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我的鼻腔，四周的白墻讓人感到窒息。我站在病房門口，攥緊手中皺巴巴的收據(jù)，上面赫然寫著3500元。這些天照顧母親，我心力交瘁，可剛才母親說的那句話卻如一把刀刺進(jìn)我心里："小芳啊，這個住院費(fèi)你先墊上，媽手頭緊。"

"手頭緊？媽，您每個月5000的退休金去哪了？"我的聲音在走廊里回響，幾個路過的護(hù)士向我投來責(zé)備的目光。

母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目光閃爍著不安，她抿著干裂的嘴唇，不肯看我的眼睛。我知道，答案只有一個——弟弟，那個從小被捧在手心的"寶貝兒子"。

就在前天，我偶然聽鄰居張阿姨說，媽給弟弟家買了臺新冰箱。而我上個月為了給女兒交學(xué)費(fèi)，加班到凌晨，丈夫開黑車被罰款，家里緊巴巴的。憑什么，我為母親端屎端尿，卻連這點(diǎn)醫(yī)藥費(fèi)都要自掏腰包？

母親眼里含著淚水，虛弱地說："小芳，媽不是故意的..."

我轉(zhuǎn)身離開病房，淚水模糊了視線。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對我和弟弟區(qū)別對待了三十多年的母親。

回憶像潮水般涌來。我出生在八十年代初的小縣城，那時候家家都盼著生個兒子。我七歲那年，弟弟出生了，家里沸騰了，爸媽喜笑顏開，給全村人發(fā)喜糖。從那天起，家里的天平就永遠(yuǎn)傾向了弟弟那邊。

冬天只有一床新棉被，給了弟弟；家里只夠錢供一個人上高中，弟弟去了，我去了紡織廠；我結(jié)婚時，媽給的陪嫁是兩條毛巾兩雙筷子，弟弟結(jié)婚，媽卻東拼西湊給了五萬塊彩禮錢。

爸爸去世后，媽的退休金成了她唯一的收入。按理說，她應(yīng)該精打細(xì)算過日子，可每次我去看她，冰箱里總是空空如也，而弟弟家的冰箱卻總是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你媽不就是偏心你弟弟嗎？農(nóng)村老一輩的思想，重男輕女，認(rèn)命吧！"丈夫勸我，可我卻無法釋懷。

醫(yī)院走廊里，我坐在長椅上，撥通了弟弟的電話。

"喂，小明，媽住院了，你能不能來看看？順便...帶點(diǎn)錢來交住院費(fèi)？"我試探性地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是弟弟敷衍的聲音："姐，我這兩天忙，下周吧...錢的話，我最近手頭也緊，孩子要補(bǔ)課，媳婦要買名牌包..."

掛掉電話，我苦笑不已。媽的退休金都進(jìn)了他口袋，他卻說手頭緊。

回到病房，母親已經(jīng)睡著了，花白的頭發(fā)散在枕頭上，瘦削的臉頰上有淚痕。我的心一下子軟了，無論如何，她畢竟是我的母親。

第二天，母親主動說起了錢的事情。

"小芳，媽知道對不起你...自從你爸走后，我一個人害怕，你弟弟就經(jīng)常來看我，每次來都說家里困難。"母親聲音顫抖，"他說冰箱壞了，孩子上學(xué)要錢...我這一生就盼著兒子有出息，就把退休金都給他了。"

"那您生病了怎么不找他？"我直視母親的眼睛。

母親垂下眼簾："我找了...他說沒空，也沒錢..."

聽到這話，我既心痛又憤怒。"媽，這些年您把退休金都給了弟弟，他卻連您住院都不管！您知道我和老張多不容易嗎？女兒上大學(xué)，我們省吃儉用，您的錢卻給了不知感恩的兒子！"

母親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小芳，媽錯了...媽一直以為兒子會養(yǎng)老送終，沒想到..."

看著母親蒼老的面容，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她背著我去趕集的情景，想起她為了讓我多吃一口肉而自己只啃咸菜的日子。我的怒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

"媽，您先好好養(yǎng)病，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我擦去她的眼淚，柔聲說道。

出了醫(yī)院，我在附近的小公園里坐了很久。春風(fēng)吹拂，柳樹搖曳，我想起了一句老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媽這輩子偏心弟弟，到頭來卻是我這個"不被重視"的女兒守在病床前。

回家后，我和丈夫商量了這事。本以為他會反對，沒想到他嘆了口氣："咱們幫你媽交醫(yī)藥費(fèi)吧，畢竟是你媽。但有一個條件，以后你媽的退休金，必須她自己支配，不能再全給你弟弟。"

一周后，母親出院了。我把她接到了我家住。弟弟得知后，打電話質(zhì)問我為什么不把媽接到他家。

"你有時間照顧媽嗎？還是有錢給媽治??？"我冷冷地反問。電話那頭沉默了。

漸漸地，母親在我家住得安心了。她開始幫我照顧孫女，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wù)。更重要的是，她開始把退休金存起來，偶爾給我女兒買些小零食，也會給自己買幾件新衣服。

一天晚上，母親拉著我的手，眼含淚水："小芳，這些年是媽錯了。女兒才是貼心小棉襖??！"

我緊握住她的手，沒有責(zé)備，只有理解。人生沒有完美，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傷痕。重要的是，我們學(xué)會了原諒，學(xué)會了重新開始。

弟弟偶爾也會來看望母親，不過不再向她要錢了。也許他也在這件事中有所醒悟吧。

如今，我和母親的關(guān)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那筆3500元的醫(yī)藥費(fèi)，成了我們重新建立信任的開始。有時候，我想，也許生活就是這樣，在傷痛中成長，在理解中獲得溫暖。

母親常說："小芳，媽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沒有早點(diǎn)看清，女兒才是真正的依靠。"

而我總是笑著回答："媽，看清楚了就好，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呢。"

窗外，陽光正好，照在母親滿是皺紋卻幸福的臉上。生活繼續(xù)，愛也繼續(xù)，這就足夠了。