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祭壇與恨

作者：大夢君
編輯：大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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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陳墨和李路決心一查到底之后，兩人又在辦公室商量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由于陳墨是本案的負(fù)責(zé)人，上頭也盯得緊，局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

于是兩人決定，陳默帶著隊里的其他人，繼續(xù)兜圈子，對案發(fā)現(xiàn)場，周邊情況，繼續(xù)走訪摸排。由李路盯緊送 u 盤男生的這條線深挖下去。

二人議定，對視一眼，雙手重重地拍在一起，然后各自行動。

此時天已大黑，腳邊的水坑又開始有開始的泛起點點滴滴。

陳墨緩慢地走向自己停車的位置，他決定好好休息一晚，這兩天實在累得不輕。而且相信，這個行為是很多人喜歡看到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市局頂樓的一間辦公室的落地窗旁，一雙眼睛正默默地注視著他。

看著陳墨離去的身影，這個人默默地掏出電話撥了出去。

而另一邊，李路并沒有離開辦公室，他只是坐在剛剛的位置，背靠著椅背，一只手?jǐn)Q著眉頭思索著什么。辦公室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他在等，等強子的消息。

強子叫張強，是今年剛警校畢業(yè)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仿佛是種傳承一樣，張強分到他們隊時，由李路負(fù)責(zé)帶他。對于張強，李路是信任的。

江懷市西北新區(qū)，黑石公寓和實驗中心之間的地方，有一大片區(qū)域是有一樁樁低矮的房屋組成的。

遠(yuǎn)遠(yuǎn)看去，房屋與房屋連成一片看不見縫隙，只有把鏡頭拉近一些，才能隱約看見一根根血管粗細(xì)的通道，將一棟棟房子連成一片。

這片區(qū)域就是江懷市最大的城中村，房屋老舊，斑駁起皮的墻面還能看見大大的「拆」字。

當(dāng)年黑石公寓開發(fā)的時候，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被劃為拆遷區(qū)域，而隨著黑石公寓的爛尾，拆遷的事情也就隨之?dāng)R置了下來，這讓一些抱著大發(fā)一筆的居民懊惱不已。

城中村深處，一棟明顯是后來加蓋的磚樓，在陰沉的天氣中顯得搖搖欲墜?？諝饫锍Ｄ陱浡睗竦拿刮?、廉價煙草的焦油味和下水道若有似無的酸腐氣。

這棟小樓二樓最逼仄的一間。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漆皮剝落的木門，一股更濃烈的、混合著劣質(zhì)酒精、汗餿和塵埃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內(nèi)昏暗，只有一扇蒙塵的小窗透進(jìn)些微天光。

地上散落著空癟的廉價酒瓶、踩扁的煙蒂、揉成團(tuán)的臟衣服和不知多久沒清理的食物包裝袋。一張缺腿的矮凳斜倒在墻角，斷口處露出粗糙的木茬。

墻壁斑駁，大片大片的墻皮剝落，露出底下灰黑的磚石，還有幾處疑似拳頭砸出的凹痕，周圍濺著暗褐色的污跡，分不清是血還是什么。

與這滿屋的混亂骯臟形成刺眼對比的，是屋子正中央那張老舊的方桌。它被仔細(xì)擦拭過，雖然木質(zhì)已朽，漆面斑駁，卻顯出一種異樣的潔凈。

桌面幾乎空無一物，只在中央擺著一個簡陋得令人心酸的「神龕」：

一只粗糙的白瓷罐，罐口磨損，像是一個骨灰罐。瓷罐前，一個干癟發(fā)皺的白蘿卜被削平了頂，權(quán)作香爐。三根細(xì)長的線香正插在蘿卜肉里，燃燒著，裊裊青煙筆直上升，在昏暗的光線下劃出三道纖細(xì)而執(zhí)著的軌跡。香灰積了薄薄一層，落在蘿卜粗糙的表皮上。

桌子正對著的墻壁上，掛著一個樸素的木質(zhì)相框，是這屋里唯一被精心呵護(hù)的物件。相框玻璃被擦得一塵不染。里面是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約莫十五六歲，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瘦弱，但笑容干凈明亮，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

她是這片絕望廢墟中唯一的光源，照片上的她，定格在生命中最無憂無慮的瞬間，與這陰暗污濁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相框下方，緊挨著桌面邊緣，并排擺放著三張照片。兩張是從網(wǎng)絡(luò)或監(jiān)控上打印下來的、像素不高的女生照片——林曉曉和張雅。

她們的臉上，被人用猩紅色的圓珠筆，狠狠地打上了一個巨大的、猙獰的「X」，墨跡濃重得幾乎要穿透紙背，透出刻骨的恨意。

第三張照片同樣是趙蕾的打印照，但上面沒有任何標(biāo)記。它被反復(fù)揉捏過，邊緣卷曲、布滿深刻的折痕，照片表面也顯得油膩污濁，仿佛被一雙充滿不甘和憤怒的手無數(shù)次攥緊、展開、再攥緊。

整個空間像一個被遺忘的祭壇，沉甸甸地壓著絕望。唯有那三縷青煙和照片上女孩永恒的微笑，固執(zhí)地維系著一絲虛幻的生氣。

在這詭異的、充滿死亡氣息的氛圍中，一個身影站在方桌前。

他背對著門口，身形佝僂，像一根被生活重?fù)?dān)壓彎、又被酒精浸泡得快要腐朽的枯木。

身上套著一件深色、破舊不堪的連帽雨衣，布料僵硬，邊緣磨損開線，雨衣的扣子不知是道本身就沒有，還是不小心蹭掉了，少了一顆。

這道身影的腳下有一大片水漬，邊緣還在緩慢地向外擴張，顯然他已經(jīng)這樣站了很久。

腳上是一雙沾滿水泥砂漿的老式勞保鞋——黃膠底，深綠色帆布鞋面，鞋頭磨損嚴(yán)重，露出里面的線頭。這種鞋厚重、廉價，是無數(shù)底層勞動者最熟悉的伙伴，此刻卻濕透冰冷，沉重地踩在自己滴落的「水牢」里。

他戴著雨衣的帽子，頭深深低垂著，視線死死鎖在面前那張唯一的黑白照片上。

從背后只能看到他微微聳動的肩膀，每一次聳動都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抽搐。

那不是劇烈的哭泣，更像是一種從靈魂深處被撕裂后，無法控制的本能痙攣。

沒有聲音，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粗重，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痰鳴，每一次呼氣都像破舊風(fēng)箱的嗚咽。

偶爾，一滴分不清是雨水、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從帽檐下滴落，「嗒」地一聲，砸在他腳邊那片不斷擴大的水漬里，瞬間消失不見。

他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混合著濃烈酒氣、雨水腥氣和一種更深沉的、屬于絕望的冰冷氣息。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被悲傷和仇恨侵蝕殆盡的、瀕臨崩潰的廢墟，對著亡女的遺像，進(jìn)行著無聲而慘烈的懺悔，以及對那最后一個「仇人」無法觸及的滔天怨念。

他叫王建國。

而掛在墻上的黑白照片中那個可愛的女孩正是他的女兒，也是他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王婷婷。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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