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難得君

說起世界上最封閉的國家，很多人會立刻想到朝鮮。

但在中亞，有一個國家，它的封閉程度，它的神秘感，甚至超過了朝鮮。

它就像一個刻意被世界遺忘的角落，靜靜地待在那里，絕大多數(shù)人一生都不會與之產(chǎn)生交集。這個國家，就是中國的鄰居，土庫曼斯坦。

它不是一個熱門話題，在新聞里極少看到，在旅游攻略里近乎絕跡。

它仿佛一個活在21世紀之外的“隱士”，用一堵無形的高墻，將自己與外面的世界徹底隔開。

▌沙漠中的宿命

土庫曼斯坦的面積，大概相當于我們的四川省。

但在這片近五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超過百分之八十是浩瀚無邊的卡拉庫姆沙漠。

“卡拉庫姆”在突厥語里就是“黑沙漠”的意思。這里被稱為“世界干極”之一，夏季氣溫動輒超過五十度，炎熱和干旱是這片土地永恒的主題。

幸運的是，幾條河流像生命的脈絡一樣穿過沙漠，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橫貫中部和南部的卡拉庫姆運河。

這條運河修建于蘇毛時代，全長一千三百多公里，像一條人工的血管，滋養(yǎng)著兩岸的綠洲和首都阿什哈巴德。沒有這些水，這里的一切都無從談起。

翻開歷史，這片土地同樣飽經(jīng)滄桑。

公元前這里就活躍著游牧的斯基泰人，后來它成為波斯帝國、阿拉伯帝國、蒙古帝國版圖的一部分。

在絲綢之路上，那個叫做梅爾夫的古城，曾經(jīng)是連接東西方文明的重要樞紐，繁華一時。

它被一個個強大的帝國輪番統(tǒng)治，直到近代，并入了沙鵝，后來又成為蘇毛的一個加盟共和國。

這種被強大外力不斷塑造、缺乏自身穩(wěn)定主體性的歷史，或許在民族的記憶深處，埋下了一種對“外部世界”復雜而不安的情緒。

1991年，蘇毛解體，土庫曼斯坦終于獲得了獨立。但獨立帶來的，并非是一條走向開放的道路，反而是一條更加內(nèi)向、更加封閉的道路。

▌看不見的高墻

土庫曼斯坦是亞洲唯一一個聯(lián)合國承認的“永久中立國”。

阿什哈巴德市的中立拱門

這本應是一個促進和平與交流的身份，但在現(xiàn)實中，“中立”二字，卻異化成了一道絕佳的屏障，用來理直氣壯地隔絕外部世界。

這個國家的簽證拒簽率之高，在全球都名列前茅。理由千奇百怪，普通人想進去難如登天。

即便你萬分幸運地拿到了簽證，踏入其國境，迎接你的也是無處不在的嚴密檢查。

這里不允許隨意拍照，尤其是政府建筑、機場、軍事設施等，鏡頭對準哪里，可能都會引來麻煩。外國記者在這里是稀有物種，獨立媒體壓根不存在。

這種封閉，更深刻地體現(xiàn)在對國民思想和生活的塑造上。

已故的第一任總統(tǒng)薩帕爾穆拉特·尼亞佐夫，自稱“土庫曼巴?！?，意思是“所有土庫曼人的領袖”。

他在位期間，將這個國家變成了他個人的領地。他建造了無數(shù)自己的金色雕像，其中一座在首都的、12米高的純金雕像甚至能隨著太陽轉(zhuǎn)動，永遠面朝陽光（這座雕像在他去世后被拆除）。

他撰寫了一本名為《魯赫納瑪》（土庫曼語意思是：精神燈塔）的著作，將之抬高到與《古蘭經(jīng)》并列的地位。全國上下，從學生考學到司機考駕照，都必須學習背誦。

他甚至任性地將月份和星期改名，一月就用他的名字命名，四月用他母親的名字命名。

盡管在他去世后，一些最荒誕的規(guī)定（比如改月份）被廢除了，但那種深入骨髓的控制感并未完全消失。

歌劇、芭蕾舞這些“外來藝術”曾長期被禁止；男人留長發(fā)、蓄胡須被視為異端；公共場所全面禁煙；司機在車上收聽收音機也曾是違規(guī)行為。

這些細節(jié)，共同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規(guī)范著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

尼亞佐夫的時代在2006年因他心臟病突發(fā)而戛然而止。接替他的是他的長期牙醫(yī)兼副手，古爾班古力·別爾德穆哈梅多夫。

執(zhí)政初期，他曾展現(xiàn)出一些改變的跡象：一些過于扎眼的金色雕像被移走，那些被改掉的月份和星期名稱也恢復了原狀，互聯(lián)網(wǎng)的管制似乎也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這讓外界一度以為，這個封閉的國家即將開啟改革的進程。

然而，這種松動并未持續(xù)太久。很快，一種新的個人崇拜模式開始浮現(xiàn)。

這位新領袖的形象開始以另一種方式滲透到國民生活中，他健身舉啞鈴、他賽車、他唱歌、他寫詩作詞的視頻在官方媒體上循環(huán)播放。

他鐘愛的阿拉拜犬（一種中亞牧羊犬）也成為國民矚目的焦點，甚至被提升到國家文化象征的高度，為此專門立法保護，并樹立了巨大的金色雕像。

阿拉拜犬

更引人注目的變化發(fā)生在2022年，他將總統(tǒng)的權杖交給了自己的兒子謝爾達爾·別爾德穆哈梅多夫。

父親轉(zhuǎn)身擔任了被賦予極高榮譽的“國家領袖”，兒子則坐上了總統(tǒng)的位置，這在現(xiàn)代中亞政治中，構成了一種清晰的家族犬力傳承。

這意味著，盡管那個名為“土庫曼巴希”的絕對個人符號已然消逝，但一種以家族為紐帶的權力結(jié)構，在這個封閉的國度里穩(wěn)定地延續(xù)了下來。

犬力，在這里成了一件可以繼承的家族私產(chǎn)。

你可能會問，這里的人民不反抗嗎？這就引出了這個國家最核心的矛盾。

▌“幸?！钡募傧笈c真實的困境

土庫曼斯坦地下埋藏著驚人的財富，天然氣儲量位居世界第四，石油資源也相當豐富。加上人口只有六百多萬，理論上，這里的人民應該富得流油。

從表面看，確實如此。國家提供了令人咋舌的高福利：水、電、天然氣幾乎免費，汽油價格低到每升只要幾毛錢人民幣，醫(yī)療和教育幾乎不花錢。

首都阿什哈巴德被稱為“白色大理石之城”，據(jù)說用了超過四百萬立方米的白色大理石來貼面建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干凈得像一個科幻電影里的布景，還因此被載入了吉尼斯世界紀錄。

這座城市還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噴泉群之一，在沙漠中營造出夢幻般的水景。

這一切，看起來像一個用金錢堆砌出來的烏托邦。

但在這光鮮的表象之下，是另一種真實。

根據(jù)“全球權利指數(shù)”等機構的報告，土庫曼斯坦的人犬狀況長期位居世界最差之列。

所有豐厚的天然氣收入，并未被公平地惠及于民，而是流入了小團伙及其關聯(lián)企業(yè)的腰包。據(jù)西方媒體估計，已故總統(tǒng)尼亞佐夫個人在德國銀行就存有數(shù)十億美元。

免費的醫(yī)療背后，是醫(yī)療資源的極度匱乏和體系的落后，許多疑難重癥根本無法在國內(nèi)治療，而普通民眾想要出國就醫(yī)，又面臨著簽證和資金的巨大障礙。

免費的教育，灌輸?shù)氖潜粐栏窈Y選和限定的知識，而非獨立與批判性思維。

無處不在的白色大理石，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卻也讓整座城市缺少了人間的煙火氣，顯得冰冷而空曠。

那些宏偉的建筑和噴泉，在某種程度上，更像是為了展示犬力和掩蓋內(nèi)部空洞的裝飾品。

人們無法自由地獲取外界的信息?；ヂ?lián)網(wǎng)受到世界上最嚴格的管控之一，社交媒體、許多新聞網(wǎng)站都被屏蔽，外國的書籍報刊難以流入。

信息的單向流動，塑造了一個由官方定義的“現(xiàn)實”。他們就像被圈養(yǎng)在一個金碧輝煌的籠子里，有吃有喝，卻看不到籠子之外的廣闊天空。

那個在沙漠中燃燒了數(shù)十年的“地獄之門”（達爾瓦扎天然氣坑洞），仿佛是這個國家的一個巨大隱喻。

豐富的天然氣從地底涌出，卻被意外點燃，常年不熄。這既象征著資源被白白浪費的悲劇，也像極了這個國家人民被壓抑的內(nèi)心和無聲的吶喊，能量巨大，卻只能在禁錮中徒勞地燃燒。

▌結(jié)束語

土庫曼斯坦，它不是一個邪惡的國家，但它是一個充滿巨大矛盾和悲情的國家。

它擁有讓世界艷羨的財富，卻選擇了最極致的封閉。它的國民享受著令人瞠目的福利，卻也失去了最寶貴的自由，思想的自由和選擇看世界方式的自由。

寫這篇文章，查閱了無數(shù)資料，那種壓抑感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我們習慣了信息的奔流，習慣了想看世界就掏出手機，習慣了自由地表達喜怒哀樂。

我們很難想象，在同一個時代，就在我們不遠的地方，有幾百萬人過著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們的天空，被劃定了一個看不見的邊界。

我們不是他們，無法評判他們是否幸福。但我們能透過那層神秘的面紗，看到一種令人現(xiàn)實的存在。

生活的富足，并不僅僅是水電氣免費那么簡單；一個國家的強大，也絕不只是用白色大理石就能堆砌起來。

真正的繁榮，應該能讓每一顆心靈都自由地呼吸，能讓每一雙眼睛都看到真實而廣闊的世界。

希望有一天，那座無形的“高墻”能夠倒下，讓這片土地和這里的人民，能夠真正自由地呼吸，讓他們那些被沙漠掩蓋的美麗，不只是成為少數(shù)人知道的秘密，而是能坦然地向整個世界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