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去年，中秋節(jié)放假我沒回去，國慶7天，加上10月4號我媽生日，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于是，我挑了兩瓶不錯的酒，兩條煙，兩盒上好的茶葉，加上一些水果禮盒和保健品，就回來了。這些禮品一共花了4000多。

我先把酒和茶葉拿回家，又陸續(xù)去拿其他東西。

最后，當我提著水果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我爸在院子里跟隔壁陳叔閑聊。

“老蘇，好福氣??！閨女在大城市當白領，回趟家還給你提這么好的酒！”

這話，聽得我心里一暖，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腳步也放慢了。

只是，我這剛冒頭的開心還沒捂熱乎，就聽見我爸話鋒一轉：“嗨，這孩子就是不會過日子！凈整這些花里胡哨的，中看不中用。你看她弟，直接封個1千塊的大紅包！那才叫實惠！”

陳叔一聽就樂了：“你這老家伙，還不知足？這一千塊跟這好酒好茶，哪個更值錢你心里沒數(shù)啊？”

這下可好，我爸更來勁了，掰著手指頭算起來：“你懂啥？她弟掙三千給一千，是三分之一的心意！她月入兩萬，按這比例得七千，這才哪到哪？就是心思沒到！”

我僵在門口，心里那點開心，瞬間被這話砸得七零八落。

院里，我爸還在振振有詞：“像她弟這樣給錢最實在！錢才是硬通貨，那才叫真孝順！整這些虛的，有啥用？”

陳叔打趣說，這酒錢能買半頭豬了，我爸卻哼了一聲：“豬能填飽肚子，這酒能當飯吃？當年她非要去念那個985，我說啥來著？大學生現(xiàn)在遍地走，不如她弟學門手藝實在！”

陳叔咂咂嘴，笑意淡了：“老蘇啊，閨女有這份心，比啥都強……”

02

這話像根針，一下子扎進我心里，勾起了不少舊事。

當年我拼死拼活考上985，我爸輕飄飄來一句：“現(xiàn)在大學生一抓一把，畢業(yè)就失業(yè)，還不如早點出來工作掙錢實在?！?/p>

可輪到我弟，上個普通大專的機電專業(yè)，我爸倒吹上了天：“這年頭，有手藝走遍天下！我兒子這條路，算是走對了，將來肯定有出息！”

這么多年，我算是品出來了：在我爸心里，有手藝就是比讀大學強。

畢業(yè)后，我擠破頭進了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靠著學歷和一股不肯服輸?shù)膭艃海偹阏痉€(wěn)了腳跟，工資也慢慢漲上來了。

拿到轉正后第一筆工資，我第一個念頭就是給我爸買點啥。

我爸是個老釣友，總嫌他那魚竿不好使。眼看他生日快到了，我精挑細選好幾天，最后心一橫，花了三千多買了根口碑好的品牌竿，滿心歡喜地捧回家。

結果呢？我爸接過去掂量了兩下，隨口就說：“看著還行，就是這手感，比你弟買那五千多的差遠了，真是一分錢一分貨?！?/p>

我那股高興勁兒，當時就涼了大半。

后來，我才知道，我弟那根是在二手平臺上淘的，實際只花了2千不到。

03

這還不算完，后來我爸用我那根新魚竿釣上來幾條肥魚，我心想總算能嘗個鮮了，還特意跑去買了包正宗的水煮魚調(diào)料。

他轉頭就把魚全裝袋，讓我弟拎去討好他未來丈母娘了，連那包調(diào)料也一并塞了過去。

我實在沒忍住，聲音里帶些委屈：“爸，我也想吃水煮魚。”

他頭都沒抬，輕飄飄地說：“你一個姑娘家，少吃點辣的，讓你弟拿去給人家姑娘嘗嘗，這才是正事?！?/p>

“正事？”我重復著這兩個字，那股火“噌”一下就頂?shù)搅四X門：“憑什么啊？魚竿是我買的，魚是用我的魚竿釣上來的，我想吃口魚還得讓著他？”

為這個，我跟我爸大吵一架，直接摔門走了。一路上越想越憋屈，半道又折返回去，把那根魚竿一起帶走了。

后來，我把魚竿送給了男朋友的爸爸。

未來公公特別高興，沒幾天就回送我一條挺精致的金手鏈。

我當時也是賭氣，拍了張戴手鏈的照片發(fā)朋友圈，特意艾特了我爸。

他為此跟我冷戰(zhàn)了好長一段時間。后來他發(fā)現(xiàn)我不像以前那樣主動低頭了，才讓我弟捎了些老家特產(chǎn)過來，算是給了個臺階下。

想想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我好像永遠沒法讓我爸滿意。

04

我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里的火，擠著笑走進院子：“爸，陳叔，聊什么呢？這么熱鬧！”

陳叔笑著打圓場：“正夸你呢丫頭，這酒聞著味兒就不錯！”

我爸含糊地“嗯”了一聲，臉上掠過一絲不自在，很快他又端起平時那副樣子。

我把洗好的葡萄放上石桌：“買了點葡萄，挺甜的，陳叔您嘗嘗?！?/p>

“哎喲，謝謝丫頭?！标愂鍑L了幾顆，閑聊兩句便借故離開了。

陳叔一走，院子里只剩我們父女，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我爸低頭侍弄那幾盆蘭花，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我拆開茶葉，泡好一杯遞過去：“爸，剛沏的明前龍井，嘗嘗看?！?/p>

他抬起頭瞥了一眼，語氣沒什么起伏：“嗯，先放著?！?/p>

半晌，才又補了句：“以后別瞎花錢?！?/p>

又是這樣，我默默轉身進屋。

我媽在廚房張羅晚飯，見我進來，壓低聲音：“聽見你爸剛才說的了？”

我扯了扯嘴角：“聽見了，又不是第一回?！?/p>

我媽無奈地搖搖頭：“別搭理他，你爸就那樣，死腦筋，認錢。你弟這1千是省吃儉用攢的，他可不就覺得金貴?！?/p>

“我知道。”我低頭摘菜，“我沒生氣?！痹掚m如此，心里卻像堵著什么，澀澀的。

之后，我都盡量避開我爸。

我媽生日那晚，弟弟帶了女朋友回家吃飯。我爸滿臉堆笑，不停地給那姑娘夾菜：“別客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p>

我埋頭吃飯，味同嚼蠟。媽媽在桌下輕輕拍了拍我，眼里滿是寬慰。

05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在房間收拾行李，準備下午返程，突然想起有件外套落在客廳，便推門出去拿。

經(jīng)過我爸媽臥室時，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韷旱偷穆曇簟Ｎ夷_步一頓，停在門外，透過門縫，看見我爸正把一本存折塞到我弟手里。

我爸拍著我弟的肩膀，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這錢你拿著，是我和你媽攢了多年的積蓄，給你買房的首付?！?/p>

我以為到此為止了，沒想到接下里的話讓我更加心寒：“對了，你姐拿回來的那些煙酒茶葉，走的時候別忘了裝上，給你丈母娘送過去，來年好把婚事定下來?！?/p>

我爸的聲音，帶著理所當然的揚揚得意，“對方要彩禮可以商量，不夠的話……讓你姐幫襯幫襯，她有錢。”

看著我弟那藏不住的笑臉，還有我爸那一副天經(jīng)地義的樣子，我積壓了這么多年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沖破了理智。

我沖進房間，一把奪過存折摔在桌上：“憑什么？他給一千就是實在，我買幾千塊的禮品就是浪費？現(xiàn)在連這些東西都要拿去給他撐場面，還要我出彩禮，我在你們眼里到底算什么？”

我爸反應過來，頓時變了臉色：“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我的態(tài)度就是，”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從今往后，我的錢和東西，都跟這個家沒關系了。”

我沒再看他們的表情，回房拎起行李便走出了家門。

我媽追出來想攔我，卻被我爸吼住：“讓她走！翅膀硬了是吧！”

我頭也不回地沖出家門，淚水模糊了視線，但腳步卻異常堅定。

這一次，我不會再回頭了。

06

那天之后，我就把我爸的聯(lián)系方式拉黑了。

頭兩個月，心里還是堵得慌，想起來就忍不住掉眼淚。后來，我慢慢把精力全都投入到工作中，也開始學著對自己好一點。

看中了一條舍不得買的裙子，咬咬牙拿下；一直想去的海邊，趁著假期去了。我發(fā)現(xiàn)，把錢和時間花在自己身上，原來這么踏實。

我媽偶爾會打電話來，說說家里的情況，也會旁敲側擊地提我爸。

她說我走了之后，我爸的脾氣像是更硬了，整天板著個臉。倒是那幾盆我前年買給他的蘭花，他伺候得挺上心，偶爾看見他澆花時，會對著花愣愣地出神。

年底的時候，我弟突然給我發(fā)信息，說他準備結婚了，女方家挺通情達理，彩禮沒多要。

他說：“姐，爸把那筆首付錢又添了些，給我買了房。他…其實后來總念叨你，說你不容易?！?/p>

我回了句：“知道了，恭喜?！?/p>

聽著這些，我心里沒什么波瀾。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更多的是釋然。

現(xiàn)在的我，工作順利，身邊有三兩知己，周末學學插花、看看電影，日子過得平靜也充實。

至于將來會不會原諒，我不知道，也不想再去糾結了。先這樣吧，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比什么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