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簡介
朱山坡,一九七三年出生,廣西北流人,小說家、詩人。出版有長篇小說《蛋鎮(zhèn)詩社》《懦夫傳》《馬強壯精神自傳》《風暴預警期》,小說集《把世界分成兩半》《喂飽兩匹馬》《靈魂課》《十三個父親》《蛋鎮(zhèn)電影院》《薩赫勒荒原》,詩集《宇宙的另一邊》等。曾獲得首屆郁達夫小說獎、第五屆林斤瀾短篇小說獎、第二屆高曉聲文學獎、《鐘山》文學獎等若干獎項。擔任編劇的電影《秀美人生》獲得第16屆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作品多次入選中國小說學會年度排行榜、揚子江文學排行榜、收獲年度文學排行榜等?,F(xiàn)為廣州市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研究院專業(yè)作家。
朱山坡給《文化藝術報》讀者的題詞
文化藝術報:長篇小說《蛋鎮(zhèn)詩社》在《花城》雜志2024年第6期發(fā)表后,引起評論熱潮。今年,花城出版社出版了《蛋鎮(zhèn)詩社》,從雜志發(fā)表到出版單行本,您又進行了多次增補、修改和完善,主要做了哪方面的修改?
朱山坡:《蛋鎮(zhèn)詩社》發(fā)表的是刪節(jié)版,18萬字左右,出版時字數(shù)是29萬字。這個小說早在十幾年前就構思了,并寫了人物小傳,但一直到2023年源月才開始寫。用在創(chuàng)作第一稿的時間和用在修改的時間幾乎是一樣的。初稿完成后一直都在修改,發(fā)表以后還在修改、增補,甚至出版社已經(jīng)三校并排好了版準備下廠印刷了,我還修改、增補內(nèi)容,多次向責編表達了歉意。最后一稿是第12稿了。主要是增加一些故事,還有更多的細節(jié),盡量讓作品更豐盈更斑駁。直到現(xiàn)在仍想增補。證明這是一部不斷生長的作品。
文化藝術報:《蛋鎮(zhèn)詩社》是您“蛋鎮(zhèn)三部曲”的終章之作,為何會以“詩社”作為終章,書中的蛋鎮(zhèn)詩社僅存在五個月便夭折,“詩社”是您詩意的抵達還是永不磨滅的記憶?
朱山坡:蛋鎮(zhèn)三部曲的前兩部分別以臺風、電影院為背景,《蛋鎮(zhèn)詩社》則以詩社為敘事載體?!霸娚纭笔俏疑倌陼r代的神圣向往,也是難以磨滅的記憶。那時候,在鎮(zhèn)上,有詩人“垂青”于我,引誘我走文學之路,承諾推薦我加入鎮(zhèn)上的成人詩社。詩社的門檻很高,而我年紀還小,詩社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我的成長。我懵懂地嗅到了詩歌的氣味,對世界充滿了幻想,整日都仿佛飛翔在小鎮(zhèn)的天空,一直下不來。然而,還沒等到我滿16歲,詩社很快便解散了。這是無法彌補的遺憾,很長時間里我對此耿耿于懷。我必須給那個時候的自己作一個了斷。寫完《蛋鎮(zhèn)詩社》,我終于落到了地上。
文化藝術報:《蛋鎮(zhèn)詩社》是今年備受矚目的長篇小說,入選了中國作協(xié)“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廣東省作協(xié)主席、批評家謝有順更是直言:“因為這樣一本書的出版和發(fā)行,世界會記住蛋鎮(zhèn);會記住蛋鎮(zhèn)詩社;會記住曾經(jīng)有過那樣一個全民寫詩,或者全民都有讀詩和渴望文學寫作的階段;也會記住曾經(jīng)有很多人努力過,試圖為這個世界帶來詩意?!睂憽兜版?zhèn)詩社》這樣一部書,您遇到的最大挑戰(zhàn)在哪里?
朱山坡:我不喜歡寫以文人為題材或主人公的小說。因為我不愿意調侃、嘲諷、輕蔑文人。因此,我寫《蛋鎮(zhèn)詩社》極力避免寫成文人小說。金光閃熱衷于辦詩社,狂熱地推動“全民寫詩”運動,試圖讓全鎮(zhèn)遠萬人都成為詩人,唯獨他自己不愿意成為詩人。他從沒有寫過一首詩。他始終是站在詩歌之外看詩歌。他是一個矛盾的人。其實是我不愿意讓他成為詩人,因為我不愿意讓這部小說成為詩人小說。大部分參與詩社的人后來也沒有成為詩人,沒有以文為業(yè)。當時他們參與詩社,是因為熾熱的激情暫時找不到出口,一旦有了更好的去處,他們便會旋即投身蕓蕓眾生,成為滄海一粟,從此與詩揮手告別。說到底,我是想寫一部關于普通人的書,與理想有關,與激情有關,與柴米油鹽有關。它是滑稽的、荒誕的、夸張的,又是真實的、內(nèi)斂的、蒼涼的,充滿了隱喻和黑色幽默,基本達到了我的預期目的。最大的挑戰(zhàn)當然是我扮演了二十多個“作者”的角色去講述不同的故事。我盡量讓讀者看不出來都是由“我”來講述的,因此我不斷變換腔調、語言風格,盡量掩飾,但最重要的是盡量把故事講好,并不能因為“作者”的身份而降低了敘述的水準。文學水準遠比“與作者身份相符”更重要。
文化藝術報:老作家王蒙在《花城》雜志上看到這部小說后,向主編表達了贊賞之意,并為該書題寫了書簽。感動老作家王蒙的是書里1980年代的詩意,還是一個老作家對年輕作家的欣賞?
朱山坡:一個作品出來,獲得讀者的肯定對作者是很大的鼓舞。王蒙先生是我敬仰的前輩作家,據(jù)主編說,他閱讀了《蛋鎮(zhèn)詩社》并十分喜歡。我看作是他對后輩的熱情鼓勵。我非常感謝王蒙先生。如果有機會,我想跟他一邊喝茶,一邊暢談1980年代的詩壇往事。他肯定比我知道得多,理解深刻得多。
文化藝術報:《蛋鎮(zhèn)詩社》有著鮮明的時代印記,詩社解散后,金光閃等人都不約而同來到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廣州創(chuàng)業(yè)。為何把他們的夢想落地在廣州,而不是北京、上海?這和您后來被引進廣州有關嗎?
朱山坡:我的家鄉(xiāng)廣西北流縣南部跟廣東高州、化州接壤?!暗版?zhèn)”的原型是我的家鄉(xiāng)小鎮(zhèn)。它處于粵桂交界,是粵語文化區(qū),說粵西方言,深受珠三角地區(qū)的影響,高州、化州是我們趁圩最常去的目的地。我們的農(nóng)產(chǎn)品大多也是賣給上門收購的高州商販。上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之風率先吹到了我的家鄉(xiāng)。“去廣東”“落(下)廣州、深圳”成為我家鄉(xiāng)流行的口頭語。近水樓臺,廣州是我們最向往的大城市,是謀生的第一選擇。那個年代,我家鄉(xiāng)很少有人去北京、上海謀生的,甚至往首府南寧、縣城謀生的人都不多。那時候,鎮(zhèn)上許多人去過廣州但不一定到過縣城。所以《蛋鎮(zhèn)詩社》中的“詩人”們?nèi)V州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而我年過半百了還從廣西調到廣州工作,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少年時代便有的“廣州情結”。
文化藝術報:您和廣州、和《花城》很有緣分,2005年“花城出發(fā)”推出您的小說。從“花城出發(fā)”到今天,也就20年,這20年,從廣西到廣州,您從詩人成長為70后最重要的作家之一。這20年,對您意味著什么?
朱山坡:20年前,我還在家鄉(xiāng)的市政府當文字秘書,寫政府工作報告、總結、匯報和領導講話稿,也偷偷地寫著詩和小說。我一直都暗揣著作家夢,它經(jīng)常在我的內(nèi)心膨脹,想蹦出來,卻被我死死壓住。因為我想謀取一官半職回報我的父親。直到我的小說被《花城》雜志以小輯的形式隆重推出,我才敢放飛壓抑已久的作家夢想?!痘ǔ恰方o予了我底氣和信心,我開始給組織寫報告,請求調到文聯(lián)去上班。如愿以償。這20年,我在文學的道路上不斷成長。我努力過,做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寫下了一些聊以自慰的文字,把夢想喂肥,也了卻了一些心愿。廣西的文學環(huán)境滋養(yǎng)了我、扶持了我。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對廣西贊不絕口。兩年前,我抓住了到廣州工作的機會。并非廣州的待遇有多好、環(huán)境有多舒適,而是我想體驗人生的豐富和寬廣。所以說,這20年,我聽從內(nèi)心呼喚,跟著感覺走,朝著夢想去。文學一直陪伴著我。
文化藝術報:您是“新南方寫作”代表性作家,您如何看待這個定義,“新南方寫作”和傳統(tǒng)概念里的“南方”有何不同?
朱山坡:自從提出“新南方寫作”的概念后,各方家從不同維度對它進行了深入的闡釋,對它的內(nèi)涵進行了豐富并作外延拓展,使得它成為近年來文壇的一個熱門話題。我也參與了其中的探討,受益匪淺。作為一個新命名,像其他曾經(jīng)的概念一樣,還有很多可以商榷甚至爭論的地方,但這正是它的意義和價值。與傳統(tǒng)的南方寫作相比,“新南方寫作”更側重于書寫改革開放尤其是新世紀以來的南方新圖景,更加注重南方意象、南方視角、南方敘事以及南方風格,更加突出“南方”和“新”,更加彰顯其新鮮的、獨特的、生機勃勃的氣息,更加重視對地域特色的挖掘書寫,“嶺南”“大灣區(qū)”的印記更加清晰、亮眼。
文化藝術報:您在北流老家朱山坡之外創(chuàng)造了另一個現(xiàn)實世界——蛋鎮(zhèn)。從朱山坡到蛋鎮(zhèn),您走了多久?
朱山坡:從2004年開始主攻小說創(chuàng)作的時候,我以我家鄉(xiāng)村子為原型虛構了“米莊”,寫了一系列“米莊”作品,十年后,我覺得要“轉場”了,2015年在創(chuàng)作《風暴預警期》中首次勾勒出了“蛋鎮(zhèn)”,到2025年也剛好十年,也到“轉場”的時候了。
文化藝術報:長篇小說《風暴預警期》后,您寫了《蛋鎮(zhèn)電影院》系列,有17篇吧,您當時自嘲:今后,當人們談論與電影院有關的小說時,一定繞不過《蛋鎮(zhèn)電影院》?!兜版?zhèn)電影院》系列在您的創(chuàng)作中占據(jù)什么位置?
朱山坡:寫《風暴預警期》的時候,我是站在“蛋鎮(zhèn)”看世界,是仰視;在北京寫《蛋鎮(zhèn)電影院》,我覺得是站在世界看“蛋鎮(zhèn)”,是俯視。小時候我是狂熱的電影愛好者,為了看一場露天電影經(jīng)常摸黑跑十幾里山路。鎮(zhèn)上的電影院給我留下了無法磨滅的記憶,它是神圣的藝術殿堂,也是戒備森嚴的堡壘。電影院大門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寫作就是回望。寫下17篇與電影院有關的故事后,我覺得完成了一項巨大的任務。這部集子出版幾年來,朋友們很喜歡,經(jīng)常跟我談論它,讓我覺得寫作是一件有意義的事。如果說我是一個短篇小說家,那么《蛋鎮(zhèn)電影院》就是我的代表作。我愿意帶著它到世界上去。
文化藝術報:因為您的小說,蛋鎮(zhèn)現(xiàn)在成了旅游熱點,文學的意義依然在?
朱山坡:哈哈,現(xiàn)在“蛋鎮(zhèn)”還沒有成為旅游熱點,只是經(jīng)常有朋友路過那里給我發(fā)些照片?!暗版?zhèn)”畢竟是虛構的,經(jīng)不起實地的考究。而且,我筆下寫的是上世紀80年代的“蛋鎮(zhèn)”,今非昔比。但那座電影院仍在,只是廢棄了。也許閱讀我的作品比到蛋鎮(zhèn)旅游更有意義。前幾天,家鄉(xiāng)的朋友熱心地為我申請了“蛋鎮(zhèn)”商標,好像要有好事發(fā)生一樣。我用微薄之力塑造了一個跟家鄉(xiāng)有關系的“蛋鎮(zhèn)”文學地標,并非刻意為之,但還是覺得挺有意義的。我依然相信文學。
文化藝術報:以后還會再寫蛋鎮(zhèn)嗎?
朱山坡:寫作要警惕滑入慣性的軌道?!暗版?zhèn)”已經(jīng)搭建完畢,適可而止,不必竭澤而漁,防止審美疲勞,小心荒漠化。及時“轉場”是必要的。我估計不會再寫蛋鎮(zhèn)“專著”。世界很大。寫作需要新的挑戰(zhàn),需要新的嘗試。我不愿意成為有明顯局限性的作家。
文化藝術報:您當年在機關里寫了15年材料,那時,您的理想好像是當官,在當官和當作家間搖擺過,是什么原因讓您放棄了機關,放棄了當官的理想?
朱山坡:我父親是一個老派的農(nóng)村知識分子。當過兵,在國營茶場當個頭,后來還當過村長,喜歡看書、樂器。在我的小時候,晚上他講《薛剛反唐》《楊家將》,我家地坪上坐滿了左鄰右舍,連我家的仇人都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偷聽。我有四兄弟,父親對我們期望很高。無論是農(nóng)閑還農(nóng)忙,每個月他都要開一次家庭會議,核心主題就是“考大學,當干部”。他對我的要求一直都是“當個副鎮(zhèn)(鄉(xiāng))長”。那時候對我來說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想。父母為了供我們四兄弟吃了很多苦頭,但信念支撐著他們。孝道約束著我,也鞭策著我。后來我進了政府機關工作,非常努力干活,希望早日當上副鄉(xiāng)長。后來,我偷偷寫起了小說,并在《花城》上發(fā)表,覺得文學才是我骨子里想要追求的東西。再后來,我當上了玉林市文聯(lián)副主席,副處級干部,父親無比欣慰。但我跟他說,你對我的期望我已經(jīng)超額完成了,從此以后你不要再干涉我的選擇。他默許了。我轉到文學的軌道上,他還是有點失落的。直到村里經(jīng)常有人告訴他“你的第二個兒子新聞又上報紙了”,他才稍為釋懷。只是他一直不明白文學是什么東西。臨終前一年,他還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他也想寫一本小說。我告訴他說,寫小說比當副鄉(xiāng)長難多了。
文化藝術報:朱山坡是您老家的村子,為何會用老家的村子做筆名?
朱山坡:在我苦于找不到合適的筆名時,有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朱山坡”像是一個人的名字,仿佛一直在等待使用它的人,于是我用它做了筆名。我覺得自己跟“朱山坡”融為一體是十分有意義的事情。它閉塞,落后,被人輕視,不為人所知,像所有被困在那里的鄉(xiāng)親一樣。我得帶著它到世界上去。我去哪里就把它帶到哪里,讓它見識世面,也讓更多的人知道它、尊重它。它像母親的影子跟隨我多年。我敬畏它,生怕配不上“朱山坡”三個字。同時,它也鼓勵了我、鞭策了我。仿佛我為它寫作。
文化藝術報:作家林白是北流人,她說過一句話,大意是北流是距離文學最遠的地方。您的文學啟蒙是從老家開始還是在南京讀書的時候?
朱山坡:我的文學啟蒙是從老家開始的。童年記憶是我豐富的文學資源。從在鎮(zhèn)上讀書開始,我接觸了文學,接觸了真正寫文學作品的人,心里文學的燈盞早早已經(jīng)點亮。北流的地理形狀是長條狀。林白在北部的縣城長大,靠近玉林。我在南部,與廣東接壤。南北差異很大,連語言都有明顯的區(qū)別。因此我和林白的寫作資源有很大的不同。雖然我們都經(jīng)常書寫家鄉(xiāng),但她筆下的北流于我而言是有些陌生的,她對我寫的蛋鎮(zhèn)也很好奇。讀過我們作品的讀者,都應該認可“北流是個好地方”。
文化藝術報:短篇小說一直不受重視,人們總是看重長篇小說,您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
朱山坡:以前我可能認為這是一個問題,現(xiàn)在不這樣認為了。因為已經(jīng)證明,短篇小說和長篇小說誰都無法取代彼此。不論長短,好的作品總會受到人們的重視。我從沒有聽說哪部作品受到推崇是因為寫得足夠長。長度并不能證明文學的價值。
文化藝術報:您的作品有鮮明的個人標識,講故事的方式總是出人意料,是講故事的高手,您這些故事都是哪來的?
朱山坡:我的故事基本來自童年記憶,也有來自身邊的人和事。很多故事是我親身經(jīng)歷的,只是經(jīng)過我的不斷加工。我還通過各種途徑尋找好素材,發(fā)揮想象力編造好故事。小說家的最大目標應該是把故事講好,吸引讀者吧。反正我每次寫小說,仿佛面前站著一群讀者,我必須使出渾身解數(shù),全力以赴去把故事講得有趣,給讀者提供情緒價值。當然,我并不會刻意遷就、討好讀者,我肯定是按文學的規(guī)律盡量把故事講得更有文學色彩,更有文學價值。
文化藝術報:您編劇的電影《秀美人生》獲得第16屆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可否談談這部電影?
朱山坡:這是一部主旋律電影。根據(jù)廣西某村第一書記黃文秀的事跡改編。我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被安排當了編劇。也是第一次當編劇,壓力很大,過程也不輕松,但結果還算不錯吧,完成了任務,算是一次特殊的體驗吧。電影拍得還是不錯的,口碑很好。
文化藝術報:您的小說改編影視劇的多嗎?印象中《靈魂課》改編了電影,還參加了東京電影節(jié)。
朱山坡:找過我談改編的導演也不少,但我只有三四篇小說被改編成電影搬上銀幕。除了《靈魂課》,還有《賣雞記》等。
文化藝術報:一個作家的快樂,在哪里?
朱山坡:作家的快樂在于憑空虛構出一個世界,無中生有地捏造了一些故事,塑造了一些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的人物,而且讀者很喜歡。當寫到得意的時候,會興奮得手舞足蹈,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作家的痛苦比快樂要多得多。創(chuàng)作過程中遇到的障礙和挫折有時候會毀了一個作家。焦慮,孤獨,沮喪,虛無,這些才是作家的常態(tài)。
文化藝術報:剛開始寫作時,發(fā)表順利嗎?有沒有經(jīng)歷退稿的折磨?
朱山坡:2004年從寫詩轉入寫小說那兩年,寫了十來篇小說,投向全國各大雜志,收到的全是退稿信。其中第一篇小說《此去高州一百里》,投了幾個刊物,最后只有《紅豆》愿意采用,但因為該雜志字數(shù)容量有限,主編黃土路征求我的意見:可否從兩萬多字刪減到6000字以內(nèi)?我說,只要能發(fā)表,哪怕刪到3000字都行。我趕緊把刪節(jié)到6000字的版本發(fā)給黃土路。他看完后可能覺得刪得太狠了,有點可惜了,建議我還是再投其他雜志試試,實在沒地方發(fā)了,《紅豆》再發(fā)。后來,我把它投給了《花城》,很快通知留用了,而且是在“花城出發(fā)”欄目重點推出。此后投稿還是不斷收到退稿信。每次被退稿,我都深刻反省,覺得自己沒有寫好。這個過程很漫長,也并不美妙,但逼著自己更努力。每次接到稿子留用的信息,我都備受鼓舞,有了繼續(xù)寫下去的勇氣和勁頭。被退稿的過程是不斷成長的過程,不要害怕退稿。太順可能反而不好。
文化藝術報:寫作這么多年,也算著作等身了,您最滿意的作品有哪些?
朱山坡:這些年我主攻短篇小說,作品數(shù)量并不算多,并非我不夠勤奮,而是才華不夠。這不是故作謙虛。那些大師們的作品數(shù)量大,是因為他們才思從不枯竭,坐下來就能寫,而且能寫好。我特別羨慕那些每天都能寫兩三千字的作家。我拿得出手的短篇小說不超過十篇。如果讓我選一本的話,《蛋鎮(zhèn)電影院》也許勉強敢拿出來示人。
文化藝術報: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好的作家,都需要哪些準備?
朱山坡:如果把作家作為一個職業(yè)的話,需要自律。管理好時間和精力,閱讀和寫作將成為日常,也成為工作,每天都得像倔驢一樣自覺圍繞著這兩件事來轉。寫作是一門科學,也是一門手藝,有很多規(guī)律和方法,讀得多了,寫得多了,就啥都知道了,幾乎沒有什么秘密。誰寫得好,誰就出得來。
文化藝術報:您的日常生活是怎樣的?
朱山坡:我現(xiàn)在的日常生活十分簡單、簡樸,幾乎枯燥。一個人在工作室生活,吃住都在工作室,早上起來寫一會,然后去買菜,回來繼續(xù)寫一會。下午重復上午的事情。晚飯后去散步。晚上重復白天的事情。每周會去一趟市區(qū),不是開會就是參加活動,有時候純粹是去溜達。我不喜歡應酬,也不擅長社交。即使專業(yè)寫作,還是覺得時間、精力不夠用。我生活的地方是大學城,樹木茂盛,湖光山色,環(huán)境很安靜,所以我也變得很安靜。
文化藝術報:對青年作者,您有話要說嗎?
朱山坡:不要瞧不起老作家,更不要瞧不起自己。老老實實地寫吧。
文化藝術報全媒體記者 劉龍 趙命可
(本專欄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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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 編 | 王越美
審 核 | 張建全
終 審 | 張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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