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1926年的老照片里，宋慶齡坐著，宋美齡站著，像極了一張普通姐妹合影?？煞糯罂?，宋慶齡袖口別著孫中山逝世周年的黑紗，宋美齡手里攥著蔣介石剛寄來的英文信——兩人中間，隔著一條即將撕裂中國的政治裂縫。拍照后不到一年，武漢政府與南京政府分家，姐妹倆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從此不再同框。

很多人以為她們的分歧是“愛情”害的，其實更早的伏筆藏在宋家早餐桌。倪桂珍要求孩子先背《圣經》再讀《三民主義》，宋耀如卻偷偷塞給慶齡《新青年》。父親給的火種，母親澆的冷水，讓兩姐妹一個長成“國母”，一個長成“永遠的第一夫人”。后來宋美齡在美國國會演講，一口軟糯的南方英文驚艷華盛頓，那是宋耀如當年請傳教士回家補課的副產品；而宋慶齡在亞非會議上用英文譴責殖民者，口音里帶著上海教堂唱詩班的節(jié)奏，同一口語言，卻走出了相反的命運。

1949年天安門城樓，宋慶齡穿旗袍站在毛劉之間，笑得像完成老師作業(yè)的好學生。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口袋里裝著一封沒寄出的信——寫給宋美齡，只有一句：“媽媽墓前的南洋杉長高了?！贝撕笕昀?，她每年清明去上海掃墓，都要在父母的墓碑旁留一只空椅子，椅面磨得發(fā)亮。1981年她去世，秘書在遺物里發(fā)現那張1926年的合影，背面寫著“Sister, may we meet before the camellia fades.”——山茶花早謝了，姐妹再沒見面。

安葬那天，上海飄著黃梅雨。抬棺的是中國福利會六個素不相識的司機，他們只知道“宋主席”生前規(guī)定：不發(fā)訃告，不開追悼會，骨灰盒上只寫“宋慶齡”三字，連生卒年份都省去。車隊經過淮海中路，紅燈前停了三秒——那是宋美齡1927年出嫁時，花車經過的同一道口。雨刷器一擺，照片里的旗袍與現實的骨灰盒重疊，像給舊上海補了最后一幀膠片。

后來有人把這張合影做成明信片，在旅游景點十塊錢三張。小販吆喝“民國名媛”，沒人提姐妹倆晚年隔著太平洋打同一場感冒：美齡咳一聲，慶齡第二天就低燒。歷史把她們撕成兩半，卻把病號記錄留在同一頁病歷。醫(yī)生欄簽字的人姓隋，是慶齡的養(yǎng)女隋永清的丈夫——他不說，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