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短信提示音剛落，我的手機就被妻子張悅的視頻電話占滿?！笆f！李偉你太牛了！”屏幕里的她舉著剛改好的購物清單，眼睛亮得像星星，“先換洗衣機，再給我爸媽買按摩椅，剩下的存著換車！”

我笑著應(yīng)承，指尖劃過屏幕上的數(shù)字，心里卻隱隱發(fā)沉。這筆錢在賬戶里還沒焐熱，我那“消息靈通”的妹妹李娜肯定已經(jīng)把風(fēng)聲捅給了我媽。果不其然，掛了妻子的電話，母親王秀蓮的來電就追了過來。

“偉偉，發(fā)了十三萬？”她的聲音透著抑制不住的興奮，“你妹妹看中的那款LV包終于有著落了，我那老姐妹都換了最新款手機，就我還用前年的舊機子...”

“媽，這筆錢我們有計劃...”我的話剛出口就被打斷，“年輕人懂什么計劃？明天我和你妹過去，咱當(dāng)面說！”電話“啪”地掛了，我看著手機苦笑——三年婚姻，每年年終獎都像一場“渡劫”。

晚上和張悅在西餐廳慶祝，她穿著唯一一件小禮服，切牛排的手都帶著勁兒?！叭ツ昴惆l(fā)八萬，她們拿走五萬，今年說什么也不能讓步了?！彼а鄱⒅?，眼眶有點紅，“我們結(jié)婚三年，還擠在老破小里，連蜜月都沒正經(jīng)去過。”

我攥緊她的手剛要保證，門鈴就響了。打開門，母親拎著一兜排骨，妹妹抱著一堆化妝品禮盒站在門口，大包小包的架勢像是要長住?！皝斫o你們燉排骨，慶祝你發(fā)獎金！”母親不由分說擠進門，妹妹已經(jīng)自顧自坐在沙發(fā)上刷起了購物APP。

“哥，這款包限量，得趕緊訂?！崩钅劝咽謾C懟到我面前，屏幕上的LV標(biāo)價兩萬八，“還有我面試的公司，得買套香奈兒套裝撐場面，不然面試官都不拿正眼瞧我?！?/p>

張悅端水果的手頓了頓，輕聲說：“娜娜，找工作看的是能力，而且這筆錢我們要還房貸...”

“還房貸急什么！”母親把排骨往廚房一摔，聲音陡然拔高，“你妹妹的工作是大事！我養(yǎng)你這么大，你出息了就不管家里了？”她指著張悅的鼻子，“肯定是你在背后挑唆，我兒子以前最聽我的！”

張悅的眼圈瞬間紅了，轉(zhuǎn)身進了臥室。我按住突突跳的太陽穴，這場景我太熟悉了。從結(jié)婚那天起，母親和妹妹就把我的工資當(dāng)成了“家庭共有財產(chǎn)”，三年來變著法兒地索取，理由永遠是“一家人不分你我”。

三年前，李娜說報三萬塊的培訓(xùn)班就能當(dāng)“金融精英”，母親以絕食相逼，我掏空積蓄滿足她，結(jié)果她上了半個月就嫌累退學(xué)。兩年前，母親說老房子要裝修，我拿了五萬，后來才知道她全給“投資大師”騙了。去年更離譜，李娜說要和男友合伙做生意，張口就要八萬，最后我妥協(xié)給了五萬，錢卻被她男友揮霍一空。

最寒心的是去年我做手術(shù)，母親卻說“你剛升職，還差這點錢？”那一刻我才醒悟，她們的索取從來沒有底線。我悄悄找做律師的朋友咨詢，把每一筆轉(zhuǎn)賬記錄都整理存檔，就等著攤牌的這天。

“哥，你倒是說話?。　崩钅韧屏宋乙话?，母親已經(jīng)開始算錢：“包兩萬八，手機一萬二，你妹妹面試的置裝費三萬，我再存五萬養(yǎng)老，正好十三萬?！?/p>

我轉(zhuǎn)身走進書房，拿出一個文件夾。當(dāng)那張寫滿字跡的A4紙放在茶幾上時，喧鬧的客廳瞬間安靜了。母親和妹妹的頭湊在一起，臉色從好奇變成震驚，最后白得像紙。

“這是三年來我給家里的每一筆錢，都有轉(zhuǎn)賬記錄和收據(jù)。”我指著紙上的明細，“李娜的培訓(xùn)班三萬，媽‘裝修’的五萬，做生意的五萬，還有平時的生活費、零花錢，總共二十二萬三千?！?/p>

“你...你記賬給媽看？”母親的手指顫抖著，“我白養(yǎng)你了！”

“這不是普通的賬，是債務(wù)清單?！蔽夷贸雎蓭熍笥训囊庖姾?，“我咨詢過律師，就算是親屬，沒有贈與說明的大額轉(zhuǎn)賬，都可以認定為借貸?！?/p>

李娜急得跳起來：“哥，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們？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該明算賬?！睆垚偛恢螘r走了出來，手里拿著我們的房貸合同，“我們每月還八千房貸，住的是三十平米的老房子，開的是五年的二手車。而你們拿我的錢買包買車時，有沒有想過我們也是一家人？”

母親的氣勢弱了下來，卻還嘴硬：“我是你媽，你就該孝敬我！”

“孝敬不是無底線吸血?！蔽曳角鍐巫詈笠豁?，“去年我手術(shù)住院，你說沒錢；張悅懷孕不穩(wěn)需要保胎，你說忙著跳廣場舞。這些我都記著?！?/p>

就在這時，母親的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臉色越來越白，最后癱坐在沙發(fā)上。“我的五萬養(yǎng)老錢...全沒了...”她掛了電話，哭著說自己被“投資顧問”騙了，那是她攢了十年的積蓄。

李娜也慌了神，她拉著母親的手：“媽，您怎么不跟我說？”

看著母親絕望的樣子，我心里一軟。張悅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遞來一杯溫水?！皨專X沒了可以再賺，但騙局不能再信了?！蔽野阉f給母親，“這筆年終獎，我可以拿三萬給您補養(yǎng)老錢，但剩下的，是我和悅悅的小家基金?！?/p>

“還有我。”李娜突然開口，“哥，我不去買包了。你的公司不是在招前臺嗎？我想去試試，靠自己賺錢?！?/p>

那天的排骨最終還是燉了，味道卻比以往都香。母親主動提出搬來和我們住，幫著做飯做家務(wù)，李娜則認真改起了簡歷。我把那張債務(wù)清單收進抽屜，張悅靠在我肩上：“其實媽就是缺乏安全感，娜娜也只是被寵壞了。”

三個月后，李娜通過面試，成了我們公司的前臺。她穿著樸素的職業(yè)裝，每天提前半小時到公司打掃衛(wèi)生，再也不提買包的事。母親則學(xué)會了用智能手機查防騙知識，還把老房子租出去，每月的租金都存起來，說要給我們未來的孩子當(dāng)教育基金。

年終獎的風(fēng)波過去后，我們換了新洗衣機，給岳父母買了按摩椅。周末一家人聚餐時，母親突然拿出一個存折：“這是我攢的兩萬塊，你們拿去補房貸?！?/p>

我把存折推回去，笑著說：“媽，您留著自己花。以后咱們一家人，有事好好說，比什么都強。”

窗外的陽光灑進客廳，李娜正給張悅看她剛發(fā)的工資條，母親在廚房哼著小曲做飯。我突然明白，所謂家庭，從來不是單方面的索取，而是互相體諒的守護。那張曾讓她們啞口無言的紙條，最終被我們用理解和包容，換成了真正溫暖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