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二年：杭州城門大開，左宗棠為何非要去啃那塊爛泥地？

一八六三年四月，也就是同治二年的春天，一份讓前線將領(lǐng)差點把桌子掀了的軍令，送到了浙江前線的大營里。

當(dāng)時的局勢有多誘人？

這么說吧，就像是一個餓了三天的人面前突然擺了一桌滿漢全席——杭州城的防守已經(jīng)空虛到了極點，只要楚軍一擁而上，這潑天的富貴、收復(fù)省城的頭功，那是跑都跑不掉的。

可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左大帥發(fā)話了，語氣冷得像冰窖里的石頭：“誰敢貪功冒進打杭州，軍法處置！”

放著金山銀山不拿，非要大軍掉頭去打富陽。

這富陽是個什么地界？

在當(dāng)時看來，這就是個連硬骨頭都算不上的“爛泥潭”。

很多人私下里都犯嘀咕，這左宗棠莫不是老糊涂了，把到了嘴邊的肉往外推？

其實這會兒的左宗棠，腦子比誰都清醒，心腸也比誰都硬。

要搞懂這個看似腦回路清奇的決定，咱得把日歷往回翻半年，去看看那場把湘軍楚軍都要打出心理陰影的噩夢。

同治元年的下半年，浙江的戰(zhàn)局說白了就是個“死局”。

太平軍那個叫李世賢的侍王，那是真的狠，人雖然被天王調(diào)去救天京了，但臨走前留下的后手簡直毒辣。

他搞了個龍游、蘭溪、湯溪三城互為犄角的鐵桶陣，硬是把這塊地盤經(jīng)營得水潑不進。

左宗棠的楚軍雖然號稱精銳，但在這三座城下那是真的撞得頭破血流。

九月打龍游，死傷近千人；到了十二月打湯溪，連副將何萬華都被當(dāng)場擊斃，尸體最后都沒搶回來。

那種絕望感，壓得整個大營喘不過氣來。

那時候別說去想杭州城里的銀子了，能不能活著走出金衢盆地，都是個未知數(shù)。

打破這個死局的，不是什么諸葛亮式的神機妙算，而是人性里最臟的那點事兒。

仗打到這份上，拼的早就不光是刀槍火炮，拼的是人心。

太平軍那邊也熬不住了，特別是被圍得像罐頭一樣的湯溪。

同治二年的二月二十七日，湯溪的守將彭禹蘭干了一件改寫戰(zhàn)局的大事。

這哥們兒是個典型的投機分子，眼看著太平天國這艘破船要沉，為了給自己留條活路，暗中勾搭上了左宗棠手下的大將蔣益澧。

戰(zhàn)爭打到這個份上，拼的已經(jīng)不是刀槍，是人心。

為了納這個“投名狀”，彭禹蘭擺了一場真正的鴻門宴，把侍王李世賢留下來鎮(zhèn)守金華、龍游等地的八位高級將領(lǐng)——也就是李尚揚那幫人，全騙來喝酒，然后關(guān)門打狗，一網(wǎng)打盡打包送給了清軍。

這招“連環(huán)計”太損了，但也太有效了，太平軍經(jīng)營了一年的防線一夜之間崩盤。

金華沒人守了，龍游成了空城，楚軍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路狂飆，諸暨、桐廬瞬間拿下，兵鋒直指杭州。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劇本肯定是“直搗黃龍”的時候，左宗棠卻突然一腳踩死了剎車。

這就是高手跟普通將領(lǐng)的區(qū)別。

當(dāng)?shù)紫碌谋荚诙⒅贾莩抢锏慕疸y財寶和頂戴花翎流口水時，左宗棠盯著的是整個江南的地圖。

當(dāng)時的情況其實非常詭異：雖然浙江這邊的太平軍敗了，但江蘇那邊的太平軍主力還在，而且李鴻章的淮軍和曾國荃的湘軍正像趕鴨子一樣把他們往南趕。

如果左宗棠這時候腦子一熱全軍撲向杭州，一旦短時間內(nèi)啃不下來，從江蘇、安徽撤下來的數(shù)萬太平軍就會像潮水一樣涌進浙江，直接抄了楚軍的屁股。

到時候，左宗棠就會被包了餃子，重演幾年前江南大營全軍覆沒的慘劇。

所以說，那道“勿貪克復(fù)省城之功”的命令，實際上是在救全軍的命。

他把目光死死鎖在了富陽——這個杭州側(cè)翼的屏障，也是未來可能被敵人切斷的咽喉要道。

富陽這一仗，打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慘烈。

這已經(jīng)不是咱們印象里那種大刀長矛的攻防戰(zhàn)了，而是一場近代化的絞肉機。

為了拿下這個點，左宗棠那是下了血本，不僅動用了蔣益澧的精銳嫡系，還把法國軍官德克碑指揮的“常捷軍”給調(diào)來了。

這是一支全副武裝的洋槍隊，甚至還配備了當(dāng)時最先進的野戰(zhàn)火炮。

在最危急的那幾天，楚軍里的悍將熊建益、王宗元接連陣亡，連那群只認錢不認人的法國雇傭兵都殺紅了眼，尸體堆得把壕溝都填平了。

這一仗一直耗到了同治二年的八月。

最后的總攻簡直就是地獄繪圖。

八月七日那天，法國人德克碑指揮洋槍隊和火炮從中午一直轟到日落，把富陽城墻轟得像被狗啃過一樣。

緊接著蔣益澧率領(lǐng)大軍連夜突擊，那場面，火光把天都燒紅了。

到了八日凌晨，整個富陽城外已經(jīng)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工事。

那些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太平軍堡壘，在洋槍洋炮和湘軍死士的配合下被一個接一個地拔除。

當(dāng)別人都在想著搶功勞的時候，他在想著怎么不輸。

守壘的太平軍將士幾乎全部戰(zhàn)死，沒有投降的，也沒有逃跑的。

富陽的陷落，意味著杭州的大門被徹底踹開，更重要的是，左宗棠徹底把自己的后路給堵嚴實了，把整個浙江戰(zhàn)場的主動權(quán)牢牢抓在了手心里。

回過頭來看這段歷史，咱們往往容易被“收復(fù)杭州”那種宏大的敘事給吸引，覺得那是多么光鮮亮麗的勝利，卻忽略了富陽之戰(zhàn)前后的驚心動魄。

從龍游城下的尸山血海，到湯溪城里的卑劣背叛，再到富陽城外的中外混戰(zhàn)，這才是晚清戰(zhàn)爭真實的底色。

左宗棠之所以能成“中興名臣”，不光是因為他能打仗，更因為他懂得在巨大的誘惑面前克制欲望。

那個“不打杭州打富陽”的決定，不僅保住了楚軍的家底，也最終敲響了太平天國在浙江統(tǒng)治的喪鐘。

這其中的算計與血腥，哪是教科書上那幾行冷冰冰的字能說得清的。

一八六四年三月，也就是富陽之戰(zhàn)結(jié)束半年后，杭州城破，左宗棠終于拿到了那個遲到的“首功”。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