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飛龍 編輯:馮曉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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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攝于蓮花鄉(xiāng)何橋廟會 2017年
吃席,又叫吃酒席。在鄉(xiāng)下,吃席是頗有講究的。最主要的講究是酒席上主桌的座位,該誰坐,坐在哪里,是有規(guī)矩的,逾越則是失禮,這是大忌。弄不好,稍有不周怠慢,還會傷及兩家人的和睦。
鄉(xiāng)間的酒席有多種,譬如有婚喪慶吊酒席,有喬遷新屋酒席,有生辰壽誕酒席,有璋瓦盈月酒席……不同的酒席,主桌席位上所坐的客人是約定成俗的。這是禮節(jié)。就拿璋瓦盈月酒席來說,要請的主要客人是滿月孩子的外婆,所以外婆理應(yīng)坐在主桌上座的右側(cè),這叫頭席,或一席。當(dāng)然,這個新任的孩子外婆也是不好當(dāng)?shù)?,要給小外孫買搖床,小棉被,小枕頭,玩具之類的,還要為外孫添置衣帽鞋襪,買銀制的長命鎖及小手鐲。家里條件優(yōu)渥、出手闊綽的外婆,還會特地為小外孫定制一個孩子屬相的小金飾掛件。不過這種情況是為罕見的,除非是高門大戶的有錢人家。
最熱鬧最隆重的莫過于婚喪慶吊的酒席,這是人生的頭等大事。賓客多,排面大,故而酒席上的主桌席位也格外受人關(guān)注。來客一看主桌上的席位,就猜到所坐的人是誰。這是鄉(xiāng)村數(shù)百年來傳承下來的舊制和規(guī)矩。不管你在外當(dāng)?shù)墓儆卸啻?,也不管你家里多有錢,你也得入鄉(xiāng)隨俗,你也得老老實實遵循。因為你的根在這里,你的先人埋在這里,你的譜牒在這里的家族祠堂上。
編者攝于蓮花鄉(xiāng)何橋廟會 2017年
記得小時候聽到這樣一個真實故事。鄰村一戶張姓人家的外甥結(jié)婚要置辦結(jié)婚酒席,外甥姓王,王家提前送來了請柬,定好了婚日?;槿债?dāng)天的大早,張家的兒子要去赴宴,臨出門,母親對兒子說,今天你坐的席位是主桌上的頭席,如果王家沒有安排你坐在這個位置,你吃到中途就回來。兒子記住了。他的母親之所以這樣叮囑,是因為他瘸了一條腿,而且頭上還長了一頭頭癬。
到了王家,在安排酒席座位時,王家怕折了面子,覺得張家來吃席的是個半大的孩子,而且腿不方便,頭上還長著頭癬,于是就把他安排到主桌背門的席位(三席)。當(dāng)時,孩子也沒有不悅,開席上菜后,孩子也不喝酒,不停夾菜往嘴里塞,別人一杯酒還沒喝完,他就吃飽了。然后,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說自己不舒服,要回家。眾人怎么也攔不住。這時王家的長輩才清醒過來,知道孩子要回家的用意,怠慢的張家。再者張家是大戶,是上親,是舅舅。天上雷公大,地上舅舅大。王家知道錯了。大錯。
編者攝于蓮花鄉(xiāng)何橋廟會 2017年
轉(zhuǎn)天王家的父母帶著結(jié)婚的兒子、兒媳來到張家登門謝罪,又放了一封長長的鞭炮,說這是司儀辦事失察,懇請張家原諒,并重新置辦了一桌宴席讓孩子過去。張家看到王家的真誠陪禮,就不再計較了。
三十多歲前,我也遇上一次非常難忘的吃席一事。那是一次喬遷新居的酒席。
我的姑姑兒子——我的表哥在縣城買了一塊地皮,蓋起一幢兩層樓房。事先我按照表哥送來的請柬,買了一幅很大的中堂送去。那時候,親戚家建造新房,喬遷新居,不送禮金,而是作興送中堂和匾額。中堂不是隨意就可送的,一般是上親的娘家人。因為中堂是要掛在正屋客廳的正面墻上。
按理說我送的中堂沒錯,應(yīng)該掛在客廳墻上,可是問題來了,當(dāng)時表哥的祖母尚健在,他祖母的娘家人,也有理由可以送中堂,更有資格把他送的中堂掛在客廳的墻上。這可怎么辦,怎么辦又能兩全其美。于是,在酒席開席之前,表哥的家人關(guān)上房門,在房間里開了一次特殊的會議。會議的最終形成結(jié)果是,我送的中堂懸掛在客廳墻上,但在酒席主桌上的席位,我坐二席。一席歸表哥祖母的娘家人。當(dāng)表哥把這結(jié)果告訴我和他祖母的娘家人,我們都愉快接受,一致贊同。
編者攝于蓮花鄉(xiāng)何橋廟會 2017年
過去,鄉(xiāng)下吃席擺的是八仙方桌,這方桌是從各家各戶借來的,用完了之后再還回去?,F(xiàn)在有專門承包酒席的隊伍,東家只要按辦席的檔次出錢就幾乎百事不問了。爐灶炊具、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皆由承包方用車子拉過來。過去吃席的方桌現(xiàn)在都改成了圓桌。但吃席的主桌和席位,卻依然保留著,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制。若是隨性就坐,想坐哪就坐哪,不辨方位主次,到最后,吃席也就失去了很多意義。
2025.10.14
【作者簡介】
陳飛龍,生于1964年,九江人?,F(xiàn)居八里湖畔。創(chuàng)作散文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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