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底，在丹山鎮(zhèn)老君村的村委會門口，退伍軍人信息登記工作已接近尾聲。

就在工作人員準備收攤時，一輛三輪車匆匆趕來，車上下來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由兩個女兒攙扶著。

這位老人就是張良榮。

他的女兒們也是偶然聽說了這次登記，想著父親當過兵，就帶他來看看。

面對工作人員的詢問，老人顯得有些遲緩，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個被磨得發(fā)亮的布包，一層又一層地打開。

當《立功證書》和《記功表》攤開在桌上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

白紙黑字，紅印為證：

“作戰(zhàn)勇敢，立特等功2次?！?/strong>

“在建設工作中吃苦耐勞，立特等功1次?！?/p>

“立三等功1次。”

登記表上的信息欄似乎瞬間變得無比渺小，無法承載這幾個字的重量。

“特等功”，在解放軍的戰(zhàn)功體系里，是授予那些在關鍵性戰(zhàn)斗中發(fā)揮了決定性作用、甚至扭轉了戰(zhàn)局的軍人。

每一次特等功的背后，都意味著一次九死一生的考驗和一次驚天動地的壯舉。

而眼前這位衣著樸素、滿臉皺紋的老人，竟然擁有3次特等功。

工作人員震驚到無以復加，反復確認后，忍不住問道：“老人家，您立了這么多功，為什么從來沒聽您提起過？”

張良榮的回答說：“說這些干啥，我的戰(zhàn)友們都犧牲了，我能活著就很好?！?/strong>

塵封60年的勛章

翻開張良榮的軍旅生涯，每一頁都寫滿了鐵與血。

1948年，24歲的張良榮加入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他的入伍動機簡單到近乎樸實：“就覺得該為老百姓出點力?！?/p>

很快，他就迎來了淮海戰(zhàn)役。

在那場被譽為“決定命運”的決戰(zhàn)中，身為班長的張良榮接到的任務是——阻擊敵軍坦克。

在今天看來，用手榴彈捆成的集束炸藥和土制地雷去對抗鋼鐵巨獸，無異于螳臂當車。

張良榮和戰(zhàn)友們就是在這樣懸殊的條件下，用血肉之軀構筑防線。

他親手挖坑埋雷，指甲翻了也顧不上，敵機在頭頂盤旋，炮彈在身邊爆炸。

最驚險的一次，他拉動引線，地雷卻沒有響。

眼看坦克就要碾過，他沒有絲毫猶豫，第二次猛地拉動引線，地雷在坦克后方爆炸，雖然未能直接摧毀，卻也暴露了自己。

他被敵軍的炮火震暈在坑里，醒來時，全身劇痛，軍裝已被鮮血浸透。

他活了下來，但許多戰(zhàn)友永遠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這場戰(zhàn)役，他所在的部隊摧毀了12輛坦克，殲敵800余人。

他說：“我能活下來已經(jīng)很幸運?！?/p>

渡江戰(zhàn)役中，他是第一批強渡長江的突擊隊員，乘坐簡陋的木帆船，在炮火中沖破了敵人號稱固若金湯的“長江防線”。

戰(zhàn)功赫赫，前途光明。

1955年，31歲的張良榮面臨人生抉擇。

組織上考慮到他的功績和能力，準備安排他到鎮(zhèn)上供銷社的酒廠工作，那在當時是無數(shù)人羨慕的“鐵飯碗”。

然而，張良榮的選擇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他主動申請復員，要回老家老君村，繼續(xù)當一個農民。

他的理由同樣簡單：“農村需要勞動力，種地也是在為國家做貢獻。”

英雄的第二戰(zhàn)場

回到老君村的張良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些代表著無上榮耀的功勛章和證書仔細包好，壓在了箱底。

從此，世上少了一位戰(zhàn)功彪炳的英雄，多了一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民。

他手上的老繭，從握槍的痕跡，變成了握鋤的印記。

鄰里鄉(xiāng)親只知道他是個退伍兵，沒人知道他曾在槍林彈雨中沖鋒陷陣。

他的沉默，是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堅守。

3年困難時期，家里揭不開鍋，他寧愿帶著家人挖野菜果腹，也絕不向政府伸手求助。

他說：“這比打仗時吃樹皮強多了?！?/p>

文革期間，他被冤枉為“國民黨兵”，遭受批斗，他只是默默拿出復員證為自己正名，那份能證明一切的立功證書，依舊靜靜地躺在箱底。

他似乎覺得，用戰(zhàn)功來為自己辯解，本身就是對那份榮譽的“濫用”。

他對子女的教育同樣如此。

他從不準女兒們因為家里困難去找政府，教導她們“自己的路自己走”。

他會把當年的戰(zhàn)斗故事編成兒歌教給外孫，卻從不告訴孩子，歌里那個炸坦克的英雄就是自己。

對外孫女考上大學，他拿不出像樣的禮物，只能顫巍巍地遞上省吃儉用存下的3000元錢。

如果說戰(zhàn)場是考驗一個人勇氣的地方，那么漫長而清貧的和平歲月，則是考驗一個人信念的熔爐。

張良榮的第二戰(zhàn)場，不在沙場，而在田埂間，在柴米油鹽的瑣碎里，在面對誤解與困難的每一次沉默中。

在特等功臣身份被發(fā)現(xiàn)后，榮譽和關懷接踵而至。

張良榮被評為“最美退役軍人”。

老人已于2020年與世長辭，但他留下的精神財富，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fā)顯得珍貴。

參考資料：
埋地雷、炸坦克、三立特等功……95歲四川老兵深藏功名60年
2019-07-09 15:40·中國軍號
他立過3次特等功，在四川尋找最美老兵時，卻遭嘲笑，他淡定回應
2021-06-23 20:14·有書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