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23 花不為人開
花的綻放,承接著露水與陽光,不為任何目光而存在,只因這是它生命本然的姿態(tài)。人們行經(jīng)此處,或贊嘆其美麗,或?qū)⑵洳蓴X,以為這盛放是對自己的饋贈。然而花自無言,它從未許諾取悅?cè)魏稳耍木`放,是它與陽光、雨露、土壤之間的一場私密對話,是生命內(nèi)在節(jié)奏的自然流露。
花之綻放,乃是一種純粹的存在主義宣言。薩特言“存在先于本質(zhì)”,花正是如此:它先存在,而后才被賦予各種意義。它的盛開不依賴他者的認可,不需要觀眾的掌聲。陽光正好,雨露適時,內(nèi)在的生命力充盈至頂點,于是它便綻放了,這是生命最原初的沖動,與哲學(xué)上“自在存在”的概念不謀而合,它就在那里,如此而已。
人卻總習(xí)慣于以自我為中心解讀世界。亞里士多德說“藝術(shù)模仿自然”,但人更進一步的傾向是將自然“人化”,賦予萬物以人的情感與目的。我們說“花笑春風”,說“梅傲霜雪”,將花的開放視為一種奉獻,一種表達,甚至是某種針對人類的善意。這實則是將花拉入人類的意義之網(wǎng),剝奪了它本身存在的自主性與完整性。這種思維方式暴露了人類根深蒂固的自我中心主義,仿佛宇宙萬物皆繞人類而轉(zhuǎn)。
屈原以香草美人喻君子之德,周敦頤以蓮出淤泥而不染喻君子之潔。花被人為地賦予了道德象征的重擔,而它本身的自然屬性,被人類的意義嚴實的包裹住了。人們在這些比喻中陶醉,卻很少思考:花是否需要承擔這些意義?它的價值是否必須通過人的賦予才能成立?這種文化建構(gòu)固然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文學(xué)傳統(tǒng),卻也遮蔽了物本身的自足性。
花的自在存在對人類具有啟示意義。海德格爾曾呼吁人應(yīng)該“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或許正是要人學(xué)習(xí)一種花的智慧:存在先于意義,綻放不為取悅?;ǖ纳?jié)奏遵循自然的律動,不焦慮于未來,不執(zhí)著于過去,只是全然地活在當下的盛開中。這種本真性的存在方式,對于在現(xiàn)代社會中疲于奔波、不斷尋求他人認可的人類而言,何嘗不是一種啟示?
當然,我們無需完全否定人對花的審美。花的美麗是客觀存在的屬性,人的欣賞也是自然的情感反應(yīng)。問題不在于欣賞與否,而在于我們是否能夠意識到:我的欣賞是我主觀的情感,而非花的本質(zhì)要求。我們應(yīng)該學(xué)會讓花是花,讓樹是樹,讓萬物以其本然面目存在,而不是急于將它們納入人類的意義體系之中。
當我們能夠以這樣的目光看待一朵花時,我們或許也能以同樣的方式看待自己。花的綻放提醒我們:生命的價值首先在于實現(xiàn)自身的潛能,完成自己的本性,而不是一味迎合外部期待。最好的生命狀態(tài),或許就如同那山間的野花,陽光正好,雨露適時,一切剛好,于是我盛開,不為取悅世界,只為成為自己。
在這個過度詮釋、急于賦予意義的時代,或許我們需要回歸一種更質(zhì)樸的觀看方式:看花只是花,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允許萬物自在存在,也允許自己自在存在。當我們不再急于將萬物人化、工具化時,我們才能真正看到一朵花的本來面目,以及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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