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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克斯的雨是從凌晨開始下的，淅淅瀝瀝打在民宿的玻璃窗上，把前一天草原帶回的暖意都浸得溫柔了些。拉開窗簾，天空是淡淡的灰，遠(yuǎn)處的天山被云霧裹著，只露出一點模糊的雪頂?！讣热蝗ゲ涣瞬菰?，不如在城里晃一晃。」我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卻沒料到這場臨時的「雨天計劃」，會藏著那么多不期而遇的小故事。

攬山咖啡：一場「的士風(fēng)波」與陌生援手

上午十點，雨小了些，我突發(fā)奇想想去城外的攬山咖啡——之前在小紅書上有刷到過，那地方在山坡上，能看見八卦城的全景，最終沒有選是因為它離市區(qū)較遠(yuǎn)而我又沒有租車，出行多有不便。在路邊攔了輛的士，司機(jī)是當(dāng)?shù)氐拇蠼?，我說去攬山咖啡，她似乎也不太知道這個地兒。「您看導(dǎo)航，大概在城外這個地方，我們跟著導(dǎo)航過去，您打表計費，到時候按照實際費用結(jié)算，您看行嗎？」她大概看了看全程說道：「行。」

車子駛出城區(qū)，雨漸漸停了，路邊的草原被雨水洗得發(fā)亮，綠得能滴出水來。車子開過了孟布拉克大橋，經(jīng)過了太極島公園，掃了一眼，似乎荒廢了。接著又順著山路上了山，經(jīng)過了幾個鄉(xiāng)村，看導(dǎo)航還得繼續(xù)往里開。司機(jī)大姐嘟囔了一句什么，似乎是方言沒有聽清。終于到了攬山咖啡時，打表費用顯示 22 元，大姐卻皺著眉說：「這地方比我想的遠(yuǎn)，打表才 22 塊，我回去空車，不劃算。你得給我 40 塊，算往返的錢?！刮毅读算叮睦镉悬c不舒服：「一開始不是說好了打表嗎？怎么又要加錢？」大姐嘆了口氣：「這邊太遠(yuǎn)了，早知道不來了，這一趟白跑?！刮覀冴读税胩?，最后我給了 35 塊錢。下車時，大姐還在嘟囔「不劃算」，我原本想返程還叫她的車，這下也沒了興致。

轉(zhuǎn)身走進(jìn)攬山咖啡，才發(fā)現(xiàn)這里比想象中更清靜——土坡旁新蓋的二層小樓，內(nèi)里有個小院子，一層一個大間坐了咖啡廳，后院和二樓則是客房?？Х葟d里還沒有客人，只有一個店員小姑娘在收拾桌子。

「你好，隨便坐，看看想喝點什么？」小姑娘熱情地招呼我。我點了杯拿鐵，坐在窗邊往外看——近處是農(nóng)田、村莊和草原，遠(yuǎn)處的八卦城是唯一的「高樓林立」的地方；更遠(yuǎn)處的山上，云霧慢慢散開，露出一排雪山，陽光從云縫里漏出來，灑在草地上，像撒了一把碎金，一會兒就又躲到了云朵后頭。

坐在秋千山眺望八卦城

一點點放晴的天氣

天氣放晴，露出躲在云朵后面的遠(yuǎn)處的雪山

山坡邊上立著一個高高的秋千，正好可以坐著晃著看著遠(yuǎn)方。陰天的溫度，T恤配上沖鋒衣正好，不冷不熱的，不知不覺坐了一下午，拍夠了照片準(zhǔn)備回城，才發(fā)現(xiàn)根本叫不到車——這里太偏了，滴滴和高德一起開著也無人接單，我忽然有點兒理解之前那位大姐了。正當(dāng)我拿著手機(jī)著急時，小姑娘走過來：「是不是叫不到車？不慌，我在我們村里的群里問問，看有沒有人要去城里。」她拿著手機(jī)發(fā)了條消息，沒過幾分鐘就笑著跑過來：「有個哈薩克族大姐一會兒去城里送東西，25 塊錢帶你回去，她馬上就到?！?/p>

大姐是村里的牧民，正好去城里買東西，不過她的普通話不好，簡單聊了兩句就開車返城了。雖說是個女司機(jī)，但是大姐一看就好身手，一路上下坡拐彎什么的基本不怎么減速但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很快就回到了城里，在離街街口把我們放下。「25 對吧，我怎么給您？」「對?！顾⑿χ鴱氖痔紫淅锓鲆粡埼⑿胖Ц洞a遞給我——剛才的「的士風(fēng)波」帶來的不快，早就被這份陌生的善意沖散了。

太極壇與「絲路秀」：八卦城的夜晚煙火

回到城里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中心廣場的太極壇亮著燈，暖黃色的光映著圓頂，像一顆發(fā)光的明珠。廣場上很熱鬧，有跳廣場舞的老人，有追著氣球跑的孩子，還有不少游客舉著相機(jī)拍照。歡快的音樂響起，太極壇旁邊的城市展覽館前，幾個穿著民族服飾的姑娘小伙跳了起來——是當(dāng)?shù)亟M織的舞蹈表演。

維吾爾族的麥西來甫、哈薩克族的黑走馬，姑娘們的裙擺隨著舞步飛揚，小伙們的動作剛勁有力。隨著最后一個節(jié)目表演完成，主持的姑娘笑著招手：「大家一起跳?。　褂慰蛡兗娂娂尤?，我也跟著人群晃了起來，雖然動作不標(biāo)準(zhǔn)，卻覺得格外開心——陌生的人們因為舞蹈聚在一起，笑聲混著音樂，把夜晚的寒意都驅(qū)散了。

廣場上表演節(jié)目的社區(qū)群眾

演出結(jié)束以后大家就開始聯(lián)歡了

雨后的晚霞，左側(cè)那個建筑就是市中心的太極壇

展覽館上方，此起彼伏的閃著小紅燈，那是幾十架無人機(jī)在夜空中飛著。旁邊有大叔說，飛無人機(jī)要去警察局報備，但很方便，填個表就行。不過，無人機(jī)默認(rèn)高度不夠，拍不出宣傳圖冊里的全景。「其實連城邊的摩天輪上都拍不到，我之前搜過別人拍的，確實不行，還是算了?！刮倚χ檎f。

后來又去了一條類似「大唐芙蓉園」的商業(yè)街——整條街被封閉改造，兩邊是賣小吃和手工藝品的店鋪，不收門票。街上定時有舞蹈演出，中間的「絲路故事」集體秀很精彩：十幾個演員穿著古絲路的服飾，伴著音樂演繹著商隊往來的場景，有故事線，有互動，場子一下子就熱了起來。然后演員們就四散開來，單獨表演了。

整體來說人氣并不是很旺，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到游客高峰期的緣故，旁邊的小攤售賣的東西也跟在別的景區(qū)能買到的差不多，小吃竟然也逃不開臭豆腐、大淀粉腸，甚至還有鹵煮和烤鴨……嗯，怎么評價好呢？

八卦城之夜主題街區(qū)

太極壇旁邊的網(wǎng)紅樹以及步行街里的絲路表演秀

恰西草原：彩虹與「小而美」的驚喜

回到民宿時，老板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我跟他說想包車去恰西草原，他立刻拿出手機(jī)：「我在我們民宿群里問問，看有沒有人明天去，順便幫你湊幾個人，能省點錢?！箾]過十分鐘，他就笑著說：「成了！明天有兩個女生也去恰西，我讓司機(jī)把你們放到燕子橋停車場，離景點近。」一會兒司機(jī)打電話過來，他又再三跟人確認(rèn)司機(jī)停車的地點，以免我們多走路。

老板娘也湊過來，打開手機(jī)相冊給我看：「這是我去年去恰西拍的，你看這天空，藍(lán)得像洗過一樣，還有這白云，大得像棉花糖。」照片里，老板娘和女兒站在草原上，笑得燦爛。我看著照片，心里對恰西的期待又多了幾分。

第二天一早，司機(jī)師傅準(zhǔn)時來接我們。車子往恰西開，路邊的風(fēng)景漸漸變了——草原里多了些森林，溪水潺潺，空氣里滿是草木的香氣。師傅說：「恰西本來有個到塔里木的環(huán)線，但是現(xiàn)在斷路施工，只能走到恰西畫卷那一段?！?/p>

途中經(jīng)過的一個湖，司機(jī)說這片麥田就是靠天吃飯，如果特克斯河暴漲就會被淹沒，如果年份好呢就會有很好的收成了

到了燕子橋停車場，我們沿著小路往里走。恰西畫卷果然沒讓人失望：溪水繞著草原流，遠(yuǎn)處的雪山倒映在水里，森林點綴在草原上，像一幅水墨畫。可看了一會兒，我卻覺得有些單調(diào)——前一天剛看過喀拉峻的壯闊，恰西的「小而美」似乎少了點沖擊力。

正當(dāng)我有些失落時，突然有人喊：「快看，彩虹！」我抬頭一看，天空中竟掛著一道彩虹，淡淡的，卻很清晰。更神奇的是，沒過幾分鐘，彩虹又變了樣子，一會兒濃一會兒淡，最后竟分成了三道，像給草原掛了條彩色的絲帶。

同行的女生們興奮地拍照，我也忍不住拿出手機(jī)——那一刻，恰西草原突然變得不一樣了，那些原本覺得單調(diào)的風(fēng)景，因為彩虹的出現(xiàn)，多了幾分驚喜與浪漫。返程時師傅笑著說：「你們運氣真好，恰西很少出彩虹，一般只有雨后才會有，估計是下在別處了?！?/p>

▍庫爾德寧：云杉林與臺灣夫婦的相遇

從恰西回來，我又約了司機(jī)師傅去庫爾德寧。其實庫爾德寧離鞏留縣更近一點，不過從特克斯去也方便，住宿選擇也多，省的還要搬家去鞏留折騰。第二天一早，師傅來接我時，車?yán)镞€坐著一對夫婦——張先生和他的夫人，都是臺灣人。

「我們從臺灣來，剛?cè)ム嵵葑吡擞H戚，再過來逛逛草原?！箯埾壬χf，他是退伍軍人，說話很爽朗；夫人剛退休，是護(hù)士長，說話溫柔，像臺劇里的角色。一路閑聊起內(nèi)地工作很卷，張先生說：「臺灣也一樣，我兒子在臺積電上班，待遇不錯，但是天天加班，最近還說要調(diào)去美國，麻煩得很?！刮腋麄兞钠鹉辖娘L(fēng)景，拿出手機(jī)給他們看喀什的古城、慕士塔格冰川的照片，張先生眼睛一亮：「我們本來打算逛完草原就回去，現(xiàn)在想改行程，去喀什看看！」

車子到了庫爾德寧景區(qū)，師傅說：「你們買自己的車票就好，我這邊不用買票的。這邊包車好，不用等擺渡車，這邊擺渡車管理沒喀拉峻好，等起來麻煩?！官I好門票，車子直接開進(jìn)去，路過十里畫廊和蜂箱驛站，略做停頓，不往里徒步的話也沒啥可看的，繼續(xù)前行。

那棵樹的紅色葉子都是假的……

到了喀峰大本營，我們先開車去庫爾墩柏睿星空營地——這里離雪山很近，能更清楚地看見雪頂。有幾對新人在拍婚紗照，白色的婚紗在草原上格外顯眼。

上來的時候還早，還能有空地兒停車，下的時候車子就多了，各種騰挪避讓才下來?！赴パ?，這邊就是管理的不好，應(yīng)該弄一個小環(huán)線嘛，然后控制一下進(jìn)出的車輛順序，你看著上上不來下下不去的。」師傅說。

之后我們開始徒步去齊夢德觀景臺，有一些臺階要爬，不過不算難。穿過一片云杉林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驚艷了——云杉長得高大茂密，枝葉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枝葉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走出云杉林，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草原一望無際，遠(yuǎn)處的雪山在陽光下閃著光，像一幅立體的畫。

「太美了！」張夫人忍不住感嘆，張先生拿著相機(jī)不停拍照。我?guī)退麄兣牧瞬簧俸险眨瑥埾壬χf：「回去要給朋友們看看，伊犁的草原這么美！」

行走在白云下，在恰西沒拍到的，在庫爾德寧拍到了

下山后，我們又去了阿尤塞觀景臺、月亮灣，可那時候已經(jīng)有些審美疲勞，隨便拍了幾張照就往回走。師傅說：「庫爾德寧其實很美，就是你們先看了喀拉峻，把眼光養(yǎng)刁了?！刮倚χc頭——喀拉峻像一頓視覺盛宴，恰西、庫爾德寧則像小菜，各有各的味道。

▍尾聲：未完的草原之約

回到特克斯時，天已經(jīng)黑了。張先生夫婦特意跟我說：「謝謝你啊，幫我們拍了這么多照片，還讓我們知道了喀什，我們已經(jīng)訂好去喀什的機(jī)票了！」我心里暖暖的，這場旅行不僅看了美景，還認(rèn)識了有趣的人。不知道我到了他那個年紀(jì)，是不是能有那么好的精神頭，繼續(xù)游覽這個美麗星球上的山川呢？

師傅跟我說，下次去那拉提可以找他，他認(rèn)識那邊的牧民，能帶你去看更美的風(fēng)景。我笑著答應(yīng)，心里已經(jīng)開始期待下一場草原之約——喀拉峻的壯闊、恰西的彩虹、庫爾德寧的云杉，還有那些不期而遇的溫暖，都成了這場伊犁尋草記里珍貴的回憶。

唯一的遺憾是沒去成闊克蘇大峽谷，不過沒關(guān)系，留點遺憾，下次再來。畢竟伊犁的草原這么多，總有一片綠，在等著與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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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子在長大

責(zé)編：Lot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