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語影視的漫漫征程中，有這樣一批演員，他們以數(shù)十載的光陰雕琢經(jīng)典，卻在生命的終章懷揣著未了的遺憾黯然謝幕。程之，便是其中一位令人敬重的資深演員。他在演藝天地里默默耕耘了40年，于鏡頭之前，多以反派形象深刻地烙印在觀眾心中。然而，在戲外的人生舞臺上，一次出于善意的退讓，卻使他與親生兒子之間橫亙起了半生的疏離。

1995年，命運的無常如暴風(fēng)雨般猝然降臨。從突發(fā)疾病到生命的脈搏停止跳動，僅僅過去了20分鐘。他甚至來不及與摯愛家人說上一聲再見，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最令他牽掛的，是始終未能聽到二兒子喚他一聲“爸爸”。

時光流轉(zhuǎn)，如今程之已離開這個世界30年。他的子女們在各自的領(lǐng)域中努力拼搏，站穩(wěn)了腳跟。只是，二兒子心中那濃濃的愧疚之情，成為了這段血脈相連故事中最讓人感慨嘆息的一筆。

辭世三十載：次子程前的半生愧意

1995年的深秋，在程之的葬禮結(jié)束后，他的次子程前佇立在父親的遺像面前。程前的指尖緩緩地反復(fù)摩挲著相框的邊緣，眼神中滿是眷戀與哀傷。彼時的程前，已然在主持領(lǐng)域初露鋒芒，而后更是成為了央視的著名主持人。他曾與董卿有過一段長達(dá)六年的同居歲月，只是這段感情最終未能開花結(jié)果，走向婚姻的殿堂。三十載時光悠悠流逝，程前的事業(yè)穩(wěn)健前行，生活也逐漸步入安穩(wěn)之境。然而，每當(dāng)他提及父親，眼眶總會不自覺地泛紅。他時常對身邊的人感慨：“當(dāng)年，我真該喊他一聲爸爸，不該讓他懷著遺憾離去?！?/p>

程前心中對父親滿懷愧疚，這份愧疚的源頭，是一段被長久隱瞞的身世過往。在他年幼之時，并不知曉自己與“三爸”程之的真實關(guān)聯(lián)。事實上，他的養(yǎng)父母乃是程之的二哥二嫂，由于無法生育，在程前出生僅僅15天后，便將他過繼收養(yǎng)。

在程前的童年記憶里，“三爸”程之有著極為特殊的地位。程之是家族中唯一投身演藝行業(yè)的人，其余兄弟，有的是中學(xué)教師，有的是書法名家，還有一位弟弟在教育系統(tǒng)身居要職。在家族眾人眼中，拍戲遠(yuǎn)不及這些職業(yè)來得體面，甚至覺得演藝不過是哄哄小孩子的玩意兒罷了。

養(yǎng)父母對程之始終心存戒備，生怕他與程前親近過度，致使孩子知曉真相后離他們而去。每每程前滿心歡喜地纏著程之，津津有味地聽他講述劇組里的奇聞軼事 —— 像是某演員忘詞時的尷尬模樣，又或是某場戲歷經(jīng)十幾次拍攝才過關(guān)的曲折過程，養(yǎng)父母總會想出各種借口把程前叫走。有時會說：“該去寫作業(yè)啦。”有時則會叮囑：“別老是跟你三爸混在一起，他那工作不太靠譜，小心學(xué)壞了?！比欢?，血緣的吸引力難以掩藏，程前非但沒有因此疏遠(yuǎn)程之，反倒愈發(fā)期待與他相見，打心眼里覺得“三爸”口中的那些故事，遠(yuǎn)比課本里的內(nèi)容有意思得多。

在高考前的一個寧靜周末，程前正于家中專注復(fù)習(xí)。彼時，養(yǎng)父母與親戚的交談聲不經(jīng)意間傳入他的耳中。親戚一聲長嘆，開口問道：“你們究竟打算何時告知程前真相？孩子已然長大，也到了該知曉的時候了?！别B(yǎng)父母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而后緩緩說道：“再等一等吧，他眼下正忙著備考，千萬不能讓他分心。而且我們也擔(dān)心，一旦他知道了實情，就不再與我們親近了。”

程前手中的筆“啪”地一聲墜落在地，他悄然躲在門后，聽著養(yǎng)父母講述當(dāng)年過繼的種種細(xì)節(jié)，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就在那一刻，他恍然大悟，終于懂得了為何“三爸”望向他的眼神中，總是滿含著溫柔的牽掛；也終于明白了，為何每到他生日，“三爸”所送的禮物，總是恰好就是他內(nèi)心最渴望得到的。

書香世家的“離經(jīng)叛道者”：從復(fù)旦校園邁向話劇舞臺的逐夢之旅

程之的人生抉擇，自起始便染上了“叛逆”的色彩。他誕生于一個極具代表性的書香世家，祖輩皆以文學(xué)與教育為畢生之業(yè)。父母在他年幼時，便為其擘畫了一條“正統(tǒng)”的人生軌跡——或是如大哥那般，成為一名中學(xué)教師；或是似三弟一樣，踏上仕途之路，于文化領(lǐng)域繼續(xù)維系家族的赫赫聲望。在那個職業(yè)之間依舊存在顯著等級差異的時代，演員被無情地貼上“戲子”的標(biāo)簽，屬于家族絕對禁止涉足的“邊緣行業(yè)”。

1944 年，年僅 18 歲的程之，遵循家人的安排，順利考入復(fù)旦大學(xué)。在彼時大學(xué)生堪稱鳳毛麟角的年代，只要他按部就班地完成學(xué)業(yè)，未來在教育領(lǐng)域無疑會有一番作為。然而，命運的轉(zhuǎn)折源于大一時期的一次偶然經(jīng)歷。同班同學(xué)不由分說，硬拽著他前往學(xué)校禮堂觀看話劇社的演出。舞臺之上，演員們身著樸素的戲服，憑借極具張力的臺詞和肢體動作，將劇本中的人物栩栩如生地展現(xiàn)在觀眾眼前——有人為生死離別而慟哭，有人因理想受挫而掙扎，每一個表情都散發(fā)著真實的感染力。程之坐在臺下，凝視著聚光燈下的演員，心底陡然升騰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渴望：他渴望站在那個舞臺上，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講述動人的故事。

自那日起，程之悄然成為了話劇社的編外一員。他瞞著家中親人，每日課后便馬不停蹄地奔向話劇社。在那里，他總是主動幫忙搬運沉重的木質(zhì)道具，將雜亂無章的劇本依照場次仔細(xì)整理。偶爾，他還會為話劇主演搭戲，哪怕僅僅只有一句“先生，您來了”的臺詞，他也會提前對著鏡子反復(fù)練習(xí)好多遍，精心琢磨著語氣中應(yīng)有的那份恭敬。

時光流轉(zhuǎn)，三年過去，他從最初在后臺默默打雜的青澀學(xué)生，逐漸成長為了能夠獨挑大梁的主演。第一次站在舞臺正中央，當(dāng)如潮的掌聲從臺下傳來，他緊攥戲服的雙手微微顫抖。在那一刻，他無比篤定，演戲，便是自己內(nèi)心真正渴望并愿為之前行的道路。

那份熾熱的熱愛，終究難以掩藏。當(dāng)家人費盡周折、托關(guān)系為他謀得中學(xué)教師一職，滿心歡喜地將這個好消息告知時，程之卻低垂著頭，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當(dāng)老師，我一心想拍戲?！?/p>

這簡簡單單的話語，猶如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家人心中的怒火。父親怒不可遏，猛地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滾燙的茶水飛濺一地，厲聲斥責(zé)道：“程家祖祖輩輩皆是讀書人，你卻偏偏要去做那拋頭露面的‘戲子’，你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大哥大嫂也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說，強(qiáng)調(diào)拍戲這行前途未卜、朝不保夕，遠(yuǎn)不如教師工作來得安穩(wěn)踏實。

然而，面對全家人的強(qiáng)烈反對，程之并未有絲毫退縮之意。他果斷地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毅然決然地當(dāng)著家人的面說道：“族譜里大可以把我的名字去掉，可我就想走自己選擇的路?！碧热舨皇呛髞硭麘{借爐火純青的演技，一舉斬獲國家文化和旅游部的重要獎項，向家族展示了自己的輝煌成就，或許終其一生，都難以重新獲得家族的接納。

15天的分離：藏于善意之下的親子隱痛？

自從離開家鄉(xiāng)，程之便一頭扎進(jìn)演藝界，開啟了摸爬滾打的逐夢之旅。初入圈子，他從最底層起步，當(dāng)過不起眼的龍?zhí)?，做過沉默無聲的背景板。后來雖有機(jī)會出演角色，卻因成功塑造反派而遭受觀眾誤解。然而，這些挫折并未澆滅他對表演熾熱的愛火，他始終懷揣著對表演的執(zhí)著與熱忱，在演藝道路上砥礪前行。

隨著時間的推移，程之的事業(yè)漸漸有了起色。就在這時，他邂逅了生命中的另一半，二人志趣相投、情投意合，很快步入婚姻殿堂?；楹蟛痪?，三個可愛的孩子相繼降臨，一家五口擠在不算寬敞的居所里。日子雖談不上富足，卻處處洋溢著溫馨的煙火氣息。每天結(jié)束忙碌的工作回到家中，孩子們歡快的笑聲便縈繞耳畔，妻子也總會及時端上熱氣騰騰的飯菜。這般平凡而溫暖的生活，讓程之覺得往昔所有的艱辛與付出都有了意義，心中滿是幸福與滿足。

原本波瀾不驚的生活，被家族里的一則消息瞬間打破。程之的二哥成婚多年，卻一直未能迎來愛情的結(jié)晶。二哥二嫂憂心忡忡，前往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給出的結(jié)論猶如晴天霹靂——他們很可能終身無法生育。

在那個“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觀念深入人心的年代，二哥二嫂整日滿臉愁容，唉聲嘆氣。程之的父母更是心急如焚，常常在夜里輾轉(zhuǎn)難眠。

一日黃昏，天色漸暗，父母特意將程之喚至跟前。母親緊緊拉住他的手，眼神中滿是哀求，聲音帶著顫意說道：“兒啊，你二哥這輩子太不容易了，要是沒個孩子，等老了可怎么是好？你就把二兒子過繼給他們吧，算媽求你了?！?/p>

程之望著母親眼眶泛起的紅意，二哥平日里對自己的關(guān)懷瞬間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兒時犯錯，是二哥一次次為他向父母求情；初離家鄉(xiāng)外出拍戲時，二哥還偷偷往他手里塞零花錢。這份濃濃的親情，讓他的心好似被細(xì)密的針深深刺扎。

然而，一想到才出生15天的二兒子，正安睡在襁褓之中，眼睛都尚未完全睜開，那嬌嫩的模樣，又讓他滿心都是不舍。那一夜，程之和妻子懷抱著孩子坐在床邊，淚水悄然滑落，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無聲的哀愁里。妻子的手一遍又一遍輕柔地?fù)崦⒆拥男∧?，口中喃喃低語：“這是我們的孩子啊……”

在無盡的糾結(jié)中，夜色漸漸褪去，曙光悄然來臨。最終，程之緩緩點了點頭。他無法抗拒家人飽含著期望與懇求的目光，更狠不下心，眼睜睜看著二哥二嫂在未來的歲月里無所依靠。

孩子滿月之際，二哥二嫂登門來抱孩子。妻子將孩子緊緊摟在懷中，仿佛那是她的命根子，死活不肯松手。二哥二嫂再三保證，定會把孩子視如己出、疼愛有加，她才緩緩松開手臂，動作滿是不舍。而后，妻子在孩子的襁褓里小心地塞進(jìn)一塊精致的長命鎖，鎖身上清晰地刻著“平安”二字。她聲音哽咽，帶著無盡的眷戀說道：“要是他想我們了，就拿著這個來找我們……”

程之靜靜佇立在一旁，雙手不自覺地攥得死緊，指節(jié)都泛出了蒼白之色，卻一句話也吐露不出。他心里清楚，從這一刻起，自己骨血相連的親生兒子，往后竟要以“侄子”的身份成長，命運的無奈如巨石般壓在他心頭。

一開始，兩家人同住在北京的一處大雜院里。程之每日收工歸來，還能順道去二哥家瞧瞧孩子。那孩子總會搖晃著小手，脆生生地喊他“三爸”。雖說不是自己滿心期待的那聲“爸爸”，可看著孩子一天天健康長大，程之心里也添了幾分慰藉。

然而，沒過多久，二哥便心生憂慮。他留意到孩子每次見到程之，都格外親昵，生怕日子久了，孩子知曉了真相，會離開自己。于是，趁著程之一次外出拍戲的當(dāng)口，二哥悄然帶著家人搬去了江西。

等程之拍完戲回到北京，只見二哥家所在的院子空蕩蕩的。墻上，孩子沒撕完的卡通貼紙還殘留著，透著幾分孩童的稚氣。一番打聽后，他才得知二哥一家已然離去。他就那樣佇立在院子里，秋風(fēng)拂過，卷起地上的落葉。此刻，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他與孩子之間，又橫亙了一道難以跨越的距離。

20分鐘的訣別：葬禮上那聲姍姍來遲的“爸”

1995 年，程之已在演藝的江湖中摸爬滾打了四十載。于他所塑造的眾多角色里，有《西游記》中那滿心貪欲的金池長老，亦有《阿Q 正傳》中神態(tài)傲慢的趙太爺。每一個反派經(jīng)由他的詮釋，皆達(dá)到入木三分的境界，成為觀眾心中無可爭議的老戲骨。就在這一年，他于上海投身一部年代劇的拍攝。然而，命運無常，誰都未曾料到，一場突如其來的舊疾竟瞬間將他的生命奪走。

那日午后，程之剛完成一場與主角激烈對峙的戲份，緩緩?fù)嗜ツ巧砗裰氐膽蚍?，打算稍作休憩。他在道具椅上坐下，伸手端起茶杯欲飲一口清水。剎那間，胸口驀地涌起一陣劇痛，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用力地攥緊他的心臟。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茶杯應(yīng)聲落地，摔得粉碎，濺出的熱水灑在褲腳，可此刻的他全然顧不上那燙人的疼痛。他強(qiáng)撐著扶向旁邊的道具桌，試圖站起身來，然而身體卻越來越沉重，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一旁的場記見此情景，趕忙飛奔過來攙扶他，同時大聲呼喊：“快叫救護(hù)車！程老師身體不舒服！”工作人員們頓時慌作一團(tuán)，有的急忙撥打急救電話，有的快步跑去取急救箱。只是，救護(hù)車的鳴笛聲尚未從遠(yuǎn)處傳來，程之的頭便歪向一側(cè)，呼吸驟然停止——從病發(fā)至離世，僅僅過去了二十分鐘。他來不及對妻子道一聲“保重”，也來不及再看一眼心心念念的二兒子。

在程之的葬禮現(xiàn)場，程前身著一襲肅穆的黑衣，靜靜地佇立在父親的遺像之前。遺像中的程之，身著筆挺的中山裝，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與程前記憶深處的“三爸”別無二致。凝視著照片，程前半生來積壓在心底的復(fù)雜情緒，如決堤之水般瞬間洶涌爆發(fā)。當(dāng)親友們依照流程依次鞠躬悼念之際，程前“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遺像跟前，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潸然而下，他哽咽著，終于喊出了那一聲深藏在心中幾十年的“爸”。

那一聲“爸”脫口而出，瞬間讓現(xiàn)場陷入了凝滯的寂靜。在場眾人皆知，程前乃是程之的過繼之子，可誰都未曾料到，他竟早已洞悉了身世的真相。

程前眼眶泛紅，淚水止不住地流淌，聲音哽咽且斷斷續(xù)續(xù)：“爸，我早就知道您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一直沒敢認(rèn)您，是怕養(yǎng)父母難過傷心……我本以為來日方長，還有大把機(jī)會能在您面前喊您一聲‘爸’，可怎么也沒想到，再也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了……”

周圍的親友們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有人輕輕拍著程前的后背，試圖給予安慰。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這份遺憾，猶如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永遠(yuǎn)無法填補(b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程之也沒能親耳聽到兒子喊自己一聲“爸爸”。

歲月流轉(zhuǎn)，如今的程前，會在一些閑暇日子里，領(lǐng)著自己的孩子前往程之的墓地。他靜靜地蹲在墓碑之前，目光柔和，緩緩說起當(dāng)下的生活?！鞍?，孩子們都很聽話，也愛聽我講您當(dāng)年拍戲時的那些趣事……要是您還在，肯定能和他們聊得特別投緣?！蔽L(fēng)輕輕拂過耳邊，仿佛是父親給予的回應(yīng)。墓碑上程之的照片依舊帶著那熟悉的溫和笑意，只是那一聲遲到許久的“爸”，終究只能對著冰冷的石碑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