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荷
湘西苗疆的開辟經略,最初始于明朝時期,隨著明王朝對湘西以西廣大苗嶺的封建征服統(tǒng)治,朝廷與苗民的沖突愈演愈烈,明嘉靖時期,為反抗明王朝的封建統(tǒng)治,湘西及黔東北屢生苗民起義,義軍曾攻陷思南、石阡等府,貴州巡撫劉大直、巡按宿應麟上疏道“貴州鎮(zhèn)守總兵,原為保障一省而設。先以承平,沿駐省城,遙鎮(zhèn)全省。近多苗患,移駐鎮(zhèn)遠。但銅仁邊辛,實鎮(zhèn)筸諸夷出入之咽喉,思、石、辰、沅府、衛(wèi)要隘之門戶,若鎮(zhèn)壓得人,鋼仁有待,則湖、貴要路無恐矣"。要求將貴州總兵官府移鎮(zhèn)銅仁,后因天啟奢安之役,省會貴陽危急才移往貴陽,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為平紅苗開辟湘西苗疆,又設正大營,以同知駐扎鎮(zhèn)守,雍正八年(1730年),開辟湘西苗疆以后,移正大營同知為松桃理苗同知,移銅仁協同駐松桃,增設巡檢廳。
同時明王朝決定修筑“苗疆長城”,用于鎮(zhèn)苗、防苗。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始筑邊墻,最終竣工于明天啟三年(1622年),北至吉首的喜鵲營,南至銅仁交界的亭子關,全長達四百三十余里,其目將湘西苗疆南北隔離起來,隔絕邊墻內外生苗與熟苗的聯絡,沿途設有汛堡、碉樓、屯卡、哨臺、炮臺、關門、關廂組成的關卡對苗民進行彈壓打擊。
明朝萬歷時期,播州局勢愈發(fā)緊張,明朝為平播戰(zhàn)爭而設置的“偏沅巡撫”,“偏沅巡撫”全名為“偏橋暨沅州巡撫衙門”的簡稱,由偏橋鎮(zhèn)(在今貴州省施秉縣)和沅州(今湖南省芷江侗族自治縣)共署的軍政一體的管理機構,目的在于對與楊應龍已聯合的苗嶺苗兵進行牽制彈壓,并起到湖廣運糧進入貴州中轉站的作用,可以說就是單純?yōu)榱随?zhèn)苗戰(zhàn)爭而設置的一行政機構,播州之役后尋廢。明朝后期貴州大亂,出于對湘西及以西的苗嶺控制考慮,天啟二年(1622年),復設偏沅巡撫,崇禎二年(1629年),又增設辰沅兵備道,以備以后應付更大的鎮(zhèn)苗戰(zhàn)爭作準備。
皇清職貢圖所繪銅仁紅苗
明末清初,苗民義軍將明代苗疆長城夷為平地,清王朝見勢對湘西苗疆的開辟經略迅速提上日程,順治三年(1646年),于五寨設鎮(zhèn)竿協副將,康熙三年(1664年),設辰沅永靖道治,康熙三十九年,又將沅州鎮(zhèn)總兵官移駐五寨,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命湖廣總督喻成龍、偏沅巡撫趙申喬、尚書席爾達同副都統(tǒng)圖思海、徐九如率荊州八旗兵及廣西、貴州、湖南三省清兵開赴湘西苗疆征伐苗民,于銅仁設立正大營廳,添設銅仁府同知一員、巡檢一員,“專理苗務” 裁石阡府屬苗民長官司,設為苗民里,銅仁復設的加理苗銜同知分駐正大營。是年十二月,湖南提督俞謨發(fā)布《戒苗條約》:“如有執(zhí)刀行走者,即系逆苗,拿獲定行誅戮。”如內外發(fā)生糾紛,“爾殺我內地一人者,我定要爾兩苗低命;爾搶我內地一人者,我定要爾全家償還。”。
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清軍先期開辟下四里苗疆及筸子坪苗區(qū),設立鳳凰廳和乾州廳,歸辰州府管轄,雍正八年(1730年)湖南巡撫趙弘恩親率官兵,遣保靖游擊王進昌、彝陵鎮(zhèn)總兵周一德、辰永沅靖道兼副將王柔、永順古丈坪同知李詢等,武力開辟六里苗疆,移正大營同知為松桃理苗同知,移銅仁協駐松桃,設副將營于吉多坪,賜名永綏協,設六里同知一員,李淘任之,治吉多坪,歸辰州府管轄。雍正九年(1731),復設永綏協,置副將一員,歸鎮(zhèn)算鎮(zhèn)統(tǒng)轄,最終得以開辟梅臘爾山苗疆。
來源:嚴如熤著《苗防備覽一》所繪松桃廳全圖。
(雍正時期移正大營同知設為松桃理苗同知,毗鄰明清苗民起義中心苗王城。)
乾隆初期,朝廷為穩(wěn)定控制湘西苗疆,政治上扶持苗民上層,設置百戶,協助清官員管理苗疆,軍事上設置關隘,駐扎游擊、守備、千總、把總等帶兵防守,這一基層關隘在鳳凰廳中有七十五處,永綏廳有五十余處,乾州廳有四十余處,嚴密檢視苗民一舉一動。但平靜之下依然波濤洶涌,在外來客民豪強的沖擊下,湘西苗疆土地兼并日益嚴重,官府對客民豪強的偏袒逐漸產生對官府的仇恨。據《苗疆屯防實錄》記載:“漢民原不準擅入苗地,自乾隆二十九年……漢奸出入,始則以貿易而利其貨,繼則以賬債而占其地,客民侵占日見其多,而歷任大小官吏聽任客民欺凌苗人,以致苗民田地日益落入客民手中。”,導致后來很多無業(yè)苗民和周邊窮困百姓都參與起義。
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湘西永綏廳勾補寨苗民石滿宜被百戶誣陷,說是偷藏了販牛商的牛,并借此向全寨勒索。石滿宜隨即起義,慘遭官吏鎮(zhèn)壓,清軍火燒勾補寨,被俘、被捕的苗民達一百三十三人。苗民性直剛烈易結世仇,地方官員不按苗例處理案件,加之清軍毀滅性的打擊勾補寨引起同宗族的石三保、石鄧柳的對官府客民的仇恨,提出“乾隆五十二年我們勾補寨的人被官兵殺得不少,要報仇”的口號開展復仇舉事。乾隆五十九年(1795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乾州廳坪垅的吳八月與松桃廳大塘汛大寨營的石柳鄧,永綏廳黃瓜寨的石三保,鳳凰廳蘇麻寨的吳半生,三岔坪的吳廷舉等人一起聚集在鳳凰廳鴨保寨副百戶的吳隴登家中,共商舉義,提出“逐客民,復故地”的口號發(fā)動起義。
來源:嚴如熤著《苗防備覽一》所繪銅仁府全圖。
(明時貴州總兵府曾長駐銅仁七十三年,用于鎮(zhèn)守紅苗,后設為參將鎮(zhèn)守。)
乾嘉黔湘苗民起義軍在吳八月、石三保、石柳鄧率領下,連續(xù)攻克乾州、鳳凰,花垣、古丈、保靖、松桃、瀘溪、辰溪、浦市、沅陵、麻陽、銅仁、秀山、酉陽等地,抗擊七省清軍十八萬人。首戰(zhàn)雅酉一役,擊斃鎮(zhèn)筸鎮(zhèn)總兵明安圖、副將伊薩納、同知彭鳳堯等官佐,全殲清軍近兩千人;滾牛坡一役,擊斃游擊永舒、都司班第共,清軍損失十之八九。松桃正大營一役,直接困死貴州提督彭廷棟;丈坪戰(zhàn)役(今湖南古丈縣城),自古丈坪抵達楊柳塘,副讓軍參領定杞勒、游擊額爾登、都司葉攀鳳、守備聶世榮、郴麟游擊趙得功、馬登朝等俱帶傷陣亡,弄州協領觀音保因追剿義軍落河而死;乾州三岔坪吳廷舉也同時響應攻陷乾州廳城,同知宋如椿、巡檢江瑤戰(zhàn)死;狗爬巖一役,就消滅清兵六千多人,湖廣總督福寧僅以身免。
起義期間義軍共擊斃都司以上中高級文武官員二百余名,云貴總督??蛋?、四川總督鈕祜祿·和琳、吏部尚書孫士毅先后暴斃營中,貴州提督花蓮布、貴州提督彭廷棟被擊斃,清朝廷共計耗費白銀二千萬兩,軍米一百萬石。同時,在湘黔苗民義軍的影響下,清朝廷云貴兵力都被調往湘西,貴州其他苗民看準時機,從而相續(xù)爆發(fā)了錦屏亮司苗民起義;清鎮(zhèn)、平壩陳大鵬領導的苗民起義;廣順、長寨楊文泰領導的苗民起義;廣西隆林苗沖苗民起義及南籠王囊仙、韋朝元領導的布依族起義,時貴州巡撫馮光熊上疏道:“云貴皆調兵征鎮(zhèn)筸紅苗,不可即赴”。
來源:嚴如熤著《苗防備覽一》所繪永綏廳全圖。
(今花垣縣,古六里苗疆。)
乾嘉湘黔苗族起義相比以往的苗族起義,對朝廷官兵有了初步的認識,起義首領均為當地見識多廣的上層頭人,開展了具體的起義計劃和作戰(zhàn)綱領,經過長期有預謀的準備去收集武器、彈藥和糧草,不過仍然沒有擺脫過去農民起義的局限性。
起義以族宗血親為紐帶具有強烈的排他性,吳天半作為蘇麻河一帶三十余寨的宗族勢力代表領袖,吳八月作為社塘坡一帶三十余寨的宗族勢力代表領袖,并均曾任百戶一職,將吳國順、吳國有、吳延梅、吳學仁等其他苗族地主及宗族勢力領袖均誅殺,所有苗弁百戶無一幸免,引起鎮(zhèn)筸巴斗山苗族領袖滕家瓚等其他苗族宗族勢力領袖的敵對,再后來乾州義軍石上進、石大貴、吳廷舉和永綏義軍張廷仲父子相繼內訌的叛變,義軍內部分化嚴重,在義軍摧毀降軍平郎寨、楊二寨,圍攻鴨堡寨、三岔坪后進一步激化內部矛盾,清軍利用義軍矛盾分化義軍勢力,義軍不僅要對外與清兵作戰(zhàn),而且還要對內與苗族降軍的血親宗族勢力作戰(zhàn),而失敗告終,乾嘉黔湘苗族起義起初利用族宗勢力起義,最后敗于族宗勢力的分化,正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
清朝利用苗族宗親敵對關系,使苗民在相互廝殺中內耗,極力開展“以苗制苗”的鎮(zhèn)壓策略,培養(yǎng)了一批效力于清朝廷的“苗兵”,以隴八月、隴保二等為首的苗守備在鎮(zhèn)壓起義過程中極大的解決清軍對地勢、人文不熟悉的劣勢。在石柳鄧、吳八月、石三保等主要起義領導人相續(xù)犧牲后,嘉慶三年(1798年),先裁苗兵三萬七千人;義軍余部在石宗四、石貴銀的帶領繼續(xù)與清軍作斗爭,時鳳凰廳同知傅鼐作為鎮(zhèn)苗大臣,后因平苗之功官升至按察使,其一面利用苗兵堅持“以苗攻苗”策略,派歸順苗民刺探義軍情報,同時讓苗兵授清軍練勇苗槍、苗技等山地戰(zhàn)術去圍剿義軍。一面“屯田養(yǎng)兵、設卡防苗”,期間建成修復苗疆長城三百馀里,汛堡卡碉一千二百余座,有哨臺以守望,炮臺以御敵,在鳳凰、乾州、 瀘溪、 古丈、 永綏、 保靖、 麻陽等地,逐漸收緊包圍圈的方式清剿義軍,對苗疆形成合圍之勢。嘉慶九年攻破苗寨半數余后,再裁苗兵五千,時留九千九百三十六名;嘉慶十一年(1806年)湘黔苗民起義鎮(zhèn)壓結束后,于鳳凰、乾州、永綏、保靖、古丈等地確立苗弁制度,設苗守備、苗千把總、苗把總等五百余名。
來源:嚴如熤著《苗防備覽一》所繪鳳凰廳全圖。
(明嘉靖年間鎮(zhèn)筸參將移駐始,便成為西南軍事重鎮(zhèn)。)
清朝廷在戰(zhàn)爭前后收繳苗田用于屯丁不下十二萬畝,收繳苗寨兵器四萬馀件,十年來鎮(zhèn)壓義軍攻下苗寨數以百記,譬如鳳凰廳,一直作為交戰(zhàn)中心,人口傷亡流離之大,僅存之前十之三四,《苗防備覽·卷三 村寨考下》載道:“自邊徼有事,流離日久,廳城中數十年滋生之戶口,存者十僅三四,他村更無論也”?!睹绶纻溆[》嚴如煜記載鎮(zhèn)壓起義前,乾州廳苗族村寨“剿撫之所及,不下四五百寨”,鳳凰廳苗族村寨“然誠知之今日苗寨千余”,鳳凰、水綏、乾州、永順、保靖等共計苗寨“四千數”,松桃“約有一千七百余寨”,酉陽、秀山、麻陽等雖未詳載,但也均有苗寨數百寨,在清軍腥風血雨的鎮(zhèn)壓下,《乾州廳志》記載乾州苗寨僅剩一百三十余寨,《鳳凰廳志》記載鳳凰苗寨僅剩五百二十九寨,《苗疆屯防實錄》記載湘西苗疆周圍一千里地僅剩二千余寨。
據史料悉知,嘉慶前湘西苗民約有四十余萬人口,到乾嘉苗民起義完全平定后,嘉慶中期湘西苗民僅剩約十余萬人口,湘西千里苗疆人口損失達三分之二以上。戰(zhàn)爭結束為善后,清朝廷制定《苗疆善后章程十六條》,強調要清厘苗、民界址,按“苗地歸苗”、 “民地歸民”之則,以保護苗民的土地為出發(fā)點, 其中第一條就規(guī)定“苗疆田畝必應清厘界址,勿許漢民侵占以杜爭競也。”。
來源:馮寧繪《平定苗疆得勝圖》。描繪乾嘉期間鎮(zhèn)壓湘黔苗民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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