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剛從處長辦公室出來時，正好在門口遇見科長胡海平。

他看著胡海平那張鐵青的臉，心里有點發(fā)虛，剛才匯報工作的時候，是不是沒把門關嚴實？剛才處長隨口問了一下他對科里的情況是否有建議，他就憋不住地提點了看法，當時一激動，說了幾句對胡科長不敬的話。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陳剛都無法安心工作，不時看著窗外的香樟樹發(fā)呆。

晚上，他把擔憂告訴了妻子。他們是大學同學，畢業(yè)后都不想再回老家，就一起來到南方找工作，最后他順利考上公務員，妻子就找了家民辦學校當老師。民辦學校老師很辛苦，早出晚歸不說，還有招生任務，完不成任務就得扣獎金。

妻子一聽也著急了?！澳愫么跻苍跈C關里待了十年了，科長如果不是處長信得過的人，早就被調走了，你怎么能在處長面前說科長的壞話？”

陳剛像泄了氣的皮球，他說：“要命的是，最近科里要調一個人下鄉(xiāng)掛職鍛煉?！逼拮右宦牳鷼饬耍骸澳阍趺茨茉谶@個節(jié)骨眼上掉鏈子。兒子還在上幼兒園，接送孩子就靠你悄悄溜出來。你說你要是下鄉(xiāng)了，我們娘倆怎么過？”

“那怎么辦？”

“你現在去給科長解釋解釋。”妻子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陳剛本不想去，可是禁不住妻子的嘮叨，只得勉為其難。臨出門前，妻子給他兜里塞了兩千元：“別空手去?！?/p>

胡科長的家住在當地新建的一個豪華小區(qū)，離陳剛的家并不遠。陳剛騎著自行車，穿過兩條馬路，來到了科長家樓下。他轉了兩圈，才下定決心上了樓。當初還是科長搬新家，大伙湊份子到他家祝賀，他才認了門的。

陳剛小心翼翼地坐在科長家的沙發(fā)上，和科長解釋白天在處長那說的話。可科長鐵青的臉還是那么難看。陳剛的掌心都出了汗，他口才并不好，感覺越說越說不明白了。

這時，科長夫人拿來一個藥瓶給科長，胡科長吃了里面的藥，臉上才漸漸地有了血色，不像之前那么難看了。

“最近胃疼，所以臉色不好?！彼樕仙踔练浩鹆艘唤z笑意，不經意地看了看陳剛，卻閉上了眼睛：“我有點累，想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标悇偯嗣诖瑓s猶豫了，手沒伸進去，便不得不離開了。

“小陳，你也來了?！标悇倹]想到會在樓梯口與同事老馬面對面撞了個正著。

他很奇怪老馬口中的“也”字。而老馬以為陳剛已經曉得他的來意，很直接地說：“這次科里下鄉(xiāng)的名額，聽說是去當副鄉(xiāng)長，而且很有可能一年就轉正，機關里競爭太激烈?！?/p>

陳剛倒不笨，他立刻明白了老馬來干什么的。聽老馬的口氣，可能科里其他人都來拜訪過科長了。這時他有一絲后悔，沒把兜里的錢塞在科長夫人手里。

回家后，妻子接過沒有送出的錢，又狠狠地說了他一通，可別無他法，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下鄉(xiāng)名單很快出來了，陳剛意外地被推薦出去當副鄉(xiāng)長。

難道是處長幫的忙？陳剛疑惑了，他決定去處長那探個究竟。

辦公室門虛掩著，他聽到科長在里面說話。

“我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讓陳剛去？”

“他知道你的事太多了，留在身邊是個定時炸彈?！碧庨L的聲音冷冷的。

陳剛悄悄地離開了。回家后，他便把老母親從鄉(xiāng)下接來照顧妻兒，自己準備安心下鄉(xiāng)當官了。

沒想到三天后，他被紀委的人請去“喝茶”。他們拐彎抹角地盤問了半天，陳剛才搞清楚，是有人舉報他這次能當上副鄉(xiāng)長，是賄賂領導得來的機會。他只能反復解釋自己那天為什么會去科長家。

一個星期后，他沒被揪出任何問題。倒是處長和科長都被查出了問題。組織部開會宣布，陳剛仍調回原單位，接替副科長職務，下鄉(xiāng)一事從別的處另外調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