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字重光,號鐘隱、又號鐘峰白蓮居士,公元937年出生于金陵,祖籍彭城,世稱李后主。
李煜所處的五代,詞人不多,但馮延巳、韋莊、李璟、李珣等都是非常著名的詞人,其中的馮延巳還被稱為“五代之冠”。
不過,這些人與李煜相比,無異于熒光之于皓月。所以李煜才是名聲最響的,他也因此被人們譽(yù)為“千古詞帝”。
這樣一位“千古詞帝”,有如一顆流星,從五代的夜空劃過,雖然短暫,但其光芒卻在人們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記。
可惜的是,李煜雖然被譽(yù)為“千古詞帝”,但他也有其他文人無法承受的悲哀。975年,宋朝鐵騎踏破了南唐都城金陵。
作為曾經(jīng)坐擁江南半壁江山的君主,李煜不得不肉袒而出,率群臣而降。而因為他曾有抵抗,被趙匡胤封為“違命侯”。
這樣屈辱的封號,自此緊緊地跟了他一生。降宋之后,李煜被幽禁于汴京的深宮,開始了忍辱負(fù)重的囚徒生涯。
而這樣的悲劇,從他做南唐君王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他本無心過問國家政事,可他偏偏生在了帝王之家。
身為六皇子,本來君王的寶座是沒他什么事的,可他的哥哥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相繼離世,他只得硬著頭皮把一個搖搖欲墜的國家挑在肩上。
這樣一位肩挑南唐大梁的人,詩詞書畫卻無所不通。在詞的創(chuàng)作上,他更是達(dá)到了極高的藝術(shù)成就,因此被人們譽(yù)為“千古詞帝”。
然而,詩詞上光芒萬丈的李煜,在治國理政上卻是無能到了極點。因此南唐的滅亡,成了他無法逃脫的宿命,他也因此成為了南唐的罪人。
被俘之前,李煜的詞作多描繪宮廷生活的奢華與閑適,如《玉樓春》中的“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字里行間透露出李煜宮廷生活的糜爛與奢華。
被俘之后,他的詞風(fēng)驟變,從前的奢華與閑適被深沉的哀愁與無盡的思念所取代,且詞作中充滿了對故國的懷念、對亡國的悲痛以及對個人命運(yùn)的無奈。
這一時期的詞作,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等,無一不是傾瀉失國之痛和去國之思的佳作。
而《相見歡》,更是這一時期詞作中極具代表性的一篇?!断嘁姎g》一詞,以其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穿越千年時光,至今仍能觸動人心。其詞如下:
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
【五代】李煜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這首詞只有短短幾句,卻將李煜被囚后的孤獨、寂寞、哀愁以及對故國的深深思念,表達(dá)得淋漓盡致。
上闋的“無言獨上西樓”一句,一開篇便營造出一種孤寂凄涼的氛圍:一個人默默地踱步西樓,這里除了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外,再也空寂無人。
這里的“無言”二字,不僅是一種無話可說的沉默,更是勾勒出詞人一種滿腹愁緒、欲語還休的神態(tài)。
而“獨上西樓”四字雖然著墨不多,卻將詞人內(nèi)心深處的孤寂與凄婉,完完全全地展露無遺。
緊接著的“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兩句說李煜仰望星空,見一鉤寒月高懸夜空,如同掛住了無邊的孤獨。
而俯瞰庭院,則見疏桐立于庭院之中,清秋的寂寥,清秋的清冷,皆漫過斑駁的墻垣,隨著濃烈的秋意,席卷而來。
這里的“月如鉤”三個字以景襯情,將自己內(nèi)心那難以言表的凄涼與外界的冷清完美地融合起來。
這如鉤的彎彎的月亮,不僅勾起了李煜對往昔美好時光的回憶,更勾出了他此刻心中的無限哀愁。
月,在中國古典文學(xué)中,常常是思念與哀愁的象征,而在這里,它更是成了李煜亡國之痛的見證者。
本來一鉤彎月都已勾起了李煜的無限哀愁了,可緊接著的“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一句更進(jìn)一步渲染了他所處環(huán)境的孤寂與清冷。
深院之中,梧桐樹孤獨地站立著,它的枝葉在秋風(fēng)中搖曳,仿佛也在訴說著無盡的寂寞與哀愁。
“鎖清秋”三字,更是將這份寂寞與哀愁推向了極致。清秋,本是收獲與希望的季節(jié),但在李煜的眼中,卻成了被囚禁、被束縛的象征。
他被困在這深院之中,如同被清秋鎖住了一般,無法掙脫,無法自由。
下闋開頭的“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是說:離愁,如同凌亂的發(fā)絲,既無法剪斷,也無法理清。這一句是全詞的高潮,也是李煜內(nèi)心情感的真實寫照。
古人常借“絲”與“思”的諧音,寄托綿綿的情思,如李商隱筆下“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便是描寫這種相思的經(jīng)典名句。
而李煜卻以絲喻愁,獨出心裁,別具一格,別開生面。比喻絲雖可斷,情卻難絕;絲雖可理,愁卻難梳。
此時此刻,他難免會追憶往昔。然而,往日的“紅日已高三丈后,金爐次第添金獸,紅錦地衣隨步皺”(《浣溪沙》)”的奢華生活,如今已成夢幻泡影。
他難免會思念故土。同樣,那“風(fēng)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破陣子》)”的故國家園,如今也已物是人非。
他也難免會悔恨自己,悔恨自己未能守住那“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的帝王基業(yè),最終導(dǎo)致國破家亡。
他終究淪為了階下囚,榮華富貴如過眼云煙,故國家園不堪回首。他嘗盡了人間冷暖,愁苦悲恨。他哽咽心頭,難以言表,難以盡述。
總之,萬般的愁苦纏繞在李煜的心頭,讓他無法釋懷,無法解脫。所以,李煜的離愁,不僅僅是對故國的思念,更是對個人命運(yùn)的無奈與悲嘆。
所以在詞的最后,李煜發(fā)出了“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的喟嘆,意即那如影隨形的哀愁,更化作心頭難言的隱痛。
其中的“別是”一詞,將李煜對愁緒的體悟推向極致。
這種滋味,既非甜也非苦,既非酸也非辣,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哀愁與痛苦。它深深地烙印在李煜的心頭,成為他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印記。
你想想,昔日金鑾殿上的九五之尊,今天卻成了宋朝的階下囚徒。那百般的屈辱,如何不像螞蟻一般啃噬心骨?那無邊的愁苦,如何不像那無邊的潮水漫過李煜的胸膛?
所以,李煜淤積在心頭的,是故國之思、階下之苦、覆國之悔、亡國之恨,層層疊疊,連詞人自己也難以分辨。
這樣的哀愁,尋常人尚可慟哭宣泄,而李煜卻只能獨上西樓,看殘月如鉤,懸于梧桐疏影間,將萬千哀愁凝成眉間的霜雪,這種靜默的悲愴,遠(yuǎn)比慟哭更加的錐心刺骨。
這樣的傾訴,讓我們看到了一個亡國之君在逆境中的掙扎與抗?fàn)?,讓我們感受到了一個詞人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上的執(zhí)著與追求。
他的心中,或許有著無盡的哀愁與痛苦,但他的筆下,卻綻放出了最絢爛的藝術(shù)之花。
這就是李煜,一個用詞來訴說亡國之痛的詞中之帝。他的詞,將永遠(yuǎn)鐫刻在歷史的長河中,成為我們心中永恒的經(jīng)典。
正因如此,《相見歡》如同一曲亡國的悲歌,穿越千年的時光,至今仍在我們的耳邊回響。
它讓我們記住了李煜這個名字,也讓我們記住了那個被歷史銘記的開寶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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