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了一年的雨”，北方城市如何更新汛期安全觀

半月談評論員

今年“七下八上”主汛期，北方多地遭遇極端強降雨。北京市密云、延慶、懷柔、平谷等山區(qū)突發(fā)山洪；河北省承德市灤平縣等地發(fā)生山體滑坡；甘肅省蘭州市榆中縣出現山洪災害……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

半月談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不少人感慨，以前少雨的北方，開始出現“幾天下了一年的雨”的現象。主汛期已過，一場場如注的暴雨之后，是極端天氣愈加頻繁的現實，北方城市如何更新汛期安全觀？

紅色預警是否有必要？

7月23日至29日，北京的大雨持續(xù)了7天，主要集中在北部山區(qū)。此輪強降雨天氣有兩個顯著特點：城區(qū)市民感受不明顯、強降雨基本發(fā)生在夜間。部分市民疑惑，相關部門發(fā)布的暴雨紅色預警、景區(qū)關停、非必要不出門等提醒是不是小題大做?

“北方下個雨能有多大？”這是人們普遍的印象。然而，半月談記者在北京山區(qū)采訪時，聽到多位八九十歲的老人說，“一輩子沒見過這么大的雨”，“就像有人拿著水桶往下潑”。

北京市相關部門最初預計，今年6月至9月，北京降水總量比常年同期多一至三成，但6月1日以來，實際累計降雨超432.7毫米，比常年同期多75%。特別是7月23日8時至29日11時，下了一年里將近四成的雨量。

氣象專家表示，受全球氣候變化影響，西太平洋副熱帶高壓異常偏強，且不斷北擴，導致北方夏季極端強降雨增多。曾經“北方少雨”的固有認知或許不再“適配”當下之變。尤其是極端強對流天氣預測難，降雨落點難以精準判斷，暴雨可能降在山區(qū)，引發(fā)山洪；也有可能降在城區(qū)，引發(fā)內澇。因此，相關部門的提醒確有必要。

“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不是一句空話。北京市防汛部門有關負責人說，只有當1小時降雨量預計超過100毫米，或6小時降雨量超過150毫米時，才會發(fā)布暴雨紅色預警。極端天氣已成為新常態(tài)，預警和對應的響應則是必須的“安全警報”。全民樹立防汛安全意識，才能最大程度降低災害帶來的損失。

汛期安全觀如何更新？

面對愈發(fā)頻繁的極端天氣，提升對極端天氣的認知、增強北方城市的汛期安全觀，已成為城市管理者和市民群眾的“必修課”。

瞬時強降雨，讓人措手不及。人們不禁發(fā)問，氣象預報能不能再準些？中國氣象服務協會會長許小峰說，極端強降水往往呈現出分散性、點狀分布特點，預報難以準確捕捉其發(fā)展趨勢和具體影響范圍。同時，山區(qū)小尺度強對流天氣變化非常快，精準預報預警的難度更大。

“在不確定性較大的情況下，按照最壞的結果來防御，寧可防空，也不能破防?！北狈揭幻姥垂ぷ魅藛T表示，從近期北方地區(qū)的極端強降雨中可以看出，切不可輕視北方汛期。

雨過初晴，相關部門陸續(xù)解除預警后，被轉移安置的民眾往往著急回家，這背后是否也存在風險？“降雨結束初期，巖土體較雨前自重增加、穩(wěn)定性降低，仍存崩塌、滑坡等災害風險，道路沿線和山區(qū)居民房前屋后的陡坡尤其容易崩塌。”北京市地質礦產勘查院黨委副書記、院長劉連剛說，突發(fā)地質災害有滯后性，“在暴雨橙色及以上預警剛解除后，雖然雨停了，但還需經專業(yè)調查人員排除地質災害風險，居民才能返回住地”。

構筑防汛安全堤壩，人人有責。受訪專家表示，應繼續(xù)強化科普宣傳，不斷夯實全社會防汛意識，在汛期盡可能避免前往山區(qū)，不去河道戲水，也不在河道邊釣魚、扎帳篷等。

強化底線思維，提升防災減災能力

多位專家和基層干部告訴半月談記者，基于“少雨”的歷史和經驗，北方城市設計的防洪防澇標準難以應對新形勢，還需強化底線思維、極限思維，系統(tǒng)化全域推進海綿城市、韌性城市建設。

許小峰表示，氣象部門應加強對山區(qū)中小尺度強對流天氣監(jiān)測預警并及時發(fā)布信息，進一步根據變化調整預報，提供遞進式服務。各級政府和相關部門要細致分析局地地形條件、人口結構、防御能力等，跳出經驗主義思維，將預警轉化為高效精準的防災減災能力。同時，持續(xù)加強區(qū)域協同，京津冀三地應更緊密地開展天氣會商，關注外省市的上游雨情、河道來水。

7月26日，在呼和浩特市南二環(huán)路，交警引導車輛通行 李志鵬 攝

“統(tǒng)籌城市防洪體系和內澇治理，是著力建設安全可靠的韌性城市的重要路徑之一?！北本┙ㄖ髮W城市雨水系統(tǒng)與水環(huán)境教育部重點實驗室主任李俊奇說，“北京近期強降水主要發(fā)生在北部山區(qū)，不妨大膽假設，如果同等級，哪怕是稍弱的降水發(fā)生在主城區(qū)，我們將如何應對？排水系統(tǒng)等工程措施和應急管理等非工程措施是否能實現有效應對，這可能是涉水專業(yè)科研、規(guī)劃、設計、建設、管理、運維等部門需要共同深思的問題?！?/p>

針對山區(qū)，受訪者認為，可依據不同風險程度，重新評估現有空間規(guī)劃，實施分區(qū)極端災害防控管理。例如，可考慮對部分面臨較高山洪和地質災害風險的村落易地安置，對處于高風險區(qū)域的養(yǎng)老院、托育機構等場所，以及老人、兒童、殘障人士等人群，在暴雨來臨前“應轉盡轉”；在低風險區(qū)域，加裝智能化監(jiān)測設施，提升災害適應能力。此外，一些北方河流的防洪工程體系未經歷較大洪水考驗，遇到超標準洪水時仍有風險，需及時補上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