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6年那個冬夜，49歲的趙匡胤召弟弟進宮喝酒。

兄弟倆關起門來密談，外人只能看到燭影搖晃，聽見柱斧戳地的聲音。

第二天早上，開國皇帝死了，弟弟趙光義當天登基，150年后，應驗了趙匡胤那句預言。

——《壹》——

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927年3月21日，趙匡胤出生在洛陽夾馬營，這個出生地后來成了他的心結(jié)，960年，他黃袍加身建立大宋，接手的是前朝留下的開封。

后梁、后晉、后漢、后周，四個短命王朝都把首都放在這里。

為什么？因為五代亂世，誰也沒工夫遷都，開封最大的問題是無險可守，站在城墻上向四周看，全是平原，北邊沒有山，東邊沒有河，西邊也擋不住騎兵。

唯一的防御手段就是堆人。

北宋在開封周圍駐扎了數(shù)十萬軍隊，城里城外到處是軍營，養(yǎng)兵要錢，這些軍隊每天張嘴吃飯，朝廷的財政負擔一年比一年重。

運糧食全靠運河， 黃河、汴河、惠民河、廣濟河。

四條運河把物資從南方運到開封，一旦運河出問題，整個都城就要斷糧，趙匡胤心里清楚這些，他從小在洛陽長大，知道那里有虎牢關、函谷關、潼關。

群山環(huán)繞，進可攻退可守， 漢唐兩代定都那一帶，不是沒有道理。

但他不敢動，因為開封盤踞著一股他動不了的勢力，961年，趙光義23歲，被任命為開封府尹，這個職位在五代時期有特殊含義。

開封府尹加親王，就是儲君的標配。

周世宗柴榮當年就是這么走上來的，趙匡胤每次出征，都把開封交給弟弟打理，十五年時間，趙光義在這座城市扎下了根。

他提拔自己的人進六部。 他安插心腹當禁軍將領。 他籠絡開封府的官員。 他把這座城市變成了自己的地盤。

宰相趙普看得很清楚。

他多次勸趙匡胤別讓趙光義權(quán)力太大，但趙匡胤不聽， 兄弟感情深，他相信自己的弟弟，973年發(fā)生了一件事，趙普被人告倒罷相。

一個月后，趙光義晉封晉王，親王加開封府尹，兩個條件都湊齊了。

朝野上下都知道，這是在確定繼承人，問題是，趙匡胤那時候只有46歲，還有兩個兒子，長子趙德昭26歲，次子趙德芳18歲，都不算幼童。

按照宗法制度，皇位應該傳給兒子，不是傳給弟弟。

——《貳》——

這場遷都之爭，藏著兄弟倆的暗戰(zhàn)

趙匡胤也許意識到了什么，他開始抬高兒子的地位， 開寶九年，他讓趙德昭代表大宋接待吳越國王，這在之前從未有過。

趙德昭的官銜也升到和趙光義平齊。

然后，他提出了遷都洛陽，976年正月，趙匡胤下詔：四月起駕洛陽祭祖，理由很正當，父親趙弘殷的永安陵在洛陽，兒子回鄉(xiāng)祭祖天經(jīng)地義。

但所有人都知道，祭祖只是幌子。

朝臣們炸了，起居郎李符一口氣列出八個困難： 洛陽城破敗，宮殿沒修好，郊廟不齊全，各部門不完整，百姓貧困，軍糧不足，防御工事沒建，大軍酷暑行軍太辛苦。

趙匡胤一個字回復："不同意。"

他甚至說出了真實想法： "我要遷到洛陽，之后還要遷長安，為什么？要利用山河險要裁減冗兵，學周朝漢朝的辦法，安定天下。"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

開封養(yǎng)兵太多太貴，地勢又不利防守，必須換地方，趙光義坐不住了，他親自來見皇帝，先是委婉勸說，說遷都太倉促。

趙匡胤不聽，直接說："遷洛陽只是第一步，以后要遷長安。"

趙光義跪下了，磕頭勸諫，趙匡胤解釋："我西遷不為別的，就是要據(jù)山河險要去掉冗兵，仿效周漢治理天下。"趙光義說了五個字："在德不在險。"

這五個字值得琢磨，表面意思是：治國靠道德和民心，不是靠地形。

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是在否定趙匡胤的判斷，趙匡胤沒回答，扭頭就走，出門后，他對身邊人說了一句話："晉王說得對，那就先這樣吧，不出百年，天下民力就要耗盡了。"

這是一句預言，也是一句臨死前的嘆息。

976年10月20日晚上，開封下起了大雪，這在十月的開封很罕見，趙匡胤登上太清閣觀天象， 天氣先晴后變，暴雪驟降。

他急忙下閣，傳令打開端門，召晉王入宮。

兄弟倆在內(nèi)殿喝酒，屏退所有宦官宮女，外面的人只能遠遠看著，透過窗戶，能看見燭光下的人影晃動，趙光義時而起身離座，好像在躲避什么。

——《叁》——

繼位之后，他開始清理障礙

兩人喝到三更天，外面積雪已經(jīng)數(shù)寸厚，趙匡胤拿著柱斧走到殿外，邊鏟雪邊對趙光義說："好做，好做。"有人說這是"好好做"的意思，是在囑咐后事。

有人說這是"干得好"，帶著諷刺意味。

沒人知道真相，因為沒有第三個人在場，趙匡胤回去睡覺，鼾聲如雷， 趙光義留宿宮中，五更時分，寂靜無聲，趙匡胤死了。

第二天，趙光義在靈柩前即位。

這個速度太快了，按照慣例，新皇帝應該第二年改元，但趙光義等不及， 開寶九年十二月，距離新年只剩幾天，他就改元太平興國。

有人說是宋皇后派太監(jiān)王繼恩去召趙德芳。

結(jié)果王繼恩直接去找趙光義，宋皇后問："德芳來了嗎？"王繼恩說："晉王來了。"宋皇后愣住了，但她很快反應過來。

她對趙光義說："我們母子的性命，都托付給官家了。

"用"官家"這個稱呼，就是承認了新皇帝，趙光義說："共保富貴，不用擔心。"這是承諾，也是威脅，979年，趙德昭自殺了。

那年他26歲，正值壯年。

自殺的原因是太宗在軍中對他說了一句話： "等你自己當了皇帝，再行賞不遲。"趙德昭回家就自盡了，981年，趙德芳暴斃。

23歲的年紀，突然就死了。

史書上說是"離奇病死"，沒有任何前兆，沒有任何征兆，趙匡胤的兩個兒子，三年內(nèi)都死了，同年，趙普復相，這個時機很微妙。

趙普拿出一份"金匱之盟"， 說是當年杜太后臨終遺言，命令趙匡胤死后傳位給趙光義。

這份文件為什么即位六年后才拿出來？因為趙光義需要它，趙德昭死了，趙德芳死了， 現(xiàn)在輪到三弟趙廷美了。

趙普說："太祖已經(jīng)錯了，陛下難道還要再錯一次？"

984年，趙廷美被貶，憂懼而死，趙匡胤一脈的成年男性，全部死絕。

——《肆》——

時間證明了誰是對的

趙光義當了皇帝，開始展示他的"文治武功"，他鼓勵科舉，編撰典籍，確立了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的局面，從文治角度看，他做得不錯，但武功是災難。

979年，他御駕親征，想收復燕云十六州。

高粱河一戰(zhàn)大敗，自己坐著驢車逃跑， 從此落下"高粱河車神"的外號，箭傷讓他后半輩子備受折磨，最終因傷復發(fā)而死。

這一敗讓宋朝徹底失去收復燕云的機會。

此后一百多年，宋朝始終被遼國、后來的金國壓制，開封依然是都城，依然無險可守， 依然靠堆人防御， 依然靠運河運糧， 依然在財政泥潭里越陷越深。

1127年1月9日，金兵攻破開封。

這一天距離趙匡胤去世，正好150年，他當年的預言應驗了："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金軍擄走徽欽二帝，擄走后妃公主三千余人，擄走金銀綢緞無數(shù)。

皇帝被俘后穿著破衣服，在冰天雪地里給金人牽馬。

公主們被分配給金國將領，成了生育工具，這就是靖康之恥，開封城一馬平川，金兵騎兵直接沖進來， 沒有山可以阻擋，沒有關可以據(jù)守，幾十萬禁軍也擋不住。

趙匡胤要是看到這一幕，會說什么？

他當年說過："我西遷，就是要據(jù)山河險要去掉冗兵。"他也說過："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兩句話都應驗了。

趙匡胤不是死于疾病，這幾乎是公認的。

49歲正值壯年，前一天還能登樓觀天象，第二天就暴斃，燭影斧聲那一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也許他質(zhì)問弟弟為什么阻撓遷都。

也許他想收回趙光義的兵權(quán)， 也許他打算改立太子。

也許他只是想喝酒聊天，結(jié)果弟弟下了毒手，沒人知道真相，因為見證者都死了，但有一點很清楚：趙光義是最大受益者。

150年后，金兵驗證了誰是對的。

趙匡胤為遷都失敗付出生命，趙光義為阻撓遷都背上罵名，而整個北宋王朝和數(shù)百萬百姓，為這場權(quán)力游戲付出了亡國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