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不想寫這事,說真的,剛看到新聞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劃走。
不是不痛心,是太清楚自己會忍不住上頭。
但后來慢慢刷到一些通稿、一些“澄清”,還有一些看似冷靜實則空洞的分析,我覺得不吐不快。
這不是一場“意外”,也不是一次“個案”。
這件事,從頭到尾其實就說明了兩個問題——一個叫“壟斷的傲慢”,另一個叫“外行指導內行”。
現在還有哪家私營企業(yè)敢?guī)а袑W學生進到礦物加工的承壓設備區(qū)?
別說進設備區(qū),連靠近都得層層審批,那是標準的高壓紅線。
一出事就可能牽出環(huán)評、安監(jiān)、環(huán)保、消防一整套責任鏈,哪個私企老板敢拿這事開玩笑?死個學生,不管你有沒有主觀故意,這輩子也就交代了。
搞不好連資都帶不走,還得刑事追責。
可央企不是,尤其是像中國黃金這樣的大型央企,在地方的子公司根本就像“土皇帝”一樣的存在。
什么意思?
就是地方政府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在很多城市,它們不僅是納稅大戶,還是就業(yè)兜底的主力軍。
地方官得看它們臉色吃飯,它們動不動就涉及上千人的飯碗。
你是地方監(jiān)管機構?
你能真管它?
發(fā)一個整改通知,人家可能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翻篇都嫌你浪費紙。
就拿呼和浩特安全局之前對中國黃金子公司發(fā)的整改意見來說,那份意見,照理說挺嚴肅的,但你想想他們怎么處理的?
我可以拍著胸脯說一句:那份意見書對他們領導層來說,真當個屁放了就是了。
為什么這么說?
第一,它倆根本就不在一個系統里。安全局發(fā)文,它完全可以不當回事,層級不一樣,管不到。
第二,就算行政級別勉強打個平手,那又怎么樣?同級之間,誰都不服誰,你說讓我整改,我偏就拖,你又能把我怎么樣?
現在哪還有同級監(jiān)督,基本都是“自罰三杯”的戲碼。
這就是“土皇帝”的生態(tài)。
央企的地方子公司就像一個獨立王國,不但監(jiān)管困難,而且信息閉塞。該通報的不通報,該上報的遲報、漏報、甚至壓根不報。
而更關鍵的是,在這樣一個閉環(huán)里,誰來監(jiān)管他們?
誰來監(jiān)管他們?
理論上,當然是央企的總部。
可實際呢?
總部遠在天邊,成了一個“遙控中心”,更多時候只盯著兩個指標:一個是財務報表,一個是政治風險。
至于安全不安全,設備老不老化,學生是不是能隨便進入操作區(qū)域——說白了,他們根本不懂,或者懂的人很少,或者懂的人早被體制邊緣化了。
這就是我說的第二個關鍵詞:“外行指導內行”。
你以為這些總部的管理層是搞技術出身的?
很多是學經濟、學管理、搞行政上來的,根本沒干過一線。
他們甚至連“承壓設備”這個詞都未必聽得懂幾分。這些人當年進系統,混資歷、熬工齡,現在坐上了中層高位。
他們下基層視察會干嘛?
最多翻翻賬本、聽聽匯報,真的要走進車間、看看那些年久失修的設備、摸一摸那條正在運轉的生產線?
可能性比較低。
而一旦真要來基層巡查怎么辦?
那場面我太熟了。我在部隊待過幾年,每次說有首長來視察,那真是整編制的瘋狂洗地。
你以為洗地是個比喻?不,是字面意思。
從宿舍到倉庫,從廁所到食堂,就連部隊門口那塊空地,都得用洗衣服洗——是真的洗,一桶水潑下去,幾個人推著拖把把空曠的水泥馬路一寸寸擦干凈。
所以我一看到新聞里寫“巡視組剛走完”,再看到“承壓設備上出了事”,心里那一下子就警鈴大作。
懂的都懂,這甚至可能是“迎檢式翻新”留下的隱患。
他們?yōu)榱俗屟惨暯M“別走那一條通道”,干脆臨時拆了設備,臨時封了路,臨時調整動線。
原本嚴謹的工程結構變得七零八落,甚至還有“展示用通道”和“實際作業(yè)區(qū)域”混淆的可能性。
一不小心,學生就走上了本不該走的地方,設備沒支撐好,人掉了下去,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當然了這些只是猜測,但不管怎么說,大學生不是小學生會亂跑。而且不是一個人,是活生生的六個人!
你不能說六個大學生不按照秩序瞎跑吧!
回頭再說這是誰的責任?是學生嗎?
別逗了。一個20歲出頭的學生,哪懂這些?
他們不是工作人員,不懂流程,不會判斷結構是不是穩(wěn)固。他們進那個車間的理由很簡單——“被允許了”。有人帶著、有人領著、有人簽字放行,他們只是照做而已。
可一出事,口徑馬上就變了:意外、溺亡、調查中……
“調查中”這三個字后面,埋了多少我們不想面對的常態(tài)?
“調查中”三個字,就像是個巨大的蓋子,扣住了所有的問題。
這類事故你多看幾起就明白了,真正的調查往往不是為了追責,而是為了平息?!罢?guī)讉€流程上的瑕疵,給個不疼不癢的處分”,差不多就能收場。
而真正該問的問題,永遠不會有人去問。
比如,為什么這些學生會在不具備工業(yè)安全訓練的前提下進入核心生產區(qū)?有沒有安全交底?有沒有告知風險?有沒有審批流程?有沒有監(jiān)管到位?有沒有繞過審批的灰色操作?
這些問題,一旦認真去查,很可能會牽出一條從地方子公司到總部的“懶政鏈條”。
但問題在于,這條鏈條的每一環(huán),都是既得利益者。他們彼此熟悉,彼此體諒,彼此幫忙糊弄過去。
于是最后,錯的總是“流程”,責任總是“集體”,而不是哪一個具體的人。
更讓人受不了的是,哪怕出現這么大的事故,企業(yè)和媒體依然試圖用“公關語言”來淡化它的嚴重性。
比如那句“溺亡”,真的是讓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去看看地圖,那地方不是泳池,不是湖泊,是一個工業(yè)加工的承壓設備區(qū),是生產一線!學生不是因為“頑皮掉水”,而是掉進了一個本不該存在的隱患結構里。
說白了,就是被這個系統直接吞掉了。
而在這場“吞噬”之后,央企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真正的歉意或反思,而是熟練地開啟了“輿情處置模式”:低調發(fā)聲、強調“意外”、控制評論、封鎖細節(jié)。
每一步都極為老練,像是操作手冊寫好了,只等出事照章執(zhí)行。
你可能覺得,這是對六個年輕生命的極度不尊重。但如果你再往深處想,會發(fā)現更可怕的不是不尊重,而是根本不覺得“這是個事兒”。
換句話說,在某些體制眼里,這六個學生,真的只是“耗材”——為了某次活動、某次參觀、某次調研臨時招進來的人,為了配合項目流程而存在的角色。
他們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組數據,一個KPI,一張照片里的背景板。
你可能會覺得我說得重了。但我們來做個換位思考:如果今天出事的是六個縣處級的小領導,或者是某位“高干”子女,你猜結果會怎樣?
恐怕不僅有專門發(fā)布會,有可能連高層都會過問。
追責不是從哪個車間主任開始,而是從整個系統查起。新聞通稿會嚴肅到每一個字都帶著力量,社交平臺上也絕不會冷清,網民不等發(fā)聲就已經被“安排”好了“悼念節(jié)奏”。
而現在呢?
六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就這樣輕輕地消失了。他們的名字、他們的故事、他們的父母此刻的心情,甚至都沒辦法成為公共討論的一部分。
說到底,這事最刺人的,不是悲劇本身,而是悲劇之后的那份“理所當然”。
你說“意外”兩個字,很輕。
可這背后是多少個凌晨趕路的身影,是多少個家庭熬出來的希望?
那些孩子考進礦業(yè)專業(yè),可能并不是他們的第一志愿,但他們接受了,努力了,甚至興致勃勃地參加研學,想著“看看真正的現場”,想著“提前熟悉將來的工作環(huán)境”。
可他們沒想到,一腳踏進去的是工作,不是一場培訓,是一場埋著雷的“走秀”;他們沒想到,安全帽戴得再正,也擋不住體制性的失控;他們更沒想到,自己這一走,真的就走了。
更可怕的是,這些原本要走入系統的人,死在了系統的門口。
這是一種悲涼。
其實這次事故后,我最怕看到的是沉默。我不是怕媒體不報,我是怕大家默認這事就是這樣,“不就是一次安全事故嗎”,“怎么央企也出事了”“他們怎么會這么不小心”。
但你仔細想一想,央企為啥能出這種事?
不就是因為沒人敢查、沒人能管、沒人真負責嗎?不是他們沒意識,而是他們從來沒有付出過“真出事之后要承擔后果”的代價。
他們早就習慣了層層應付,早就習慣了“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
最會搞檢查,最不會搞整改;最愛提政治,最怕講責任。那點安全意識,全靠運氣和慣性維持,一出事就怪天氣、怪偶然、怪個人操作。
可你說,那些命怎么辦?
命也是偶然的嗎?
我特別討厭“出事了就要問責”這種臨時正義,它太遲了。
六個生命沒了,再大的問責也只是補償,不是糾正。真正要糾正的,是那個“從頭到尾都沒人真正站出來說一句:這事我們干錯了”的系統。
而我們作為旁觀者,哪怕只能看,至少也要記得這六個學生。
他們不是數據,不是耗材,他們是每個普通家庭傾盡全力送進大學的孩子,是未來幾十年可以撐起一線崗位的年輕人,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兄弟姐妹、兒女侄甥。
別讓他們白白死在“擦得锃亮”的事故背后,別讓他們的離開,被輕飄飄地寫成“溺亡”兩個字。
也別讓我們自己,習慣了這種“死得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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