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船能送他去香港,家人都已經(jīng)在那邊等了,陳寶倉卻把最后一張撤離證塞給了戰(zhàn)友——1950年的臺北,這位國民黨中將,偏要留在最危險的地方,直到被特務抓走,都沒跟家人說一句再見。
陳寶倉是河北遵化人,早年跟著孫中山鬧革命,打過硬仗,也做過地方官,后來在國民黨軍隊里一路做到“國防部”中將高參。外人看他是國民黨的“老資格”,沒人知道,1948年他就經(jīng)何遂介紹,與中共建立秘密工作關系,成了隱蔽戰(zhàn)線的一員。1949年夏天,吳石要赴臺擔任參謀次長,組織上讓陳寶倉跟著去,任務是搜集臺灣的防務情報,尤其是中部和南部的兵力部署,為后續(xù)攻臺做準備。出發(fā)前,他跟組織上保證:“只要能拿到情報,我就算把命留在那邊,也值。”
到了臺灣,陳寶倉借著中將高參的身份,經(jīng)常去各軍事基地“視察”,把看到的防御工事、武器裝備記在腦子里,晚上再偷偷整理成文字。他跟吳石配合得很默契,吳石負責拿高層的絕密文件,他就負責核實基層的部署細節(jié),有時候還會借著和美軍顧問吃飯的機會,套取一些武器援助的消息。那些情報,有的藏在公文包的夾層里,有的夾在《資治通鑒》的書頁中,再通過地下交通員送到香港,轉(zhuǎn)往大陸。
1950年1月,局勢突然變了——臺灣省工委書記蔡孝乾第二次被捕后叛變,把吳石、朱楓還有好幾位地下工作者的名字都供了出來。組織上很快收到消息,趕緊安排撤離,給陳寶倉留了一張去香港的船票——當時這種船票很緊張,都是優(yōu)先保障關鍵人員撤離的,還派交通員跟他接頭,讓他3天內(nèi)務必離開。那時候,陳寶倉已經(jīng)把妻子和孩子送走了,妻子臨走前拉著他的手問:“你啥時候過來?孩子們總問爸爸去哪了?!彼敃r只說“等我把手里的事辦完,很快就來”,沒敢說自己可能要留下。
其實陳寶倉心里清楚,走了就安全了,可他手里還有兩件事沒了斷。第一件是那份《臺灣中部防御部署圖》,他前幾天剛從臺中基地抄下來,還沒來得及交給交通員——這份圖標著中部山區(qū)的炮位和彈藥庫位置,對攻臺太重要了,要是帶不走,之前圍著基地轉(zhuǎn)了好幾趟的努力就白費了。第二件是還有幾位地下交通員沒找到,這幾個人都是他親自聯(lián)系的,蔡孝乾叛變后,特務肯定在按名單搜捕他們,他要是走了,這幾個人說不定就會撞進特務手里,到時候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后來他戰(zhàn)友何康回憶,陳寶倉當時跟身邊人提過:“有幾位聯(lián)絡同志尚未找到,我不能走?!?/p>
交通員催了他兩次,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船馬上要開了,下一班不知道要等多久”,陳寶倉卻把船票推了回去:“你把這張票帶給小李(另一位地下工作者),他家里還有老母親要照顧,比我更需要走。我再等兩天,把圖送出去,找到那幾個同志就走?!苯煌▎T沒辦法,只能拿著票先走,臨走前塞給他一把手槍,反復叮囑“實在不行就自保,別硬扛”。
接下來的幾天,陳寶倉假裝沒事人一樣去上班,暗地里找那幾位交通員。他不敢去常去的茶館、書店這些接頭點,只能在菜市場、公園這些人多眼雜的地方繞,終于在第三天找到了其中兩位,把特務要按名單搜捕的消息告訴他們,還塞給每人一些錢,讓他們趕緊往南部走,從那邊的小港口偷渡去香港。可還有一位負責傳遞文件的老周沒找到,陳寶倉心里急,決定再等一天——就是這多等的一天,特務盯上了他。
1950年3月1日早上,陳寶倉剛走出家門,準備去老周可能出現(xiàn)的碼頭碰碰運氣,就被幾個穿黑衣服的人圍住了。他知道躲不過,沒反抗,只是趁特務伸手抓他胳膊的間隙,飛快地把口袋里折成小塊的《臺灣中部防御部署圖》揉成一團,塞進嘴里吞了下去。后來特務在他家里翻了半天,連《資治通鑒》都逐頁抖過,沒找到任何情報,只能把他關進了“保密局”監(jiān)獄。
在牢里,特務用了各種刑,鞭子抽、坐老虎凳,陳寶倉的腿被打斷了,連站都站不穩(wěn),卻沒吐露半個字。有一次,特務把他和吳石關在相鄰的牢房,趁看守不注意,吳石隔著鐵欄桿問他:“你明明能走,為啥要留下?”他靠在墻上,聲音有點啞,卻很清楚:“咱干這行的,哪能丟下沒做完的事、沒找到的同志先走?要是情報沒送出去,同志沒保住,我就算到了香港,夜里也睡不安穩(wěn)。”
1950年6月10日,陳寶倉和吳石、朱楓、聶曦一起被押到臺北馬場町刑場。臨刑前,他對著大陸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嘴里輕輕念叨著“娘,兒子不孝,不能給您送終;孩子們,爹對不住你們,沒法看著你們長大”,然后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后來,那位拿到陳寶倉船票的小李安全到了香港,憑著記憶把《臺灣中部防御部署圖》的主要內(nèi)容寫了出來,交給了組織;沒找到的老周,也因為陳寶倉之前托人帶的口信,提前躲到了鄉(xiāng)下,逃過了特務的搜捕。1953年,陳寶倉被追認為革命烈士,毛澤東親自簽署了“烈字第008號”革命烈士證書;2013年,北京西山無名英雄廣場落成,他的名字被刻在紀念碑上,和吳石、朱楓、聶曦并排站在一起。
現(xiàn)在,陳寶倉的孫子陳立群還保留著爺爺當年用過的那本《資治通鑒》,書頁邊緣都被翻得發(fā)毛,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是1949年底陳寶倉送家人去香港時拍的,照片上的他穿著中山裝,笑著揮手,身后是妻子和三個孩子,沒人知道那是他和家人最后一次見面。有人說,陳寶倉太“軸”了,明明有活路,偏要往險路上走;可也有人說,正是這份“軸”,才讓我們看清,有些選擇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心里的那份念想——想著情報能幫上忙,想著同志能活下來,想著國家能早點統(tǒng)一。要是換作你,在能安穩(wěn)離開和沒做完的事之間,會怎么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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