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王鵬凱
界面新聞編輯 | 姜妍
2025年諾貝爾文學獎將于北京時間10月9日晚7時正式揭曉。按照往年慣例,界面文化將在諾獎公布前,結合賠率榜、文學動態(tài)等因素作出前瞻分析。我們希望這不只是對于某個獲獎者的預測,也能幫助讀者認識世界范圍內更多的優(yōu)秀作家,持續(xù)關注當下文學領域的新動態(tài)。
怎么看賠率榜?
目前,在賠率網站Nicer odds公布的榜單中,排名前五的多數仍是過去幾年的熱門人選:澳大利亞作家杰拉爾德·穆南、匈牙利作家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羅馬尼亞作家米爾恰·克爾特雷斯庫。此外,中國作家殘雪、美國作家托馬斯·品欽、法國作家米歇爾·維勒貝克、澳大利亞作家亞歷克西斯·賴特、加拿大詩人安妮·卡森等賠率榜的熟面孔也都出現在前列。
進入榜單前列的新面孔是今年60歲的墨西哥女作家克里斯蒂娜·里韋拉·加爾薩,她排在第三位。加爾薩被認為是最偉大的墨西哥當代作家之一,曾多次獲得墨西哥的各大文學獎。就在一年前,她憑借《莉莉亞娜不可戰(zhàn)勝的夏天》一書獲得2024年普利策回憶錄/自傳獎,這本書記錄、還原了作者妹妹莉莉亞娜的人生,以及她在1990年夏天被前男友殺害的事件,直面女性在社會中面臨的暴力、親密恐怖主義和性別壓迫。
《莉莉亞娜不可戰(zhàn)勝的夏天》
[墨西哥] 克里斯蒂娜·里韋拉·加爾薩 著 姚云青 譯
野spring·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24-11
另一位出現在榜單前列的是西班牙作家恩里克·比拉-馬塔斯,他在西語文學世界享有盛名,波拉尼奧曾說:“在當今的西班牙文壇上,比拉-馬塔斯無人能及。”還將他作為原型寫入了短篇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比拉-馬塔斯出版了近三十部著作,曾獲得羅慕洛·加列戈斯獎(拉丁美洲最重要的文學獎項),并于2020年入圍國際布克獎長名單。目前中文世界已引進出版他的多部作品。
此外,中國讀者熟悉的薩爾曼·魯西迪、科爾姆·托賓、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卡爾·奧韋·克瑙斯高、多和田葉子等作家也都出現在榜單中。
賠率榜在過去常被作為觀測諾獎的重要參照,近幾年的諾獎得主中,露易絲·格麗克、安妮·埃爾諾和約恩·福瑟都曾位居賠率榜前列。但這并非鐵律,2021年獲獎的古爾納就未曾出現在榜單上,2024年的韓江也始終只排在榜單的靠后位置。
出版業(yè)也對榜單保持著密切關注。近年來,中文世界正在加速推動諾獎熱門候選作家的作品引進。以安妮·卡森為例,譯林出版社已于2021年出版卡森的詩選《紅的自傳·丈夫之美》,雅眾文化將于今年10月出版卡森的代表作《若非,冬季:薩福斷章》,花城出版社也即將出版卡森的兩部作品《素水》和《漂浮》。此外,杰拉爾德·穆南的代表作《平原》由后浪在今年年初出版,人民文學出版社也于今年9月出版了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的短篇小說集《世界在前進》。
《若非,冬季:薩福斷章》
[加] 安妮·卡森 著 黃茜 譯
雅眾文化·商務印書館 2025-10 古老的諾獎變了嗎?
去年韓江的獲獎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相對意外的結果,從中我們能看到諾獎在選擇獲獎者時與過往相比的一些變化,它與過去幾年世界文學的創(chuàng)作主題是相關聯的,似乎預示著新的風向:古老的諾獎是否正在發(fā)生改變?
在過去,諾獎常常被視為是一種“終身成就獎”,據統(tǒng)計,目前121位獲獎者的平均年齡是64.91歲。不少觀察者認為,諾獎側重表彰年長作家的文學成就,奠定經典的樣態(tài),在歷屆諾獎頒獎詞中,“經典”與“傳統(tǒng)”是經常出現的表達,表彰作家在文學正典脈絡下對文體和語言的新探索。
1970年出生的韓江在獲獎時只有53歲,是近四十年來最年輕的獲獎者,也是首位獲獎的70后作家。從“經典正統(tǒng)”的角度來看,她的寫作也還有所距離。這讓不少人開始猜想:諾獎是否開始將目光投向新一代的文學寫作者?
如果我們回看諾獎給韓江以及安妮·埃爾諾的頒獎詞——以緊密的詩性散文直面歷史創(chuàng)傷并展現人類生活的脆弱”(韓江),“勇敢又確切地書寫從個人記憶中挖掘出的根源,疏離以及集體約束”(埃爾諾),會發(fā)現“經典”不再是其中的關鍵詞,關注點轉向了另一個共性的主題:在不同民族的歷史語境下,個體敘事如何與更廣泛、普遍的人類生活發(fā)生關聯。
2024年12月7日,諾貝爾獎博物館的椅子簽名環(huán)節(jié),韓江在此前兩位獲獎者安妮·埃爾諾、約恩·福瑟簽名旁簽下自己姓名。(圖片來源:諾貝爾獎官網)
實際上,從2019年開始,瑞典文學院曾作出承諾,諾貝爾文學獎的評選將減少“歐洲中心主義”,并減少“以男性為導向”。隨后一年,諾獎授予美國詩人露易絲·格麗克,作為女性作家,格麗克同樣書寫的是家庭生活和親密關系等類似主題,探討私人生活背后的普遍性,但這也被部分媒體解讀為一個“安全”的選擇,因為格麗克常?;乇茏逡嵴J同、宗教分類或性別歸屬。
相比之下,埃爾諾與韓江的作品在此基礎上展現出了與過往獲獎者不同的特質,她們的文字有著更邊緣但鮮明、強烈的女性視角,她們書寫女性的自我和歷史處境,并對女性身體和社會層面的性別結構作出了極為深刻的挑戰(zhàn),例如墮胎、情欲和自我創(chuàng)傷。
這類主題在近幾年布克獎中也較為突出,過去兩年國際布克獎的得主燕妮·埃彭貝克和巴努·穆什塔克分別從德國和印度的特殊歷史時空出發(fā),書寫了社會轉型、苦難與私人情感的密切交織。這顯然與過去幾年全球范圍內的思潮轉向存在關聯。
2025年5月20日,印度作家作家巴努·穆什塔克憑借小說集《心燈》獲得2025年國際布克獎。(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這也引出了另一個觀察,即諾獎似乎正在向布克獎等國際知名文學獎項靠攏。在過去,與以單部作品為導向的布克獎不同,諾獎關注的是作家整個創(chuàng)作生涯的作品,因此與當代議題存在著某種程度的滯后性。但我們發(fā)現,最近幾年的諾獎得主中,很多人已經得到布克獎的表彰,甚至時間相隔不久,比如韓江在2016年憑借《素食者》獲得國際布克獎,安妮·埃爾諾在2019年憑借《悠悠歲月》入圍國際布克獎的短名單,托爾卡丘克也在2018年憑借《云游》獲得國際布克獎。這似乎也預示著諾獎對當下文學動態(tài)的關注變得更緊密。
從這些觀察來看,諾獎在今年乃至未來的幾年里是否會延續(xù)這些變化?答案當然是未知的。實際上,諾獎一直以來都在試圖強調自己的獨立性,拒絕外界的各種猜想和標簽化判斷。例如對于獲獎者年齡的觀察,諾貝爾文學獎委員會主席安德斯·奧爾森在去年接受《南方周末》專訪時曾有過回應,他說道:“說不定明年的獲獎者又讓我們有機會授予一位非常年長的人一個‘終身成就獎’。你永遠無法預料!”對于與布克獎等國際獎項的關聯,奧爾森并未否認,但他也強調,這并不是評估中的決定性因素。相反,他更愿意強調諾獎候選名單的多元組合,以及一種對全球文學現狀的開放性態(tài)度。
因此,前文的種種猜想更多只是讀者的閱讀經驗乃至期待,對于真正的答案,我們只能等待頒獎日,瑞典文學院那扇古老而神圣的大門被推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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