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雨像簾子,放眼望去,到處是水汽蒙蒙。
“這雨好啊,有水插秧了,”
“是場及時雨,前幾天持續(xù)干,真怕曬死苗?!?/p>
陳阿牛父母陳小東、張大麗望著雨,閑聊,陳阿牛坐在門檻外抽土煙,雨水濺過來,濕了他的褲腿。
“阿牛,你到屋里抽,”陳阿牛的母親說:“雨越來越大了,別弄感冒,”
陳阿牛將燒剩下的煙疙瘩踢到院子下,望著外面,“沒事,這點雨算不了什么,”
他眼睛瞇了瞇,穿著蓑衣戴斗笠的高壯身影從雨里走來。
“大伯?”陳阿牛回到對父母說:“爸媽,我大伯來了!”
那人走近,上了院子,抖落身上的水,脫掉雨具。
陳阿牛迎他進屋,“大伯,進屋坐,”
“哎,”陳大東接過張大麗遞過來的熱茶,喝了兩口,“這雨真大啊,”
“是啊,剛才我們還在說等雨過后好插秧呢,”陳小東說:“雨大容易垮塌,你怎么冒著雨來了?”
“連著下了幾天,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陳大東握緊茶杯,“來找你們說說插秧的事情,趁著氣候好,我想請你們幫忙,大家一起干活,利索?!?/p>
“這個好說,”陳小東沒有多想,點頭答應(yīng),“這么多年不都是這么干的,”
“還有一個事情不好說,”陳大東看了看陳阿牛,“小河橋被沖塌了,”
張大麗問,“大哥,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傷到人了?”
“嗯,是傷到人了,”
陳大東端起杯子,將剩下的茶水喝完。
陳阿牛接過他的茶杯放下,問,“是誰這么倒霉?”
陳大東面色沉重,說:“是楊和貴,就在昨晚,他自己爬回家,躺到今天早上,他婆娘蔣阿美看著不對勁,跑去我家敲門,我去看了,八成是掉在水里撞到了石頭,內(nèi)傷嚴(yán)重,就吊著一口氣呢,”
陳大東是村里村外有名的大夫,他說沒救八成真的沒救了。
“唉,命運專挑苦命人啊,”陳小東搖頭,“和貴也是命苦,他爸早死,他跟著寡母長大,現(xiàn)在娶妻才半年又出事了,”
張大麗聞言,抹淚,“可憐,真是可憐人。”
陳阿牛坐在一邊,沉沉低頭。
“我來找你們除了說插秧,還有一件事,是和貴求我來幫忙,”陳大東看向陳阿牛,醞釀著,“阿牛,和貴知道你對阿美有情,”
陳阿?;炭值恼f:“和貴哥誤會了,我是一廂情愿,是單相思,阿美對我無情,我們之間絕對沒有任何私情,但凡有情,阿美也不會嫁給和貴哥,不看我?!?/p>
陳小東和張大麗對視一眼,大概猜到陳大東要說什么。
“大哥,當(dāng)初我們也有叫媒人上門提親,是蔣阿美親口說不愿意嫁,”陳小東帶著怒氣,說:“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不能和貴說什么,你就相信什么,這是污蔑,以后我們阿牛怎么做人,”
“和貴不是那個意思,”陳大東臉上急得青一陣白一陣,“他是想請阿牛去見一面,想把阿美托給他?!?/p>
張大麗急了,“大哥,你也陳家人,算是正人君子,怎么來當(dāng)這種說客,讓你親侄子去做這種事情!”
“你知道當(dāng)初為什么蔣家要把阿美嫁給和貴嗎?”陳大東臉色沉了沉,“一方面是兩個人年輕人有情,另一方面,阿美她爸盼著和貴出事,好圖謀他家的土地,”
這事,他們也知道一些,但那是別人家的恩怨,他們不想去攪和。
“是這樣又怎么樣?”張大麗實在氣不過,“那是他們兩家的事情,阿美是他女兒,虎毒不食子,他們能有什么事?”
“媽,你別激動,”陳阿牛說:“蔣大伯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心眼又狠又壞,如果和貴真的有什么意外,阿美肯定受委屈,”
“是啊,現(xiàn)在阿美懷孕,”陳大東說:“不管怎么樣,孩子有什么錯呢,如果不是事情突然,誰會愿意將自己的妻兒讓給別人,他受夠了孤兒寡母的苦才想著為他們找好出路,”
陳小東看了張大麗一眼,示意她先別說話,“大哥,既然是這樣,我們跟你過去看看,一起想想辦法,”
“也是,”陳大東說:“走吧,趁早,我擔(dān)心和貴撐不了多久,”
張大麗抓著陳阿牛的手,跟了兩步,“阿牛,你想清楚,別做糊涂事,”
“媽,我知道,你放心吧,”
陳阿??戳丝凑诖┧蛞碌拇蟛透赣H,有些著急。
“大伯和爸跟著去呢,一定會有更好的辦法。”
“好吧?!?/p>
楊家。
茅屋里,楊和貴躺在床上,旁邊坐著他滿臉凄苦的母親,蔣阿美又拿來一個接漏水的木盆,放在漏水點后,走到床邊安慰。
“媽,你要保重身體,和貴會沒事的,”
和貴母親抹去眼角的淚,看著奄奄一息的兒子,忍不住再次紅了眼眶,“命苦
命苦,老天不長眼,”
她哀嘆剛落,門外傳來喊聲,“和貴!和貴,我把阿牛帶來了!”
楊和貴虛垂的眼皮用力睜開,掙扎著要起來,“阿美,扶我起來,”
“和貴,你慢點,小心啊,”蔣阿美扶不動,只能幫他踮起稻草做的枕頭。
陳家三人走進來,“和貴!”
陳阿牛和蔣阿美對視一眼,瞥過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走到床前,“和貴哥,我來了?!?/p>
蔣阿美心痛無奈,扶著婆婆往旁邊退。
楊和貴抓住陳阿牛的手,氣喘不勻,“阿牛,陳大伯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麻煩你幫幫忙,”
蔣阿美聽到這話和婆婆抱在一起,兩人輕輕哭出聲。
陳阿牛見這種場景,于心不忍,說:“和貴哥,在來的路上,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幾人同時看著他,屏氣凝神等著。
楊和貴問,“什么辦法?”
陳阿?;卮穑凹热缓唾F哥愿意相信我,不如把你的地暫時轉(zhuǎn)到我名下,這樣有人來鬧,我也好出面。等孩子長大,我再把地還給他們,”
陳大東和陳小東彼此看看,默默點頭。
“強擰的瓜不甜,嫂子一心想著和貴哥,跟我在一起既沒了名聲,也過不好日子,既然你們信得過我,不如就按照我的辦法來?!?/p>
陳小東說:“既然是要保全名聲,就該把事情做得完善,楊家的地轉(zhuǎn)到你名下,村里人嘴雜,肯定要有閑話,”
陳大東想了想,說:“不如這樣,和貴,你把地轉(zhuǎn)給我,讓你叔和阿牛做人證,以后孩子長大,我一定還地。”
楊家三人異口同聲,“陳大夫,我們肯定信得過,”
陳大東欣慰點頭,“嗯,那就這樣,我回去拿紙筆,馬上立字據(jù),”
事情定下,蔣阿美眼含熱淚,“謝謝,謝謝你們,不然我們孤兒寡母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沒事,和貴是個好孩子,”陳大東扶起她,“你爸蠻橫無理,你一個人肯定對付不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都是一個村子的,能幫的,我們肯定幫?!?/p>
“嗯,謝謝,”楊和貴母親哽咽著,“謝謝你們,你們都是大好人!”
半個月后,楊和貴去世,蔣阿美爸媽果然來鬧,陳大東拿出憑證,兩人不甘地散去。
?看到事情擺平,陳阿牛松口氣,一門心思跟著陳大東學(xué)醫(yī)術(shù),幾年后,陳阿牛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大夫,娶了村長的小女兒為妻。
蔣阿美生下一對雙胞胎,帶著孩子和婆婆一起生活,日子雖然苦,但看到懂事的孩子和貼心的婆婆,她感到很滿足。
十八年后,孩子長大成人,陳大東依據(jù)協(xié)議,將地還給了楊家。
蔣阿美流下感動的淚水,當(dāng)晚殺雞請陳家吃飯。
清明掃墓時,蔣阿美跪在楊和貴的墓前,欣慰的說:“和貴哥,你沒有信錯人,陳家都是好人,兩個孩子都很懂事,學(xué)習(xí)很好,只是媽最近有點咳嗽,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媽。”
幾年后,孩子去省外上大學(xué),一個單親媽媽撫養(yǎng)兩個大學(xué)生的事情得到傳播,有媒體來采訪蔣阿美,蔣阿美激動之下,說出了陳年舊事。
事情得以流傳,陳家美名更是傳揚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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