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李涯是全《潛伏》最虛偽的人。
許多人很容易被李涯兩句話感動,覺得他雖是反派,卻也不失剛直:
“我干這一行真不圖立功受獎,讓孩子過上好日子”。
“我從沒休息過,睡覺都在辦公室?!?/strong>
鞠躬盡瘁,志趣高尚,好人?。?/p>
真的嗎?
《潛伏》的世界波譎云詭,除了翠平和梅姐,大家都爾虞我詐,但偶爾會有真心:
站長會對余則成真心,余則成會對翠平真心,陸橋山會對余則成真心,連馬奎都有他那個收留他的哥們。
李涯沒有過真心,他連自己都騙。
李涯嘴上說“不圖升官發(fā)財,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現(xiàn)實中跟陸橋山斗得死去活來,升不了官就對站長拍桌子瞪眼;槍殺郭佑良和許昭這些學(xué)生時,他沒想過他們是孩子嗎?
他強調(diào)自己從沒休息過,睡覺都在辦公室——“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然而,成績呢?
他要保護(hù)的袁佩林沒了腦袋;他應(yīng)該裝箱的錢思明變了砍甘蔗的劉閃,他到天津就誘捕左藍(lán)結(jié)果左藍(lán)死了,他用錄音帶坑害余則成結(jié)果謝若林沒了;他唯一的成績就是弄死個盛鄉(xiāng)——這算狗屁成績。
他真正設(shè)局做成的事只有一件:坑害了陸橋山。
然而也因此開罪了陸橋山,由此引來無窮后患。陸橋山回馬槍殺回天津時,站長都差點被陸橋山收拾,還得臨時請余則成吃飯拉攏,哄余則成去跟陸橋山說說好話。
所以李涯的勤勉,是每天想著露臉結(jié)果露屁股,一著急就腦子裝腳后跟。他最后的臺詞之一是,終于抓住了廖三民和余則成的電話,得意忘形:
“多么熟悉的聲音呀,廖隊長,這幾年我就忙了這么一件事,總算有眉目了?!?/p>
然后他就摔死了——還真是這幾年就忙一件事,最后都沒辦成。
至于他“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更是空話一句。大概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吧?
李涯最煩人的一點是,他幾乎沒有人的感情。
站長一開始就高瞻遠(yuǎn)矚過:
“沒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
“沒有家室的人,不值得信任”。
——馬奎拙劣,但他有家室,他會救人幫人,所以逃命后才有人收留。
——陸橋山陰險,但他有家室,他對余則成還有幾分真心。
——余則成對誰都笑嘻嘻看似沒真心,但確實八面玲瓏。
李涯沒有家人,睡辦公室,看誰都可以利用。骨子里,他看不起任何人。他卷自己,但也卷別人。
拉攏人要恩威并施,李涯的威倒是有了,每天想著折騰人,恩在哪兒呢?給手下發(fā)點錢去辦事還要訓(xùn)幾句,刻薄寡恩。
余則成跟陸橋山那里煽風(fēng)點火時說,“你討好站長沒問題呀,我也討好站長,可是你得考慮考慮大家的感受啊!”李涯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站長曾吐槽李涯說,他的語氣和表情太怯:他試圖哄人,比如送鐲子拉攏余則成、翻弄茶葉罐時說點客氣話,都透著假。
骨子里,他看不起任何人,也不對任何人客氣。
很恐怖的細(xì)節(jié):李涯初登場歸來天津,車上還客氣地說陸橋山“陸處長是南昌調(diào)查課時期的,正宗大師哥呀。”說余則成“我和余主任是同學(xué),只是不同班,他是電訊班的,我是行動?!?/p>
下一個鏡頭,他就指認(rèn)左藍(lán),“跟余則成好過”。當(dāng)站長強調(diào)“余則成這個人我還是比較信任的”,李涯立刻“我的站長呀,信任可是要有限度的!”
上一刻同學(xué),下一刻攛掇站長搞余則成。
可怕。
所以站長不喜歡李涯,也是有梯次的。
李涯設(shè)局誘捕左藍(lán)這件事,其實自作主張。站長不斷強調(diào)他信任余則成,李涯卻越俎代庖。
站長:我說過,我是信任余則成的,如果一致,這可是最后一次了。
李涯冷笑:站長,如果不一致呢?
——逼站長說出了“簡單,也是最后一次”,可這天津站誰說了算?
站長當(dāng)然不滿了,所以李涯說“余主任現(xiàn)在什么也不知道吧”,站長第一次冷嘲了他一句:
“遵照您的指示,什么也不知道?!?/strong>
站長對李涯的不滿,從此而起。
之后李涯被九十四軍打了,回來把槍往桌子上一拍,怒視陸橋山。站長第二次顯然的不滿:“有話說話,向誰示威呢?”
李涯設(shè)計陷害了陸橋山,陸橋山走了又回來。站長尷尬地請余則成吃飯。
余則成還順著站長說:我看他是沒臉見您,當(dāng)初是他吃里爬外嗎。
逼得站長太太替站長說了:你家大哥處置過他,他不會小人之心要我們難看吧。
然后余則成說了名言:他算老幾呀,動動李涯還有可能,敢動大哥?
——大哥。
——從老師到大哥,余則成這么說既是親昵,也是知道,站長這回真得靠自己了。
站長也心虛,告訴余則成自己很麻煩,“你跟陸橋山私交不錯,到時候出面化解一下,當(dāng)初處理他也是按家規(guī)來的嘛!”
站長全劇只有兩次這么求余則成,前一次是戴老板來,逼得站長求余則成“兄弟”,這一次是余則成稱站長“大哥”。
從老師變大哥,站長心里不定怎么恨李涯呢。
李涯最后發(fā)癲搞余則成那一次,是因為知道余則成讓他升不了上校,于是氣急敗壞:
“站長,我有重要情報要匯報,對不起……我等不到明天!”——命令起站長來了。
拿個錄音帶當(dāng)證據(jù)后,他開始發(fā)揮猜想。站長問他有證據(jù)嗎,他直白地說沒證據(jù)。
“我本來想等,但是我失去耐心了……站長,我來本站兩年了,從沒有休息過,睡覺都在辦公室里,雖然在幾個案子上有過失,可是我是全力以赴的呀!”
甚至威脅站長:
“如果再寬進(jìn)寬出,我就去南京!”
站長都警覺了?“去南京?你認(rèn)為我會包庇他?”
說白了就是沒啥成績想靠苦勞升官,升不了官失去耐心就發(fā)癲,甚至威脅上司。
站長對他已經(jīng)夠心慈手軟了:本來還能把他當(dāng)個勤勉手下支使,結(jié)果卻是個情緒不穩(wěn)、容易發(fā)癲咬自己人的瘋狗。
這時候他“真不圖立功受獎,讓孩子過上好日子”,在哪兒呢?
不止對站長、余則成、陸橋山和盛鄉(xiāng)們見一個得罪一個,他跟謝若林做生意時也被吐槽“做生意老用間諜思維”,被謝若林嘲諷“我們可都是站著撒尿的人”。
比如他要求內(nèi)部監(jiān)控,站長說“內(nèi)耗太大,沒必要”,李涯大叫“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監(jiān)視”——說白了,道德綁架。
從頭到尾,李涯沒有給予劇中其他人一點幸福和情緒價值,唯一利好的就是他自己,以及他口中所謂的“孩子”。
現(xiàn)實生活中,這種人最嚇人:自己站道德制高點,對其他人無限苛責(zé)。仿佛只要立一個“為了孩子”的高尚口號,強調(diào)自己多努力,就什么破事都可以做。
然而他確實什么都沒做成。
最諷刺的事:李涯全劇唯一真金白銀給站里帶來的好處,是他被毆打后,間接給站長換來了斯蒂龐克牌轎車。
站長得到斯蒂龐克后心滿意足,“先到咸陽為王上”,那曲后半部分是“后到咸陽保朝綱”,那是劉邦項羽故事。
李涯就是那種,每天強調(diào)自己是項羽,巨鹿之戰(zhàn)怎么贏的,自己如何勞苦,志趣如何高尚,擱我是站長就會忍不住反問:
“可是先入咸陽的是不是劉邦?是不是劉邦?是不是劉邦?”
最諷刺的是,挨打的是李涯,但斯蒂龐克和相應(yīng)的利益,也是余則成巧舌如簧打點妥帖,為站長換來的,甚至還讓站長可以跟太太吹牛:
“就是陳納德坐的那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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