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河北省邯鄲市風正村的田連平,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
電話那頭,一位自稱來自韓國的田家后代說:“我們是中國人,廣平府田氏的后人,我們一直在找你們。”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田連平震驚萬分,難道他家真的有失散百年的親戚,遠在朝鮮半島?
為什么三百多年后,這個家族會重新與他聯(lián)系?又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才會讓他們離開三百年?
缺一頁的族譜
族譜,這一傳統(tǒng)的紙本記錄工具,在很多現(xiàn)代人看來或許只是老一輩的念舊之物,但對田連平來說,卻是族人延續(xù)、血脈相連的見證。
他小時候,祖父便一字一句地教他如何讀族譜,那上面有名字、輩分和遷徙記錄.....
然而,這份族譜,在某一頁突然中斷。
從清末開始,每代長輩都知道“田好謙”這個名字,也知道他是第九代的一位后人,只是在一次戰(zhàn)亂后音信全無,再也沒有歸來。
直到這一日,一紙家譜從海外而來,將失散的線索拼接完整。
2004年的一天,田連平回憶,當初接到對方打來的電話時,他其實并未太過上心。
幾十年來,不乏各類聲稱“血脈相連”的陌生人上門,有些是誤會,有些則純粹是想借祖宗之名尋求庇護。
但這一次不同——對方在電話中說出“廣平府”“風正村”“田好謙”這些精準的信息時,他的心便開始莫名地跳動。
而這一切,也得從明朝說起。
田好謙出生在明朝的一個世代官宦之家,他的家族在河北邯鄲風正村,曾培養(yǎng)出不少功名顯赫的官員。
這也讓家族中的長輩們,總是對他寄予厚望,認為他應該步入仕途,繼承祖上未竟的事業(yè)。
可田好謙雖從小飽讀詩書、卻對仕途不感興趣。
對于朝廷的爾虞我詐、權(quán)謀斗爭,田好謙一直保持著深深的抵觸。
他在心中早已做出了一個決定,他不愿成為那些高官厚祿的追隨者,而是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成就一番屬于自己的事業(yè)。
田父多次勸導田好謙,認為讀書做官才是家族的正道,可田好謙依然固執(zhí)己見,決定追隨自己的心愿。
最后,田好謙帶著行囊,只身離開家門,投身商界。
憑借著聰明才智和出色的交際能力,田好謙很快便在商界嶄露頭角。
他經(jīng)營的生意逐漸擴展,從當?shù)氐男℃?zhèn)市場到周邊的省份,田好謙的商號逐漸積累了龐大的財富。
他善于經(jīng)營,懂得與各類人打交道,生意越做越大,甚至有了與朝廷及地方勢力的合作。
田好謙逐步將自己的商業(yè)網(wǎng)絡從河北拓展到了更遠的地方,其中包括一些朝鮮商人。
在這些日漸增多的合作伙伴中,田好謙遇到了許多與自己志同道合的商人,他們的生意遍及朝鮮半島,乃至更遠的地區(qū)。
田好謙的眼界也隨之打開,逐漸有了與海外進行交易的想法。
在一次生意往來的過程中,田好謙不僅見識到了異國商人的風采,更親自走訪了朝鮮。
他通過一位商賈朋友,認識了一些朝鮮的上層人士,并開始涉足當?shù)氐纳藤Q(mào)市場。
但在一次去朝鮮要賬時,那時,正值戰(zhàn)亂,他不小心被俘虜,此后便被迫留在了朝鮮繼續(xù)生存。
心系故土
歲月匆匆,田好謙已在朝鮮度過了數(shù)年。
這些年里,他也在朝鮮有了新的家庭,婚后,他們在朝鮮南部定居。
生活談不上富貴,卻也安穩(wěn),陸續(xù)誕下幾個子女,可無論外界如何變遷,田好謙始終未忘的,是他體內(nèi)流淌的中國血。
他給孩子取名“田志歸”,寓意志在歸鄉(xiāng),“田會一”,意為將來能有“一會故土”之機。
每逢除夕之夜,無論風雪多大,他都會帶著全家面朝西方跪拜,口中喃喃念著“風正村、廣平府、我田氏之家”。
那時候的孩子還不明白,只覺得父親總愛朝著空蕩蕩的方向磕頭;也不明白為什么春聯(lián)上要寫“和順堂”“田氏舊宅”,明明家里并沒有那樣的地方。
可田好謙不厭其煩地教,教他們寫方塊字,教他們吃臘八粥、包元宵,甚至自己動手做黃酒,仿照家鄉(xiāng)過年時的風俗。
孩子們越長越大,他越發(fā)焦慮。
他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不再會說漢話、不再跪拜東方、不再知曉祖籍,可朝鮮方面始終不愿讓他回去。
晚年的某一天,他把幾個兒子都喚到床前,尤其拉著田會一的手久久不放。
他顫抖著從枕下拿出一卷用舊布包裹的物件,里面是一張畫像,一枚玉佩,還有一封寫得歪歪扭扭的信。
他把這些遞給田會一,眼神比任何一次都堅定。
“這世上沒有比‘認祖歸宗’更大的事,爹這輩子去不成了,你要替我去?!?/p>
這一番話,田會一銘刻心底。
多年以后,朝鮮王朝與清廷重新修好關系,終于開始遣使往來,因為熟讀漢語,又通禮儀,田會一被選為隨使出訪中原。
他明知這次使命重要,但比起國事,他更看重那封父親留下的信。
到了北京,他頻頻打聽廣平府、風正村的線索,幸運的是,當時朝中恰好有一位風正村的進士,名叫田思齊。
不幸的是,田思齊因母親病故回鄉(xiāng)奔喪,遲遲未歸。
離返日期迫近,田會一等不到,焦慮萬分,最后,他只好將父親的畫像、信物和認親書信交給田思齊的同舍胡御枚,囑咐他轉(zhuǎn)交。
胡御枚果然沒有食言,數(shù)月之后,田思齊返京,將信物帶回風正村族中。
族人翻閱信件,辨認畫像,討論多日,最終確認:這些遺物的確屬于當年戰(zhàn)亂失蹤的田好謙。
在風正村田氏宗族的大堂上,族長鄭重宣布,將失蹤的這一支重新納入家譜,從田好謙開始,完整續(xù)寫其后代。
而田會一此后未再返中土,音訊全無,有人說他病逝途中,有人說他死于政治風波。
可在風正村的族譜上,那一筆,卻永遠留下了他的名字——“田會一,遣中使,認祖歸宗,補譜有功?!?/p>
那年,是康熙五十三年,距離田好謙流落異鄉(xiāng),已整整七十年。
而那句“我是中國人”,田家后代,從未忘記。
三百年堅守
自田會一攜帶信物入京認祖歸宗之后,廣平府風正村和朝鮮田氏的聯(lián)系斷斷續(xù)續(xù)維系了幾十年。
后來隨著朝鮮半島風云變幻,戰(zhàn)火不斷,這根聯(lián)系的細線也終于被現(xiàn)實剪斷了。
只是,哪怕信息斷絕,信念卻從未熄滅。
在風正村,田氏族譜中始終保留著“田好謙一支”,其后人情況一欄卻始終空白,每一代負責修譜的族長都會叮囑后人:“他們還在,只是我們還未找到?!?/strong>
20世紀初的一個冬日,風正村族中長老田金標寫了一封信,托人輾轉(zhuǎn)送往朝鮮。
信中字字句句哀切,訴說中國正處于水深火熱,希望那邊的族人珍重,若有機會,愿他們歸根再續(xù)族譜。
年復一年,代代守望。
到了上世紀末,田家的后人已散落世界各地,韓國這支田氏后裔里,逐漸涌現(xiàn)出不少政界、商界人物。
其中,田文俊是一位極具家族使命感的企業(yè)家,他自小便被長輩反復灌輸:“你是中國田氏的血脈,要找到家,不能讓先祖的遺愿落空?!?/p>
他不止一次站在祖墓前,望著那句“廣平府田氏”,淚濕衣襟。
他曾多次前往資料館、訪問學者、翻譯家譜,也曾聯(lián)系中韓友好協(xié)會,希望借助官方資源尋根。
可是長達三百八十年的分離,讓這條尋親之路困難重重。
直到2004年,一紙偶然流轉(zhuǎn)的舊信件引起了田文俊的注意,那是一份地方志志愿者整理的清代抄本,其中提及風正村田氏曾接待一位朝鮮來的“田姓中使”,并補錄族譜。
田文俊立即意識到,這或許就是他們的源頭。
他輾轉(zhuǎn)聯(lián)系到邯鄲市,再由地方文化部門轉(zhuǎn)介,最終與時任風正鄉(xiāng)書記田連平取得了聯(lián)系。
幾天之后,田連平帶著一本完整的《廣平府田氏宗譜》,與田文俊在青島會面。
兩人皆不年輕,卻像久別重逢的兄弟,彼此一握手,眼眶便紅了。
之后的數(shù)年里,田家兩地血脈聯(lián)通愈發(fā)緊密。
田文俊在風正村設立獎學金,捐資八萬元建圖書室,鼓勵后代勤學向上。
他又牽頭三德物流,為風正小學捐款,每年獎勵優(yōu)異學生,資助貧困家庭;田氏醫(yī)療基金也陸續(xù)向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捐贈設備,改善診療條件。
這并非單純的“回饋”,而是一種血緣驅(qū)動下的“傳承”,是家族情感的具體體現(xiàn)。
風正村每年清明也會特別設位,供海外田氏祭拜,哪怕不在現(xiàn)場,也要通過儀式象征性地歸祭祖先。
這一切,從一頁殘缺的族譜開始,又從一次叩首的歸拜圓滿結(jié)束。
三百八十一年,一頁族譜,一塊墓碑,一場跪拜,一段跨越海峽的情感,一支從未忘本的血脈。
家與國,根與魂,這些字眼聽起來宏大,但在田氏后人心中,只是一句樸素的教誨——我們是中國人,我們終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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