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3月的一天清晨，陳毅推門而入，笑著說：‘主席，聽說院子里多了幾輛小車？’毛澤東搖頭：‘陳毅，你想都別想！’” 簡短一句玩笑，卻把彼時延安的緊張與活絡(luò)寫得淋漓盡致。吉普車剛運到不久，干部們誰不眼紅？可在毛澤東看來，車輛是戰(zhàn)備工具，不是官氣的象征。這樣的細節(jié)，折射出那代領(lǐng)導(dǎo)人對資源的珍惜，也為日后“自己造車”埋下種子。

抗戰(zhàn)硝煙尚未散盡，國民黨的經(jīng)濟封鎖已經(jīng)收緊。延安的油料、橡膠都靠八百里外馱運，吉普車跑一趟便要精打細算。陳毅那句半真半假的“官僚主義”，其實是在提醒：若中國不能盡快擁有自己的工業(yè)體系，這幾輛吉普遲早得停在院里曬月亮。毛澤東聽得明白，卻只擺手：“先打下江山，再談造車。”戰(zhàn)略次序由此定格——先保生存，再談發(fā)展。

三年后，渡江戰(zhàn)役炮聲猶在南京城外回響，陳毅率華東野戰(zhàn)軍攻入市區(qū)。他在雨花臺寫下電報：“南京解放，工人愿守機器，盼中央派人接管�！泵珴蓶|批復(fù)八個字：工廠不停，職工不散。隨后，一項對工人待遇的摸底調(diào)查悄然展開。毛澤東南下時，在天津郊外遇見一群青工啃著冷窩頭，他蹲下身問：“小伙子多大？”“十七。”回答里透出的早熟與無奈，讓毛澤東心口一緊。隨行人員記下了這件事，兩個月后，中央撥款發(fā)到各大紡織、鋼鐵企業(yè)的工資賬戶里，“不欠老工人一分”成了硬任務(wù)。

也正是那段時間，“自己當家、樣樣要查”的口號掛進車間。工人第一次被邀請參加清點資產(chǎn)，機器銘牌、倉庫螺絲，都有人一本本登記。很多技師說“這一輩子頭回有人認真聽我說話”。這種被尊重的感覺，直接轉(zhuǎn)化為效率：到1950年底，全國停擺的大中型工廠復(fù)工率超過七成，長春機車廠的轟鳴聲又蓋過了北風(fēng)。

農(nóng)業(yè)要吃飯，工業(yè)要機器。1955年，東北寒夜里，鞍鋼工人掄錘檢驗國產(chǎn)錚亮的第一個鑄鋼大齒輪。與那齒輪同時誕生的，還有一種更“接地氣”的夢想：拖拉機。蘇聯(lián)人給了幾張圖紙，卻給不起成套車間。于是安東、齊齊哈爾的年輕人搬來油桶當模具，拿榔頭一點點敲�！皼]有鑄件？那就把廢鐵回爐！”幾句話，成千上萬的夜班升起火光。1957年2月16日，“鴨綠江一號”拖拉機咆哮著試車成功，首批樣機駛進天安門。毛澤東說：“工人一團結(jié)，鐵疙瘩也能變蛟龍。”一句夸獎，在工人圈里比獎金還管用。

然而真正讓城市里的人眼前一亮的，是汽車。長春勝利大街旁那間簡陋設(shè)計室里，畫圖桌被煤煙染得發(fā)黑。設(shè)計員余承堪常兩手一攤：“卡車能造，轎車缺資料�！睆S區(qū)廣播卻反復(fù)放一句話——“再好也不是咱自己的！”這正是毛澤東對外來汽車的態(tài)度。其實他并非排斥外國技術(shù)，當年在延安，他就多次臨時借用那輛陳嘉庚贈送的福特車出行，還讓警衛(wèi)員張思德站在后踏板警戒。可扶著車門時，他更想的是“中國人也該有自己的小汽車”。

1956年，“解放”牌卡車下線。那天，測試場上塵土飛揚，駕駛室里插著一面小紅旗。轎車項目卻遲遲沒有眉目。直到1958年春，一封信擺到毛澤東案頭：一汽廠長匯報，可在一年內(nèi)交出國產(chǎn)高級轎車樣車。毛澤東批示“立即試辦”。動力科的老技師孫瑞龍卻嘀咕：“沒模具沒圖紙，真能干成？”可就在5月21日，紫禁城午門外響起引擎聲——一輛黑色樣車貼著白紙牌照駛?cè)胫心虾�，車頭鑲著兩個大字：“東方”。毛澤東看得眉飛色舞，“坐上去，試一圈！”那天，他連繞中南海三匝，下來后只說一句：“可以再快點�！�

“東方”只是預(yù)演。廠里緊跟著提出更大膽的計劃：八一建軍節(jié)以前，造出完全符合同級別外事規(guī)格的國產(chǎn)轎車。技術(shù)員用教科書厚紙板剪輪廓，用糨糊粘出車身曲線，再用木槌慢慢敲出鋼板弧度。鈑金車間燈火通明的夜里，總能聽見錘子節(jié)奏——乒乒乓乓，像打鼓。有人數(shù)過，從敲第一塊前翼子板到完成整車噴漆，只花了二十二天。更難的是發(fā)動機。V8的核心部件曲軸需要高精度磨削，進口設(shè)備根本等不到。車間師傅把廢舊坦克的減速箱拆開，取里面的軸承當自制床頭，硬是磨出了合格曲軸。三十三天，國人歷史上的第一臺國產(chǎn)V8點火成功，巨大的轟鳴把大家震得直眨眼。

就在此時，陳毅去北京開會。散會后他直奔廠里，站到樣車旁連連稱奇：“這回我也想要一輛。”陪同的廠長只憋出一句：“陳副總理，指標不歸我管啊�！钡诙�，陳毅回到中南海向毛澤東匯報糧食統(tǒng)銷工作，末了笑嘻嘻補一句：“主席，新車真不錯�！泵珴蓶|瞥了他：“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都別想，等量產(chǎn)再說！”屋里眾人哄笑，一下子把氣氛烘暖。

8月1日，第一輛正式命名的紅旗轎車駛出總裝線，車標是一面舒展的旗幟，紅得像北方的初秋晚霞。北京市民第一次看見紅旗的車燈在長街上閃爍，都說“比洋車氣派”。國慶十周年閱兵排練時，周恩來親自挑選其中兩輛做檢閱車，軍樂隊鼓點一落，深色車身在陽光下像涂了油。盡管如此，毛澤東后來仍沿用那輛沉重的吉斯115防彈車檢閱，理由很簡單：“紅旗還是孩子，得養(yǎng)一養(yǎng)。”

1959年，紅旗轎車正式出現(xiàn)在國慶慶典隊伍中，成了共和國工業(yè)成就的象征�？上У氖�，直到1976年9月毛澤東逝世，他始終沒有坐著紅旗檢閱部隊。有人說這是遺憾，亦有人說他把榮譽留給后人。當年敲打第一塊車身鋼板的老工人李殿臣晚年回憶：“主席沒坐，那車就像給我們留的一個念想——中國人想干的事，沒有干不成的�！�

如今再看那句“陳毅，你想都別想”，倒像時代給所有創(chuàng)業(yè)者的提醒：資源有限，欲望有度，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終需靠雙手一點點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