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10日，臺北馬場町槍聲響起的那個早晨，參謀總長周至柔坐在辦公室里。

三個月前他剛?cè)サ?代理"二字，從空軍中將變成陸軍二級上將。桌上擺著保定軍校三期學長吳石的死刑執(zhí)行令，他沒去刑場。

周至柔在送吳石上刑場后的一年里，自己也被蔣介石秘密調(diào)查了半年。調(diào)查結(jié)束三個月，他就晉升一級上將，你要說這里面沒有交易，誰信？

空軍的錢，誰說了算

1950年春天，臺灣島上有兩場戰(zhàn)爭在打，一場在金門海峽，一場在空軍內(nèi)部。

周至柔剛當上代理參謀總長，就在空軍里搞了個新公司，直接從美國買飛機買油，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駐美辦事處主任毛邦初的飯碗被砸了，你想啊，軍購這活兒就是印鈔機，中間能撈多少油水？現(xiàn)在周至柔繞過他，直接跟美軍第七艦隊司令柯克搭上線，毛邦初氣得牙癢。

毛邦初給周至柔發(fā)電報，意思是這事兒不合規(guī)矩。周至柔回四個字："不必多慮。"潛臺詞就是關(guān)你屁事。

于是毛邦初開始告狀，先找美國議員，說空軍那家公司采購軍機和汽油，差價高達數(shù)十萬美元，肯定有人貪污。

告到蔣介石那兒，還捎帶上了宋美齡的親弟弟宋子良，以及土木系大將郭懺的老婆。這一下子把"夫人系"和"土木系"都拉下水了。

蔣介石坐不住了，急召毛邦初回臺"述職"，調(diào)查組成立，"總統(tǒng)秘書"周宏濤親自操刀。

查了小半年，結(jié)果出來了，空軍賬上清清楚楚，73萬美金、10萬兩黃金、74萬港幣、35萬銀元、575萬臺幣，全在公家賬戶上。

美國議員舉報的那45萬美元，手續(xù)齊全，數(shù)額對得上，就是誣告。

1951年3月9日，周至柔得到消息，自己正在被密查，他當天就去找陳誠，然后提交辭職信，蔣經(jīng)國慌了，趕緊去找老爺子說情。周至柔這人不貪財，吳石案處理得又漂亮，這時候讓他走，誰來鎮(zhèn)住空軍？

蔣介石把周至柔叫去，說得很明白，你想證明清白，就別辭職，配合調(diào)查。周至柔咬牙答應(yīng)，把空軍所有賬目攤開，調(diào)查組又查了兩個月，毛邦初那些指控全是胡扯。

這場調(diào)查的時間點太微妙了。1950年6月吳石伏法，1951年3月周至柔被查，6月晉升一級上將，你品品這個時間線，是不是像在走鋼絲？

學長學弟的致命游戲

周至柔第一次見吳石，是在保定軍校。一個三期，一個八期，按輩分吳石是學長?？傻搅伺_灣，周至柔是代理參謀總長兼空軍司令，吳石是參謀次長，職位反過來了。

權(quán)力這東西，從來不看資歷，只看你站哪邊。

吳石1949年8月帶著298箱絕密檔案到臺灣，升參謀次長。

這個位置能接觸到什么？《臺灣戰(zhàn)區(qū)戰(zhàn)略防御圖》《海軍基地部署》，連部隊番號都標到團級的那種。每周六下午，化名"陳太太"的朱楓就來他家取情報。

周至柔不傻，吳石剛到臺灣沒幾天，他就安排司機"順路"帶吳石全家經(jīng)過一處刑場，剛執(zhí)行完槍決的那種。說是關(guān)心學長，其實是試探，看吳石臉色變不變。

更狠的是派段退之盯梢，吳石老婆王碧奎去菜市場買菜，多問一句"今天豆腐便宜嗎"，第二天周至柔桌上就有記錄："吳妻今日關(guān)注豆制品價格，行為異常。"你看看，這叫關(guān)心嗎？這叫監(jiān)視。

1949年7月28日，草山防務(wù)會議，周至柔突然發(fā)難，拿出三份空軍偵察對比圖。解放軍炮擊金門馬祖的坐標，跟國民黨最新調(diào)整的師級駐防點，誤差幾乎為零，他當場說內(nèi)部有人泄密。

蔣介石當場下令，兩周內(nèi)揪出內(nèi)鬼。

這一招夠陰，周至柔把水攪渾了，保密局拿到了"殺人執(zhí)照"，開始大規(guī)模清查，吳石就在這張網(wǎng)里。

1950年2月24日，臺灣工委書記蔡孝乾叛變。他筆記本上有個代號"密使一號"，旁邊寫著"吳次長"三個字。

毛人鳳拿到這個，不敢動，因為吳石背后關(guān)系太復雜。行政院長陳誠是他保定同學，參謀總長周至柔也是校友。

周至柔的命令很明確："先取證據(jù)，再辦吳石。"

3月1日，蔣介石復職大典當晚，吳石被抓。被抓前，他要求給周至柔打電話，周至柔拒絕接聽。吳石明白了，學弟不會救他，或者說，學弟正等著他死。

法庭上的空軍班底

軍事法庭五名法官，三個來自空軍系統(tǒng)，合議庭主席陳大慶，跟周至柔私交好到能穿一條褲子。

這個審判從一開始就是定好的戲。

第一次秘密審訊，吳石說："調(diào)圖是參謀總長陳誠口頭命令。"陳誠呢？"因公外出"，聯(lián)系不上。

周至柔立刻讓空軍情報署出具證明："未曾收到吳石送達炮位圖。"這一招釜底抽薪，吳石的辯護路全堵死了。

6月6日，死刑判決書送到蔣介石案頭，蔣介石猶豫了，吳石畢竟是保定軍校出來的，還是中將參謀次長，就這么殺了？

周至柔遞上去一封電報，八個字："空防危殆，遲則生變。"

蔣介石簽下"可"字。

2023年解密的審訊卷宗里，周至柔的親筆批示還在："重點查辦與何遂往來，不必顧忌。"旁邊谷正文用紅筆打勾，補了一句："已偽造自白。"

你看清楚這一筆了嗎？周至柔知道有偽造自白，他不制止，反而打勾。這不是辦案，這是借刀殺人。

6月10日早上，馬場町刑場，吳石、朱楓、陳寶倉、聶曦四人被執(zhí)行槍決。吳石臨刑前吟誦："憑將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對我翁。"

周至柔沒去刑場，他在辦公室里等消息，槍響的時候，他在看空軍經(jīng)費報表。

一級上將的代價

1951年5月，周至柔晉升一級上將，從吳石伏法到他晉升，中間隔了11個月，這11個月里發(fā)生了什么？

空軍定額9名一級上將，周至柔是第13個，破格晉升。

破格的理由是什么？忠誠。在臺灣那個風雨飄搖的時候，周至柔證明了他的忠誠。辦吳石案時不手軟，被密查時不跑路，賬目攤開時不隱瞞，蔣介石要的就是這種人。

有人說周至柔是贏家，活到87歲，歷任參謀總長、臺灣省主席、總統(tǒng)府參軍長。退休后打高爾夫球，培養(yǎng)圍棋神童林海峰，被叫"臺灣高爾夫球之父"，表面上看，確實風光。

可代價是什么？送學長上刑場，看著同窗被槍斃，然后升官，這筆賬，周至柔自己心里清楚。

1953年，周至柔主動辭去空軍總司令兼職，說要貫徹任職制度，兩任參謀總長期滿，他又請辭。蔣介石特批再連任一屆，他拒絕了，理由是："我是提案立法之人，應(yīng)當守法。"

這話說得漂亮，真實原因呢？他怕了。吳石的前車之鑒擺在那兒，位置坐太久，樹大招風，不如主動退一步，保住晚節(jié)。

對比陳誠。陳誠敢保吳石老婆王碧奎，讓她活命，為什么？因為陳誠是土木系老大，手底下有第十八軍嫡系部隊，門生故舊遍布軍政兩界，他有底氣保人。

周至柔呢？空軍出身，連飛機都不會開，全靠陳誠舉薦和宋美齡護航。他的權(quán)力是借來的，不是打出來的，所以吳石出事，他不敢保，也不能保，保了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里面有條紅線：派系可以爭權(quán)奪利，可以明爭暗斗，只要忠誠還在，什么都能談，忠誠一旦崩塌，誰都救不了。

顧祝同制造皖南事變，手段血腥，蔣介石照樣重用。劉峙打仗屢戰(zhàn)屢敗，被叫"長腿將軍"，蔣介石還是委以重任。為什么？因為他們忠誠沒問題。

吳石為中共傳情報，越過了那條紅線，周至柔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選擇站在紅線這一邊，把學長推過去。

1986年8月29日，周至柔在臺北去世，享年87歲。訃告里說他"勛業(yè)并茂"，生前熱心體育，推廣高爾夫，培養(yǎng)棋手，沒人提吳石案。

1973年，大陸追認吳石為革命烈士。1994年，他的骨灰安放在北京香山公墓。2013年，北京西山建成無名英雄廣場，吳石、朱楓的名字刻在花崗巖碑上。

同一場歷史，兩種結(jié)局，一個成了烈士，一個成了上將。誰對誰錯？歷史不做評判，只記錄選擇。

周至柔選擇了活著，用學長的命換來晉升。這筆交易，他賺了87年壽命，輸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