玩，喝喝酒，下下棋，自在灑脫。

我信了他的話，決定不回老家了。哪知道到了大年三十的早晨，他對我說，還是去他老婆那里過年，不然他老婆會生氣。

我自然不能攔住他，他老婆離得不遠，陪老婆過年，天經(jīng)地義，人之常情。

我一個人無聊透頂，熬過了過年那幾天，有些后悔沒回老家。

大年初八，老趙回到公司宿舍，我對他笑罵：“這個年我過得太無聊了，被你放了鴿子。”

老趙一臉訕笑，他帶了很多好吃的給我，又請我去餐館喝酒吃飯，很快堵住了我的嘴。

一起工作兩年后，我和老趙先后離開了那家公司，另謀發(fā)展。老趙去了他老婆的城市，我仍留在當?shù)兀チ肆硪患夜尽?/p>

分開這十年來，我們?yōu)楦髯缘纳詈褪聵I(yè)奔波忙碌，沒有再見過面。我們偶有聯(lián)系，每次說找個機會聚聚，總是遇到事情耽擱，不了了之。

聽說老趙和妻子自己創(chuàng)業(yè)，混得風生水起，我只有耳聞，沒有去看過。而我這幾年不順利，自己創(chuàng)業(yè)失敗，倒欠一身債，不得不繼續(xù)打工，在一家公司跑業(yè)務，為幾兩碎銀，每天到處奔波，忙忙碌碌。

前幾天，我去老趙所在的城市出差，辦完事后，昨天早晨準備回公司?？吹綍r間早，沒什么事，便聯(lián)系上老趙，過去玩一下。

我買了一點禮品，打車來到老趙發(fā)來的位置，有一棟二十層的辦公樓，我不確定老趙的公司是不是在這里，便打電話給他，他叫我坐電梯上八樓。

來到八樓，出了電梯，走了幾步，是公司前臺，墻上一行鎦金大字，是公司的名稱，十分顯眼。旁邊放了兩盆發(fā)財樹，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一個青春靚麗的前臺小妹熱情地問我找誰，我隨口一說：“找老趙。”

前臺小妹對我說：“找趙總是嗎？他現(xiàn)在有客人?！?/p>

我回她一句：“和他約好的。”

小妹不敢怠慢，把我?guī)У娇偨?jīng)理室，我大大咧咧地進了辦公室，想象著和老趙擁抱的場面。

辦公室里面裝修富麗堂皇，典雅大氣。老趙西裝筆挺，頭發(fā)一絲不亂，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正和幾個穿著整齊的男人在聊天。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老趙看見我，起身招呼我坐下。我打量那幾個人，像是企業(yè)老總、領(lǐng)導干部的模樣。

我放下禮品，對老趙說：“來得不湊巧，你現(xiàn)在有客人，方便嗎？”

老趙說：“方便，方便，大家都是朋友?！?/p>

老趙向那幾個人介紹我是多年前的老朋友，接著向我介紹那幾個人，有公司所在地的主管領(lǐng)導，有某銀行的行長，有某公司的老總。他們向我點點頭，一番寒暄。

我和老趙客套幾句后，他們接著聊起來。

旁邊大腹便便的銀行行長指著我問老趙：“趙總，這位老總是做什么生意？”

老趙還沒開口，我尷尬地回答：“打工的，在一家公司跑業(yè)務。”

他點點頭，“哦”了一聲，沒有和我再說話。

老趙偶爾和我說幾句，更多的時間和他們聊天。

他們關(guān)系熟絡，聊得輕松自在、眉飛色舞，聊的話題都是，哪個老總剛買了二十畝地建廠房，哪個老總剛花三百萬買了一幢別墅，什么時候約著一起去國外考察學習。

他們說的話題，和我是兩個世界，我是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后來聊起老婆孩子的話題，老趙說他的一個客戶和結(jié)發(fā)妻子離異了，剛?cè)⒘四贻p漂亮女人。

為打破沉悶，我說起老趙當年的趣事，說他那時候英俊瀟灑，有個女人追求他，不知他已結(jié)婚，后來還驚動了嫂夫人。

我又說起老趙那年和我約好一起過年，后來又放我鴿子，大年三十找老婆去過年了，害得我一個人無聊透頂。

大家哈哈大笑，老趙嘿嘿一笑，不過，我注意到他一閃即逝的神情，貌似并不愿意提過去的陳年舊事。

隨后，他們聊得熱火朝天，我更是插不進話，如坐針氈，有一種想逃離的沖動，我不停喝茶，掩飾內(nèi)心的尷尬。

終于聊得差不多了，到了中午十二點，老趙對我說：“中午我請幾位領(lǐng)導和老總吃飯，一起去吧？”

我連忙起身，說道：“不了，不了，我們碰碰面就行了，公司里還有事，我要先走了，你們?nèi)グ伞！?/p>

我向老趙和幾位領(lǐng)導、行長、老總打了聲招呼，轉(zhuǎn)身走了。

老趙倒還熱情，把我送到電梯口，遞給我一盒包裝精美的茶葉，看樣子價錢不菲。

他說：“這是朋友送的，我都喝不完，你帶去喝吧。下次有空，單獨聚聚。”

我推脫不得，直好拿著茶葉，進了電梯，向他揮手再見。

出了電梯，離開大樓，我長吁一口氣，感覺自在多了。

我意識到，我和老趙的距離越來越遠了，我們越來越陌生，已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不是一個檔次的人。

盡管他說客套話，說我們有空再單獨聚聚，但是我應該再不會主動找他了。

我們不是一個圈子，不必強行融入，進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圈子，終究是一個局外人，別人就算表面客客氣氣，實質(zhì)上對你嗤之以鼻，自己討不自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無關(guān)富貴，和自己同層次的人交往，會更加開心自在。我看著藍藍的天空，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