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加拿大文學(xué)女王,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熱門人選之一。她一生獲獎無數(shù),曾兩次斬獲布克獎,代表作《盲刺客》就是其中之一。《盲刺客》是阿特伍德創(chuàng)作生涯的巔峰之作,被譽為“21世紀最值得閱讀的小說之一”,蘊含著超越時代的永恒價值。
《盲刺客》結(jié)構(gòu)精妙復(fù)雜,故事層層嵌套,主人公是一對家道中落的豪門姐妹:艾麗絲·蔡斯和勞拉·蔡斯?!睹ご炭汀返牡谝粚庸适拢抢夏臧惤z在獨居生活中追憶往昔,逐步揭開妹妹勞拉在25歲開車墜橋身亡的事故真相。當時警方判定勞拉墜橋為自殺,艾麗絲卻明白另有隱情。蔡斯家族曾是鎮(zhèn)上的豪門望族,1870年代,艾麗絲的祖父本杰明創(chuàng)立了紐扣廠,建造了維多利亞風(fēng)格的阿維隆莊園。但是戰(zhàn)爭的到來改變了一切,艾麗絲的父親諾弗爾從戰(zhàn)場僥幸歸來,失去了一只眼睛一條腿,精神世界變得支離破碎。蔡斯家族逐漸沒落。姐妹倆在紐扣廠野餐會上遇到了她們命運中的兩個男人,一個是新興富豪理查德·格里芬,一個是革命青年亞歷克斯·托馬斯。格里芬表面上與蔡斯家族結(jié)交,背后卻策劃了紐扣廠失火案,并栽贓給教工人識字的亞歷克斯。艾麗絲和勞拉把逃亡的亞歷克斯藏在閣樓上,等到風(fēng)聲過去之后又把他送走了。姐妹倆都愛上了他。
紐扣廠火災(zāi)后,18歲的艾麗絲被迫嫁給了理查德·格里芬。格里芬是個戀童癖加虐待狂。他不僅全面侵吞蔡斯家財產(chǎn),導(dǎo)致艾麗絲父親自殺,還對艾麗絲施以虐待。艾麗絲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富貴生活,把苦水咽了下去。勞拉卻一心想要逃離格里芬的掌控。有一天,格里芬忽然聲稱勞拉得了臆想癥,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勞拉想辦法逃離了精神病院,偷偷來找艾麗絲,艾麗絲這才發(fā)現(xiàn)了難以置信的恐怖真相,并直接引發(fā)了后面的悲劇……這一切故事,都出自艾麗絲的回憶記述,充滿她的自我辯解與矛盾,同時穿插當時關(guān)于蔡斯家族和格里芬家族的新聞事件,構(gòu)建出本書第一個故事的懸疑基調(diào)和驚天反轉(zhuǎn)。
第二層故事是第一層故事的主人公勞拉·蔡斯所寫的小說《盲刺客》,在勞拉開車墜橋之后由艾麗絲整理出版。《盲刺客》描寫了一位富家淑女與革命危險分子的禁忌戀情。富家淑女——原型疑似勞拉,與革命危險分子——原型疑似亞歷克斯,在各種地方秘密會面。最后,革命危險分子離開加拿大,去支援西班牙內(nèi)戰(zhàn),一對戀人就此分別。這個故事的部分章節(jié)也穿插在整本書中,構(gòu)成嵌套結(jié)構(gòu)的一部分。
第三層故事是勞拉所寫的小說中的富家淑女與革命危險分子幽會時,二人共同虛構(gòu)的一個發(fā)生在外星球的科幻故事。主人公是啞女和盲刺客。啞女是代替權(quán)貴女兒獻祭給神的孤女,盲刺客是因為編織華貴地毯而瞎了眼睛的奴隸孩子,眼盲之后就成了手指靈活的刺客。盲刺客本來是奉命來刺殺啞女,再假扮成啞女在祭祀活動時刺殺國王。但是盲刺客愛上了啞女,想要拯救她,二人開始了前途未知的驚險逃亡……
全書在三個故事的交織敘述中,逐漸揭示出令人震驚的隱情。
勞拉來找艾麗絲,說她當時不是得了精神疾病,而是懷孕了。艾麗絲追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勞拉不肯說。但是勞拉關(guān)心另一件事,那就是去西班牙參戰(zhàn)的亞歷克斯要回來了。勞拉的口吻仿佛亞歷克斯是她的愛人,艾麗絲立刻誤會勞拉孩子的父親是亞歷克斯。艾麗絲被刺傷了,原來她多年來與亞歷克斯暗中相戀,她以為亞歷克斯和勞拉也是如此。為了報復(fù),艾麗絲當場告訴勞拉,亞歷克斯一直是自己的情人,而且已經(jīng)陣亡了。勞拉一言不發(fā)地開走了艾麗絲的車。艾麗絲回到家后不久,就收到了勞拉開車墜橋的消息。
勞拉的死給了艾麗絲重創(chuàng),當艾麗絲發(fā)現(xiàn)勞拉筆記本里記載的真相時,更加痛不欲生。原來勞拉的孩子并不是亞歷克斯的,而是理查德·格里芬的。勞拉對亞歷克斯只是一種純真虔誠的單戀與憧憬,格里芬卻利用了她的真心,謊稱亞歷克斯處于危險之中,只要勞拉委身于他,他就會保護亞歷克斯。勞拉等于為格里芬的謊言犧牲了一切,又遭到了艾麗絲不計后果地丟出真相,理想破滅的她選擇玉碎。
勞拉的死喚醒了艾麗絲,她決心復(fù)仇。她用自己與亞歷克斯地下戀情的經(jīng)歷寫出了《盲刺客》的書,并以勞拉的名義出版。小說一經(jīng)出版,就因為其中的背德偷情與露骨描寫,遭到了保守社會的攻擊。人們認為書中女主人公就是勞拉,人們的批判也波及了勞拉的姐夫格里芬,讓他喪失了政治前途,身敗名裂。這只是艾麗絲報復(fù)的表層,更深一層是“誅心”。戀童癖格里芬自認為勞拉是他的“圣女”,當他看到《盲刺客》中露骨的偷情描寫,“圣女濾鏡”碎了。萬念俱灰的格里芬在第一次誘騙勞拉的船上神秘暴斃。艾麗絲獨居了漫長時日,在對勞拉的懺悔中回憶往事,并寫下這一切,希望把家族女性的記憶傳承下去。
《盲刺客》這部小說與阿特伍德的多部作品一樣,都是關(guān)于女性生存處境的故事,展現(xiàn)了阿特伍德的女性主義思想。首先是女性與敘述權(quán)力。《盲刺客》賦予邊緣化的女性聲音以力量,將女性私人書寫轉(zhuǎn)化為抵抗話語霸權(quán)的工具。艾麗絲的寫作不僅找回了自己被壓抑的聲音,更是重塑了屬于女性的敘事空間,讓那些被男性話語掩埋的真實得以重見天日,讓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細節(jié)重新有了溫度和重量,讓女性生存的真實狀態(tài)被記錄并流傳下來。
其次是女性的主體重建。蔡斯家族的三代女性,盡管處于上流社會,但都沒有自主權(quán),只能靠婚姻獲得象征性的社會地位。艾麗斯一直認為自己選擇了權(quán)衡之后最好的道路,卻因此葬送了自己和妹妹。勞拉的死喚醒了艾麗絲,讓她走上了自我覺醒與主體重建之路。艾麗絲帶著孩子逃離了格里芬家族,并以寫作為武器向被剝奪的一切復(fù)仇。她的主體重建之路十分艱難,也付出了慘痛代價,失去了所有親人,一個人孤獨終老,但她以文字為武器,通過揭露格里芬的罪行,完成對“受害者”身份的超越。
第三是姐妹的復(fù)雜性共生。艾麗絲與勞拉命中注定不可分割,但她們的性格、價值觀與人生選擇又那么不同。艾麗絲就像大地,節(jié)制、務(wù)實、平衡穩(wěn)定,為了現(xiàn)實安穩(wěn)寧愿自我催眠;勞拉就像風(fēng),自在、輕靈、變幻莫測,為了獨立自由寧愿放棄生命。艾麗絲與勞拉一方面無法相互理解和認同,另一方面又無法割舍彼此的愛和血緣羈絆。
《盲刺客》的敘事策略也可謂精妙絕倫。其中之一就是多文本嵌套敘事。蔡斯和格里芬豪門恩怨的外層故事,套著富家淑女和革命危險分子的地下戀情故事,又套著外星球啞女和盲刺客的科幻故事,這些故事加上老年艾麗絲的現(xiàn)實生活敘述和陳年剪報新聞,被作者錯落有致地安排在整體敘事框架中,充分展現(xiàn)了作者的敘事智慧、掌控力和探索性。
互文也是本書的敘事策略之一,通過引用、改寫、戲仿或?qū)υ捚渌谋?,在多種文本交織中構(gòu)建意義。在《盲刺客》中,阿特伍德直接引用了奧維德的《變形記》、維吉爾的《埃涅阿斯紀》等古典作品,同時也涉獵柯爾律治的《忽必烈汗》、瑪格麗特·勞倫斯的《石頭天使》等近現(xiàn)代文學(xué)作品,為小說構(gòu)建了豐富的文本參照體系。
除了上面兩種敘事手法,《盲刺客》還體現(xiàn)出哥特文學(xué)的特征。書中許多人物都是通過訃告的形式出場的,如開車墜橋的勞拉,在帆船上神秘暴斃的理查德·格里芬,在公寓中自殺的艾梅·格里芬,在家中病死的威妮弗蕾德·格里芬。蔡斯家的墓地,大火燒毀的紐扣廠,在戰(zhàn)爭中變成精神怪物并自殺的父親,被誣陷為瘋女人遭受電擊的勞拉,這些段落也是全書哥特敘事的重要構(gòu)成。作者對哥特文學(xué)元素的運用和氛圍的營造,深刻探討了女性如同古堡幽靈般的宿命,揭示女性長久以來在陰森禁錮中所面對的殘酷困境。
《盲刺客》是20世紀末文學(xué)史上的標志性文本,當艾麗絲一字字鑿開記憶的冰層時,那些沉在水下的“啞女”們浮上水面,在日光下唱出自由的歌——這不僅是個體救贖,更是一場用記錄和書寫完成的審判。正如文學(xué)界對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的評價:“她的作品……豐富著人類對于女性、暴力、文明等議題的認知。她始終關(guān)注人類生存的境況,反抗占據(jù)支配地位的文化與觀念所形成的壓迫。她超越性的目光,強有力的聲音,精妙的敘事,讓那些被障蔽的顯形,被埋葬的破土,被遺忘的銘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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