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不是說再也不回來了嗎？現(xiàn)在我家小寶都快上幼兒園了，您要是有空，還是來幫忙帶一下吧，我和明輝實在是太忙了。"兒媳婦小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聽起來既客氣又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我坐在新家的陽臺上，手里捧著丈夫剛泡好的菊花茶，望著樓下晨練的老人們，心里五味雜陳。三年前，我在兒子家日日受氣，最后拖著行李箱離開時，兒媳那張冷漠的臉還歷歷在目。而現(xiàn)在，她又笑臉盈盈地邀請我回去帶孫子，仿佛過去的委屈從未發(fā)生過。

"媽，您在聽嗎？"電話那頭的小麗有些不耐煩了。

"聽著呢，不過小麗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再婚了，老徐對我很好，我們還準備下個月去云南旅游呢。"我輕聲回答，心跳卻不自覺地加快。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后爆發(fā)出一陣尖銳的質(zhì)問："您都這把年紀了還再婚？您就不能為兒子、為孫子考慮一下嗎？"

掛了電話，我的手微微發(fā)抖。新丈夫老徐從廚房走出來，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安："老伴，又是兒媳婦打來的？"

我點點頭，眼淚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三年前，我剛滿五十五歲就辦了退休，兒子明輝和兒媳小麗剛生了孩子，他們兩個都是公司高管，忙得腳不沾地。那時候他們軟磨硬泡，說什么"媽，您退休了正好有時間，來幫我們帶帶孩子吧"，"您看小寶多可愛啊，您不想天天抱著他嗎"，我心一軟，就答應了。

收拾好簡單的行李，我搬進了兒子位于市中心的豪華小區(qū)。

一開始，一切都還算順利。我早起做飯、洗衣、帶孫子，雖然辛苦，但看著小寶一天天長大，我心里也是滿足的?？珊镁安婚L，隨著時間推移，我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個家里的處境越來越尷尬。

"媽，您能不能別總是用您那套老方法帶孩子？現(xiàn)在的育兒理念跟您那個時代不一樣了！"兒媳小麗看到我哄孫子睡覺的方式，皺著眉頭說道。

"小寶這么小，吃點魚肝油對骨骼發(fā)育好啊。"我小心翼翼地解釋。

"誰還吃那種過時的東西啊！我們都給他買了進口DHA了，您就別瞎操心了！"小麗翻了個白眼，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小勺子。

類似的場景幾乎每天都在上演。我在廚房忙活了一上午做的飯菜，他們嫌不合口味；我打掃的衛(wèi)生，他們說不夠干凈；就連我怎么抱孫子，都要被指指點點。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自己像個免費的保姆，卻連一點尊嚴都沒有。

最讓我心寒的是，兒子明輝從來不會站出來為我說話。每次我被小麗指責時，他要么沉默，要么附和她："媽，您就按小麗說的做吧，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

我的心一天天涼下去，卻又不敢聲張。老家的房子已經(jīng)賣了，我能去哪兒呢？

直到那個雨夜，小寶發(fā)高燒，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兒子兒媳出差在外，我一個人抱著孩子打車去醫(yī)院，淋得渾身濕透。孩子退燒后，我自己卻病倒了，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媽，您怎么這么不小心？小寶這么小，您病了誰來照顧他?。?兒媳回來后，不是關心我的病情，而是抱怨我給她添了麻煩。

那一刻，我心如刀絞。五十多年來，我含辛茹苦把兒子拉扯大，如今在他家卻連生病的權利都沒有。

就在那時，我的老同學徐大海來看我，帶來了熱騰騰的雞湯和關切的目光。他是我高中同學，早年喪偶，一直獨居?？吹轿业奶幘常麌@了口氣："林姐，你何必這樣委屈自己？"

在老徐的鼓勵下，我下定決心離開兒子家，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當我拖著行李箱走出那扇門時，兒媳小麗的話仍在耳邊回響："您走了最好，反正也幫不上什么忙，小寶我們自己帶！"

重獲自由后，我租了個小公寓，開始了新的生活。老徐常來看我，帶我去公園散步，教我使用智能手機，陪我去看電影。在他溫暖的陪伴下，我漸漸找回了自信和笑容。半年前，我們決定步入婚姻的殿堂，組建屬于我們的小家。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老徐會在每個周末變著花樣做可口的飯菜，我們一起收拾家務，一起規(guī)劃旅行，一起看夕陽西下。這種被尊重、被珍視的感覺，是我這輩子從未體驗過的。

可現(xiàn)在，兒媳婦的電話又把我拉回了現(xiàn)實。

"老伴，你在想什么呢？"老徐端著剛炒好的青菜走過來，關切地問道。

"兒媳婦想讓我回去幫忙帶孫子。"我輕聲說。

老徐放下盤子，握住我的手："你想回去嗎？"

我搖搖頭："不想。可是...那畢竟是我的孫子，我..."

"我明白你的心情。"老徐溫柔地說，"不過，你不能總是犧牲自己的幸福。你已經(jīng)盡了做母親的責任，現(xiàn)在該為自己活了。"

正說著，電話又響了。這次是兒子明輝。

"媽，您真的再婚了？您怎么能這么自私？小寶還那么小，需要您的照顧。您要是真有了新家庭，就不管我們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明輝，媽已經(jīng)五十八歲了，也想有自己的生活。你和小麗都是成年人了，照顧孩子是你們的責任，不是我的義務。"

"可是媽..."

"沒有可是。"我堅定地說，"我愛小寶，但我不會再回去當那個沒有尊嚴的保姆。如果你們真的需要幫忙，可以周末帶小寶來我家玩，我和老徐都很歡迎。但前提是，你們要尊重我的選擇和生活方式。"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最后兒子低聲說："我知道了，媽。對不起。"

掛了電話，我長舒一口氣，感覺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老徐拍拍我的肩膀，笑著說："走吧，老伴，飯菜要涼了。"

坐在餐桌前，看著老徐為我盛的湯，我忽然明白：人這一輩子，年輕時為子女付出無悔，但年老時也要懂得愛自己。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老母親，而是有權利追求自己幸福的女人。

窗外，夕陽西下，晚霞如火。新的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