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那些事兒連載55，點擊此處查看上篇。

話說王皇后被立為皇后之后，一直沒生下一個兒子。唐玄宗本性貪戀美色，跟王皇后感情并不深厚，只不過因為她是共過患難的結(jié)發(fā)夫妻，又曾參與政變，所以表面上給予尊崇。

當時后宮有個趙麗妃，原本是潞州的青樓女，容貌舉止妖艷，歌舞都很在行。玄宗還是藩王的時候，曾經(jīng)到潞州，把她收進府里，非常寵愛。即位后，就冊封她為麗妃。她的父親趙元禮、哥哥趙常奴，都靠著她的關(guān)系做了官。

趙麗妃生兒子李嗣謙的時候，后宮的劉華妃已經(jīng)生了兒子李嗣直，比李嗣謙大一兩歲。按規(guī)矩來說，沒有嫡子的情況下應(yīng)該立長子。但玄宗寵愛趙麗妃，竟然在開元二年，立李嗣謙為皇太子。

這已經(jīng)是動搖了國本的大錯。

除了趙麗妃，還有皇甫德儀、劉才人等，也因為姿色被選入宮中，很得玄宗寵愛?；矢Φ聝x生了兒子李嗣初（玄宗第五子，封鄂王），劉才人生了兒子李琚（玄宗第八子，封光王）。還有其他皇子：陜王李嗣昇（又名李亨、李浚、李玙、李紹，排行第三，母親楊氏，就是后來的肅宗皇帝）、鄫王李嗣真（排行第四，母親錢妃）、鄄王李嗣玄（排行第六）。

這八個兒子，都是在玄宗即位前出生的。

玄宗即位后，選納武攸止的女兒入宮。這武家女子長得聰明秀美，臉像杏子、腮似桃花，模樣差不多跟武則天一樣。她入宮時才十幾歲，卻偏偏已經(jīng)懂得男女風情，善于迎合玄宗的心意，引得玄宗特別憐愛，竟然跟她日夜歡愉，形影不離。

玄宗冊封武氏為惠妃。武惠妃仗著寵愛變得驕橫，不但瞧不起趙麗妃等人，就連去拜見王皇后，也是勉強應(yīng)付，經(jīng)常失禮。

王皇后看不下去，免不了當面訓(xùn)斥她。武惠妃于是心里暗暗懷恨，經(jīng)常在玄宗面前撒嬌哭訴，說王皇后怎么嫉妒兇悍，怎么潑辣不講理。

玄宗正深愛著武惠妃，哪里肯讓別人得罪他的心頭肉？立刻怒氣沖沖地闖進皇后宮中，大聲責罵王皇后，還說要馬上廢了她。

王皇后流著淚說：“我不過是得罪了陛下的寵妃，并沒有得罪陛下。就算陛下不念結(jié)發(fā)夫妻的舊情，難道也忘了當年我父親阿忠（王仁皎的小名）拼死輔佐您的事了嗎？”

玄宗聽到這話，也不禁良心發(fā)現(xiàn)，怒氣消了一半，于是把廢后的事情又擱置了好幾年。

只是武惠妃天天想著奪取皇后之位，滿心盼著生個兒子。她整天求神拜佛，果然老天有眼，讓她懷上了身孕，十月期滿，生下一個兒子，模樣非常清秀，不但武惠妃喜出望外，玄宗也得意極了。孩子出生三天后取名叫做李嗣一。這名字里的含義，就是把他當作繼承皇位的第一個兒子。哪知道養(yǎng)了一年多，這孩子竟然夭折了。玄宗非常悲痛，追封為悼王。

接著，武惠妃又懷孕了，這次格外小心，補品不知吃了多少。等到分娩，又生下一個男孩，相貌秀麗豐滿，就像畫里的嬰兒。玄宗給他取名叫李敏，總覺得他臉蛋豐滿、額頭寬闊，一定能長壽。沒想到剛滿一周歲，又得了不治之癥，無藥可醫(yī)，就這么死了，于是又追封為懷哀王。

之后武惠妃又生了一個女兒，相貌也很美麗，但幾個月后就夭折了，追封為上仙公主。到第四次懷孕，又生下一個兒子，取名為李清。

這時候玄宗和武惠妃是喜中帶憂，就怕生下來又養(yǎng)不活，重蹈覆轍。正好宋王李憲（原名李成器）的王妃元氏進宮賀喜，見玄宗面帶愁容，問明原因，玄宗就把實情告訴了她。元氏便替他想了個辦法，請求把嬰兒抱出宮外，放到宋王府居住，由她來撫養(yǎng)，而且她自己剛生了孩子，可以喂奶。

玄宗大喜，武惠妃也很贊成。當時宋王李憲已改封寧王，于是就把嬰兒送到寧王府，由元妃親自喂奶，當作自己親生的一樣看待。

后來這孩子果然長大成人，受封為壽王。

后來武惠妃又生了一男二女，男孩名叫李琦，女兒封號為咸宜公主、太華公主，也都長大成人了。

武惠妃既然生了兒子，更加驕縱，與王皇后更合不來了，時常在玄宗面前搬弄是非，誣陷王皇后有罪。

玄宗已經(jīng)被美色迷住，禁不住武惠妃不停嘮叨，又動了廢后的念頭。他偶然想起老熟人姜皎，可以跟他秘密商量，于是把姜皎召入京城，任命為秘書監(jiān)，跟他商量廢立皇后的事。

姜皎覺得皇后沒有大的過錯，一定要廢立的話，只能拿她沒有兒子這件事當借口，或許還能堵住別人的嘴。玄宗也覺得對。

等到姜皎退出宮后，竟然跟同僚談起了這個秘密謀劃。結(jié)果消息立刻傳開，整個京城都知道了。玄宗聽說他泄露了機密，勃然大怒，嚴厲斥責了他。

宰相張嘉貞迎合玄宗的心意，彈劾姜皎妄談國家吉兇，構(gòu)成罪狀，請求懲治姜皎。最后判決將姜皎處以杖刑，流放欽州。姜皎又后悔又怨恨，走到半路，就生病死了。

王皇后得知這個消息，更加心神不寧。只因為她平日對下人寬厚有恩，除了武惠妃，并沒有人說她的壞話，所以玄宗還在猶豫，這件事又拖了兩年。

王皇后的哥哥王守一，一直想為妹妹想辦法，挽回局面。他想到之前姜皎傳言，廢后的借口只是因為沒有兒子，如果皇后有幸生下一個男孩，或許就能避免被廢。于是他今天求神，明天拜佛。有個叫明悟的和尚，趁機巴結(jié)，說皇后應(yīng)該祭祀南北斗星，取霹靂木刻上天地文字和皇帝的名字，合在一起帶在身上，就能得子，將來王皇后甚至還能像武則天那樣當皇帝。

王守一得了這個“秘訣”，急忙進宮告訴皇后。皇后也不明就里，當即照辦。偏偏有人把這事告訴了武惠妃，武惠妃立即稟報玄宗，把用巫術(shù)詛咒之類的罪名加到皇后頭上。

玄宗立刻闖入皇后宮中，搜查皇后身上，果然找到了證物。這下王皇后有口難辯，沒辦法，只好說是王守一告訴她的，是為了求子。

玄宗早就想廢后，只是苦于沒有罪證，這次拿到了“證據(jù)”，哪里還管是真是假？立刻親自寫下詔書發(fā)給有關(guān)部門，大意是說：“皇后王氏，天命不佑，外表華麗而無實德，而且有非分之想，不能承當宗廟祭祀、作為天下母親的表率，現(xiàn)廢為庶人。”

同時將王守一處死。

可憐王皇后弄巧成拙，被貶入冷宮，郁郁寡歡生了病，不久也死了。后宮里思念皇后德行的人，大多感到哀痛。玄宗自己也覺得后悔，于是用一品官的禮儀安葬了她。

武惠妃害死王皇后之后，就想自己當皇后，玄宗也有這個意思，讓大臣們集體討論。御史潘好禮上書勸阻，大意是說：武惠妃是武家后人，玄宗好不容易鏟除了武家勢力，天下歡慶，如果再立武家人為皇后，很容易讓人想到武則天，會讓天下驚懼。

玄宗這時候，還不算完全昏庸，而且朝中宰相也多認為武惠妃不應(yīng)當立為皇后，所以武惠妃的癡心妄想，最終還是沒能實現(xiàn)。

只是玄宗這時已經(jīng)滋長了奢侈之心，喜歡建功立業(yè)、好大喜功。張說從朔方回朝，正好趕上張嘉貞因為弟弟貪贓的罪過被貶為幽州刺史。張說代替他執(zhí)掌朝政，迎合玄宗的心意，建議舉行封禪大典。張說又擔心突厥趁機入侵，特地采用兵部郎中裴光庭的計策，派中書直省袁振去安撫曉諭突厥的毗伽可汗，征召他們派大臣跟隨皇帝到泰山封禪。

毗伽可汗與闕特勒、暾欲谷圍著坐在地上，設(shè)宴招待袁振，并對他說：“吐蕃是狗種，奚和契丹本來是我們突厥的奴仆，他們都能娶大唐公主，唯獨我們突厥多次求婚，總是不批準，到底是什么意思？”

袁振答應(yīng)替他們奏請，于是毗伽可汗派大臣阿史德頡利發(fā)（阿史德是突厥姓氏，頡利發(fā)是突厥官名）入朝進貢，并跟隨玄宗東巡。

玄宗先到東都洛陽，準備好天子車駕，在開元十三年冬天出發(fā)，文武百官和四方夷族首領(lǐng)隨行，有關(guān)部門用車子裝載著供應(yīng)物品，隊伍綿延幾百里不斷。等到了泰山，玄宗親自在山上祭祀昊天上帝，命令宰相在山下祭祀五帝和眾神。第二天，在社首山祭祀皇地祇。又過了一天，在帳篷里接受朝賀，大赦天下，封泰山神為天齊王。

張說趁機引薦了很多自己的親信和下屬官吏操辦事務(wù)，封禪典禮結(jié)束后給他們加官進爵，往往一下子升到五品官，但普通的百官卻沒有得到這種恩賞。

中書舍人張九齡勸諫，玄宗不聽。而且因為缺錢，隨從的士兵，只得到了記錄功勛，根本沒有賞賜物品，因此很多人有怨言。

玄宗回朝后，也知道國家用度不足，提拔善于搜刮的宇文融為戶部侍郎，讓他想方設(shè)法增加收入，不顧老百姓死活，每年能多收幾百萬緡錢。玄宗把宇文融當作奇才，非常寵信。

唯獨張說暗中壓制他，遇到宇文融提出建議，往往阻撓不讓實行。宇文融于是勾結(jié)御史中丞李林甫，一起彈劾張說引用術(shù)士，徇私舞弊，收受賄賂，應(yīng)該立刻罷免等等。

玄宗命令源乾曜到御史臺徹底調(diào)查。源乾曜曾經(jīng)勸阻封禪，跟張說不和，又因為張說自己不檢點，于是再次上奏證實了彈劾的內(nèi)容。

玄宗又派高力士去看張說。張說正害怕得很，見高力士來了，故意蓬頭垢面，坐在草墊上等著治罪，并且乞求高力士替他說好話，悄悄送給他珍貴物品。

俗話說得好：“得了人家的錢財，替人家消災(zāi)?！备吡κ考热坏昧撕锰?，樂得賣個人情，回宮匯報時極力描述張說可憐的狀況，并且說張說是功臣，不應(yīng)該重罰。玄宗這才只是罷免了張說的宰相職務(wù)，讓他當集賢院學士，專門負責修撰國史。

在這之前，左史劉知幾主持國史館將近三十年，著有《史通》四十九篇，評論古今史事，曾經(jīng)說寫史書必須兼?zhèn)淙齻€長處：一是才氣，二是學問，三是見識。當時人認為這是名言。

著作郎吳兢，編輯史事，《則天實錄》就是出自吳兢之手。等到張說主持修國史時，劉知幾因為兒子太樂令劉貺犯罪受到牽連，被貶為安州別駕，憂郁而死。

張說翻閱《則天實錄》，看到里面有記載宋璟激勵張說，讓他出面證明魏元忠清白的事。張說看了不禁憤憤不平，感嘆道：“劉五（劉知幾）太不肯幫忙了！”（劉知幾兄弟五人，他最小，所以叫他劉五）。

當時吳兢正好在座，站起來回答說：“這是我編修的，史書的草稿都還在，不能讓明公您錯怪了老朋友?！?/p>

張說就請求吳兢修改幾個字。吳兢嚴肅地說：“如果順從您的要求，這史書就不是直筆了，還怎么讓后世相信呢？何況明公您肯接受勸諫，敢于冒犯威嚴直言，正直的名聲已經(jīng)足以傳播，何必靠這種手段掠取美名呢？”

張說這才不再提修改的事，命令按照原稿編纂。

玄宗雖然罷免了張說的政事職務(wù)，但仍然很器重他，遇到大事，往往派人去咨詢。正好吐蕃使者來到京城，呈上國書，用了敵對國家之間的平等禮節(jié)。玄宗恨他們不肯稱臣，想發(fā)兵征討。左丞相源乾曜向來唯唯諾諾，沒什么主見；新任的同平章事李元纮、杜暹，只知道廉潔自守，也不太熟悉邊疆情況。玄宗于是召張說進宮商議。

張當面奏道：“吐蕃無禮，本來應(yīng)該討伐。但是近來跟吐蕃連續(xù)打了十年仗，甘州、涼州、河州、鄯州等地，已經(jīng)疲憊不堪了。他們?nèi)绻嫘幕谶^求和，請陛下大度包容，暫且接受他們的歸順。等邊境稍微緩和，我們養(yǎng)精蓄銳，再謀劃討伐也不晚?！?/p>

玄宗聽了，心里很不高興，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說等跟王君?仔細商量后再決定進退。張說不便再勸，叩頭退出。在殿外遇到源乾曜，就對他說：“王君?有勇無謀，貪功心急，如果他參與討論邊疆事務(wù)，一定會主張用兵。我的話肯定不會被采納。只怕邊境戰(zhàn)事一開，軍隊疲勞，財物耗盡。王君?能發(fā)動戰(zhàn)爭卻不能收拾，不但會害了自己，還會誤了國家??！”源乾曜不置可否，只是含糊答應(yīng)。

王君?，瓜州人，投靠在右驍衛(wèi)將軍郭知運部下。郭知運跟他同鄉(xiāng)，把他當作心腹，他累積軍功升到右衛(wèi)副將。郭知運曾經(jīng)在河隴地區(qū)屯兵，以勇猛有謀略聞名，很讓戎狄害怕。開元九年，郭知運在軍中病逝，王君?就接替了他的職位，當上了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兼管涼州都督事務(wù)。玄宗因為想討伐吐蕃，特意召他入朝。

果然不出張說所料，王君?一參與討論，就請求發(fā)兵。玄宗立刻把西征的全權(quán)交給王君?。王君?當天就返回鎮(zhèn)所，調(diào)集邊疆軍隊，定期出征。

吐蕃聽說唐軍大規(guī)模集結(jié)，即將出發(fā)，先派部落首領(lǐng)悉諾邏入侵大斗拔谷，轉(zhuǎn)而進攻甘州，焚燒搶掠鄉(xiāng)村。王君?卻按兵不動，暫時避開敵人的鋒芒。正好天下大雪，嚴寒刺骨，吐蕃兵受不了凍傷，越過積石山，取道西歸。

王君?這才發(fā)兵追擊，命令秦州都督張景順為先鋒，自己率領(lǐng)中軍。他的妻子夏氏，也很勇猛，穿上鎧甲拿起兵器，作為后應(yīng)。軍隊經(jīng)過青海，踏著冰面西渡，望見前面有幾十輛駱駝車，載著軍用物資，料想是吐蕃兵的后隊，當即一齊沖上去，發(fā)動襲擊。

吐蕃的輜重兵，多半是老弱，怎么能抵擋？頃刻間就像鳥獸一樣四散奔逃，所有駱駝車都被唐軍奪去。唐軍繼續(xù)前進，但吐蕃兵已經(jīng)越過大非山，飛快地逃走了，眼看是追不上了，于是唐軍奏著凱歌返回。

王君?隨后大肆宣揚戰(zhàn)績，玄宗因此加授他為大將軍，并封為晉昌縣伯。還讓王君?的父親王壽擔任少府監(jiān)，可以在家享受俸祿，不用管事。就連王君?的妻子夏氏，也被封為武威郡夫人。玄宗還召王君?夫婦入朝覲見，親自慰勞，在廣達樓賜宴，賞賜大量金銀絹帛。

等到王君?謝恩返回鎮(zhèn)所，吐蕃首領(lǐng)悉諾邏等人又攻陷了瓜州，毀壞城墻，擄走了刺史田元獻以及王君?的父親王壽，并分兵進攻玉門軍和常樂縣。

常樂縣令賈師順，登城堅守，吐蕃將領(lǐng)莽布支招降不成，多次用強弩射殺吐蕃將領(lǐng)，莽布支這才解圍退去。

王君?聽到警報，急忙率部眾救援玉門。悉諾邏把俘虜放回來傳話，對王君?說：“將軍曾經(jīng)以忠勇報國自許，為什么不來決一死戰(zhàn)？”

王君?因為父親被俘虜，不敢放手追擊，只能登上城墻向西眺望，淚如雨下。悉諾邏因為出兵多日，糧食快吃完了，也就退兵回去了。

這時候，西突厥的別部突騎施（突騎施部曾被默啜可汗消滅）有個頭目叫蘇祿，善于安撫部下，很得人心。他聽說默啜已死，就聚集了三十萬部眾，再次稱雄西域，自封為可汗。開元年間派使者入朝，玄宗曾授予蘇祿右武衛(wèi)大將軍的官職，進封順國公，不久又加封為忠順可汗。并且把蕃將阿史那懷道的女兒許配給蘇祿，封為交河公主。

蘇祿到安西都護府賣馬，傳達交河公主的命令，送東西給都護杜暹。杜暹生氣地斥責道：“阿史那家的女兒，也敢對我傳達命令嗎？”喝令左右鞭打來使，把他趕了出去。

蘇祿覺得這是奇恥大辱，于是暗中勾結(jié)吐蕃，引誘他們?nèi)肭?。于是吐蕃贊普又和蘇祿聯(lián)合，進攻安西。都護杜暹此時已經(jīng)入朝當了同平章事（宰相），副都護趙頤貞代理大都護事務(wù)，他開城出兵，打退了敵軍。

蘇祿因為行軍失利，又聽說杜暹已經(jīng)當了宰相，沒法報仇，隨即退兵。吐蕃贊普也收兵回去了。

王君?想報殺父之仇，急忙率領(lǐng)幾千精銳騎兵，趕到肅州，想截擊吐蕃贊普。哪知道贊普早已遠去，白白奔波了一番，免不了垂頭喪氣，悶悶不樂地回來。走到甘州南邊的鞏筆驛，他以為太平無事，毫不防備。偏偏瀚海州司馬護輸?shù)热送蝗魂J入驛站，來殺王君?。王君?猝不及防，竟被刺死，尸體也被抬走。等到部眾聽到變故追上來，才把尸體奪了回來。

王君?為什么被刺殺？原來涼州附近，有回紇、契苾、思結(jié)、渾四個部落的番民混雜居住?；丶v部長承宗，受職為瀚海都督；契苾部長承明，受職為賀蘭都督；思結(jié)部長歸國，受職為盧山都督；渾部長大得，受職為皋蘭都督。到了王君?當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這四位都督恥于受他節(jié)制，多次跟王君?發(fā)生矛盾。王君?竟然上奏玄宗，說他們共同蓄謀反叛。玄宗正信任王君?，立刻下令將四位都督流放到嶺南。

瀚海司馬護輸?shù)热?，原本是承宗的舊部，想替承宗報仇，就刺死了王君?。玄宗聽說報告，非常痛惜，特追贈王君?為荊州大都督，命令地方官護送靈柩回故鄉(xiāng)安葬，并且下詔讓張說撰寫墓志銘，玄宗親自書寫碑文。

玄宗又任命右金吾衛(wèi)大將軍、信安王李袆（是太宗兒子吳王李恪的孫子）為朔方節(jié)度使，另外調(diào)任朔方節(jié)度使蕭嵩為河西節(jié)度副大使，讓他們互相接應(yīng)，共同防備吐蕃。

蕭嵩推薦刑部員外郎裴寬為判官，和王君?的判官牛仙客一同掌管軍政。又奏請調(diào)建康軍使張守珪為瓜州刺史，負責修筑瓜州舊城。

筑城的夾板剛立起來，吐蕃兵突然殺到。城中人面面相覷，大驚失色，沒有斗志。張守珪故意表現(xiàn)出鎮(zhèn)定，竟然在城上擺酒奏樂，談笑自如。吐蕃人懷疑他有別的計謀，立刻撤退了。這時張守珪才縱兵奮勇出擊，斬殺吐蕃兵幾百人，其余的都抱頭逃竄。張守珪于是修復(fù)了城市，招撫流亡的百姓，瓜州又重新成為大鎮(zhèn)。

朝廷下令改瓜州為都督府，就任命張守珪為都督。蕭嵩又用了反間計，假稱與吐蕃將領(lǐng)悉諾邏秘密聯(lián)絡(luò)。吐蕃贊普棄隸縮贊信以為真，誘殺了悉諾邏。

悉諾邏是吐蕃名將，他被殺后，吐蕃軍心渙散，國力因此逐漸衰落。后來蕭嵩任河西節(jié)度使，和隴右節(jié)度使張忠亮在渴波谷大破吐蕃兵，進而攻占了大莫門城。左金吾將軍杜賓客又在祈連城下?lián)魯⊥罗?，活捉了吐蕃將領(lǐng)。瓜州都督張守珪和沙州刺史賈師順，又攻破了吐蕃的大同軍。

信安王李袆也乘勢收復(fù)了石堡城。這座城正處在河西的要沖，四面懸崖，非常險要堅固，之前被吐蕃攻占，留兵據(jù)守，屢次騷擾河西。經(jīng)過李袆出兵收復(fù)，分兵駐守要害，開拓疆土千里，使得吐蕃無法前進，河隴地區(qū)于是安定下來。

玄宗聽到捷報大喜，把石堡城改名為振武軍。

吐蕃屢戰(zhàn)屢敗，產(chǎn)生了畏懼，于是上表謝罪，請求世代和親。玄宗于是命令皇甫惟明和宦官張元方出使吐蕃，并且賜信給金城公主，讓她勸說吐蕃真心歸附。

吐蕃贊普棄隸縮贊厚待唐朝使者，并且派使者悉臘跟隨皇甫惟明等人入朝，呈上表示盟誓的表文，并進貢地方特產(chǎn)。金城公主又請求賜給《毛詩》、《春秋》、《禮記》等典籍的正規(guī)版本，玄宗也批準頒發(fā)給她，并且與吐蕃劃定邊界，以赤嶺作為兩國的分界線，立碑作為憑證。

這時已經(jīng)是開元二十一年了。在吐蕃歸附后，玄宗又發(fā)兵討伐奚和契丹，關(guān)于這次軍事行動的詳細情況，等到下回再繼續(xù)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