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讀一判，系法律商業(yè)雙驅動的萬程通商團隊的每日固定學習會。本文分享的案例，系我們于2024年8月5日集體學習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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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裁判要旨】

商業(yè)競爭關系中，商業(yè)主體通過發(fā)函警告等方式實施私力維權行為，應限于披露客觀事實、提示法律風險、聲明維權意愿等合理范圍。

沒有根據(jù)、無中生有的或者雖有但已然被歪曲的信息，屬于虛假信息；雖然真實但未得以完整陳述或經斷章取義、宣傳渲染、誤導性解讀等致人引發(fā)錯誤聯(lián)想的信息，屬于誤導性信息。

超出法律容忍度，編造、傳播虛假或誤導性信息，損害競爭對手商業(yè)信譽或商品聲譽的，構成商業(yè)詆毀，應當承擔相應民事責任。

【關聯(lián)法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2條、第11條。

【原告訴請】

原、被告同屬醫(yī)藥制造業(yè)內具有商業(yè)競爭關系的經營主體。2020年3月18日，被告向原告發(fā)函聲稱原告生產的A產品侵犯其專利權，要求原告立即停止相關銷售、推廣活動并承擔侵權責任。后于2020年3月30日，被告又向原告一直穩(wěn)定合作的某制藥公司發(fā)出《法律告知函》，并陸續(xù)向原告其他多家合作企業(yè)發(fā)出《聲明函》，造謠原告生產的A產品侵犯其專利權，并刻意誘導合作企業(yè)認為繼續(xù)銷售A產品會承擔侵權責任。導致上述多家合作企業(yè)出于商業(yè)風險考慮，不愿繼續(xù)與原告合作。

故訴請判令：被告立即停止針對原告所實施的商業(yè)詆毀行為，在《貴州日報》或其他全國公眾性媒體報刊公開登報聲明、消除被告侵權行為造成的不良影響，并賠償原告經濟損失及律師費共計300萬元。

【被告辯稱】

2002年11月15日，被告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了名稱為“治療婦科疾病的栓劑及其制備工藝”的發(fā)明專利。2003年9月26日，被告以上述專利為優(yōu)先權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了名稱為“治療婦科疾病的栓劑及其制備工藝”的發(fā)明專利，該專利于2005年10月26日獲得授權。

上述專利共有栓劑和制備栓劑的工藝兩項權利要求。被告在藥源網等網站上搜索發(fā)現(xiàn)，原告生產A產品各成分及含量信息與被告上述專利權利要求1的保護內容相同，落入了被告上述專利權利要求1的保護范圍。被告發(fā)出的《聲明函》內容符合客觀事實，并未捏造事實，且《聲明函》的寄發(fā)對象限于原告的客戶，即涉嫌侵權產品的使用者或者銷售者，未以其他形式對外公開散布。

【法院查明】

據(jù)國家藥監(jiān)局2002年中成藥標準記載，“A產品”標準由某鑫公司提出，生產單位包括某鑫公司、某生公司。被告某生公司于2003年9月26日申請并于2005年10月26日獲授權名稱為“治療婦科疾病的栓劑及其制備工藝”的發(fā)明專利。原告某升公司于2014年3月14日經審批承繼某鑫公司獲得“A產品”藥品生產資質，又于2017年1月15日申請并于2020年6月16日獲授權名稱為“一種栓劑及其制備方法”的發(fā)明專利。

2018年5月31日，某升公司就某生公司涉案專利提出無效宣告請求，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復審委員會于2019年2月3日決定維持專利權有效。某升公司不服該決定，向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提起發(fā)明專利權無效行政訴訟，該院于2019年6月20日受理。

2019年11月4日，原告某升公司與某制藥公司之子公司某醫(yī)藥公司簽訂《合作協(xié)議》，約定就“A產品”藥品生產、銷售進行合作。2020年3月18日，某生公司向某制藥公司發(fā)送《法律告知函》，內容為：“某制藥公司：我們是某專利事務所（普通合伙），受某生公司的委托，依法代表某生公司向貴公司發(fā)出本告知函，貴公司的有關行為涉嫌侵害了某生公司的專利權，應立即停止。某生公司是中國唯一的合法‘A產品’產品生產廠家。近日，市場上大量出現(xiàn)某升公司的‘A產品產品’，給某生公司產品銷售造成極大沖擊。經調查，這些產品均系貴公司接受某升公司的委托生產。針對這種情況，我們代表某生公司向貴公司著重告知如下事項：

一、某生公司‘A產品’產品擁有‘治療婦科疾病的栓劑及其制備工藝’的‘ xx’ 中國專利權。某生公司生產的A產品’產品擁有‘治療婦科疾病的栓劑及其制備工藝’的‘ xx’ 中國專利權，該專利于2005年10月26日獲得國家知識產權局授權。根據(jù)中專利法的規(guī)定，任何單位未經授權，不得擅自制造、使用、銷售、許諾銷售、進口專利產品。因此凡未經專利權人書面許可，從事上述行為的，均將構成對上述中國專利的侵害，應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

二、國家知識產權局已經確認某生公司‘A產品’產品專利權有效。自2017年開始，某生公司就已經注意到某升公司在開展‘A產品’的招投標、生產、銷售、推廣等活動。經過樣品對比及檢測，某升公司的‘A產品’的核心技術正是某生公司上述專利中所保護的技術方案，其圍繞‘A產品’產品所開展的一切生產、銷售等商業(yè)行為均屬于侵害某生公司專利權的非法行為。因此，我們接受某生公司委托，屢次致函某升公司，要求其停止侵權行為。2017年7月，某升公司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某生公司‘ xx’ 號專利權無效。2019年2月，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第xx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書》，認定某生公司‘ xx’ 號專利權合法、有效。至此，某升公司侵害某生公司專利權的事實清楚，某生公司已向貴陽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要求賠償損失。

三、貴公司與某升公司簽訂協(xié)議，受托生產‘A產品’產品行為，構成了對某生公司專利權的侵害。根據(jù)我國專利法規(guī)定，未經專利權人授權許可，任何人不得制造、銷售、使用、許諾銷售、進口專利產品。貴公司是全國知名制藥企業(yè)，也是備受矚目的上市公司，擁有完備的法律和風控體系。但是，貴公司或因一時疏忽大意，或被某升公司欺騙，與某升公司簽訂合同，受托生產‘A產品’產品的行為，已經構成對某生公司專利權的侵害。

四、某生公司要求事項：為此，我們作為某生公司的授權代表，鄭重地要求貴公司立即停止與某升公司之間的合作，停止生產某升公司‘A產品’產品以及與此相關的一切商業(yè)活動。請貴公司在收到本告知函之日起30日內書面告知本事務所或某生公司有關停止上述行為的事實情況。需要提醒貴公司注意的是，繼續(xù)從事侵害活動，或未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進行書面答復，均將導致貴公司承擔相關法律責任。

作為書面答復，貴公司可直接答復給北京華科聯(lián)合專利事務所（普通合伙）或某生公司。特此警示！附：1.‘ xx’ 號專利權證書；2.國家知識產權局第38904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書》”。

2020年3月30日，被告某升公司發(fā)出《聲明函》，內容為“某生藥業(yè)做出以下聲明：

某生藥業(yè)擁有中國發(fā)明專利‘治療婦科疾病的栓劑及其制備工藝’（專利號xx） 的專利權。該專利于2005年10月26日獲得國家知識產權局授權，要求保護‘A產品’的配方和制備方法。某生藥業(yè)是受法律保護的、唯一的‘A產品’藥品生產廠家。某生藥業(yè)生產的藥品是唯一的、受法律保護的、可使用‘A產品’名稱的藥品。2019年2月3日，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復審委員會針對貴州某升制藥有限公司提出的關于該專利的無效宣告請求做出審查決定，駁回貴州某升制藥有限公司的申請，判定維持某生藥業(yè)的專業(yè)權有效。根據(jù)中國專利法的規(guī)定，任何單位未經專利權人授權，不得擅自制造、使用、銷售、許諾銷售、進口專利產品。

因此，貴州某升制藥有限公司未經專利權人某生公司書面許可，非法生產或委托生產、銷售、推廣、招投標等所有圍繞所謂‘A產品’產品開展的商業(yè)活動，都構成對某生藥業(yè)享有的上述專利權的侵害，應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敬請社會各界知悉上述事宜，謹慎選擇，凡參與貴州某升制藥有限公司‘A產品’產品的生產、銷售、推廣等一切以盈利為目的的商業(yè)行為的個人或單位，都將承擔侵權責任。特此聲明。附件：1.發(fā)明專利證書；2.無效宣告請示審查決定書”。

2020年4月16日，某制藥公司之子公司向某升公司發(fā)送《關于暫?！癆產品”合作的函》，內容為“某升公司：我司于2020年4月2日收到集團公司發(fā)來的某專利事務所的法律告知函，該事務所受某生公司的委托，認為某生公司的‘A產品’產品擁有中國專利權。并稱未經專利權人書面許可，銷售貴司生產的‘A產品’，將構成專利的侵害，應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并要求立即停止有關涉嫌侵害了某生公司專利權的行為。

現(xiàn)全國各地市場的商業(yè)公司也接到某生公司就此事的聲明函，商業(yè)公司謹慎表示不愿再銷售貴司生產的‘A產品’，如全國各地藥品商業(yè)皆不愿配送，就算我司有意，也無法進行銷售。鑒于此，我司只得暫停與貴司就‘A產品’的相關合作，也希望貴司盡快解決此糾紛，以便再度合作”。某升公司遂以被告某升公司發(fā)送的函件構成商業(yè)詆毀為由，訴至法院請求：判令被告停止詆毀行為、登報聲明消除影響并賠償經濟損失及律師費共計300萬元。

【法院認為】

涉案糾紛與專利權有關，專利法及其司法解釋倡導協(xié)商解決專利權紛爭，并允許權利人通過警告等方式實施一定的私力維權行為，對競爭過程中正當且適當?shù)乃搅S權行為保持必要容忍度，但私力維權應限于披露客觀事實、提示法律風險、聲明維權意愿等合理范圍，借競爭而打壓對手、以維權而實施損害，以及在私力維權中超出法律容忍度的不當或過當行為均應受到約束和制止。

本案某生公司與某升公司均系從事醫(yī)藥行業(yè)的企業(yè)，具有同業(yè)競爭關系。某生公司發(fā)送的《法律告知函》《聲明函》內容包含不實陳述、侵權定性尚無依據(jù)、言辭存在偏頗、披露事實不完整。

某生公司將部分沒有依據(jù)的信息、不完整的事實及未經定性的論斷，向其競爭對手某升公司的客戶百靈公司進行傳遞，且言辭不當，明顯帶有主觀故意性，符合不正當競爭中經營者傳播虛假信息和誤導性信息的商業(yè)詆毀之行為表現(xiàn)要件。涉案函件發(fā)送后，某升公司的相關客戶即暫停與其合作，某生公司之不當函件內容產生了損害對雙生公司商業(yè)信譽之直接后果。據(jù)此，應當認定某生公司構成商業(yè)詆毀，某生公司應當承擔由此引起的民事法律責任。

【裁判過程】

貴州省貴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20年12月22日作出（2020）黔01民初【】號民事判決，判決：

一、被告貴州某生藥業(yè)有限責任公司于判決發(fā)生法律效力之日起立即停止對原告貴州雙升制藥有限公司商業(yè)詆毀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二、被告貴州某生藥業(yè)有限責任公司于判決發(fā)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貴州雙升制藥有限公司經濟損失及維權合理開支共計人民幣100萬元；

三、被告貴州某生藥業(yè)有限責任公司于判決發(fā)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在《貴州都市報》（非中縫）刊登聲明，以消除因其商業(yè)詆毀行為給原告貴州雙升制藥有限公司造成的不良影響（聲明內容由法院審定，登報字體不得小于該版正文字體）；

四、駁回原告貴州雙升制藥有限公司的其余訴訟請求。

宣判后，某生公司提出上訴。貴州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21年3月16日作出（2021）黔民終【】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